第103章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下了这个决心,还是先应付了当前来,听他们说话,像是早约好了要在此处会面,心不在焉赏过了景色,李辞盈便随在他几个后头,是要一同去见荣国夫人了。
  以身份尊卑论,此一行人当以清源公主先行,大都督次之,永宁侯爷扶住萧应问,李辞盈垂着脑袋跟在后头就好。
  偏偏儿永宁侯爷好似与大都督有说不完的话,那三人且行且笑,连自个的好儿子也忘却了,萧应问愈走愈慢,李辞盈又不好越了他去,渐渐距离拉得远了不说,两人一前一后行至一棵槐树下边,那人忽是停住了。
  李辞盈顿生警惕,霎时大退一步。
  那人隐约瞥见她动作,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淡然了声音,只道,“某有些事要处理,裴娘子请先行。”
  李辞盈一听这句“裴娘子”,一时怒火攻心,怎么个意思,莫非她一走,萧应问便要自个滚下阶梯使个苦肉计让公主治她的罪?
  这样想了断不能让萧应问得逞,与他反着来,当是不会上当的,李辞盈又堆了笑,慢慢儿往他进了一步,说道,“世子,前边青石路浸了雨水,走起来可有些滑,不若妾领您走罢?”
  领他走?她有这样好心?萧应问不信,只怕是想摔他个狗啃式才高兴,他肃着脸拒了,又说一句让她先行,可李辞盈不听,仍木头般杵在那。
  萧应问再懒得理会这多疑无情的女郎,自一扬手,那槐树上边忽是飞下来两个白衣少年,正乃清源公主方才话语中提到的陈朝、方迁。
  “世子!”陈朝将怀中箩筐往方千身上一搁,便搓净了手要来搀扶萧应问,“叶子采得差不多了,咱们先让方千回去磨面,发一发明日一早就能吃着了。”
  哦,李辞盈抬头一瞧,原是萧应问喊了仆从在这儿采集槐叶,想做冷槐面吃。
  装模作样!既他有人照看着,李辞盈再不迟疑,牵了裙儿行礼,淡淡说道,“妾不敢打扰世子雅兴,先行一步。”
  萧应问无所不可,“裴娘子慢走。”
  又来?可李辞盈能与他计较介个么,忍了罢。
  怒气冲冲走到那青石路,果然湿滑难行,李辞盈走得太快,一踏上脚步一个趔趄,扶了一旁的搁盆栽的柱木才稳住身形。
  本是气得快要发狂,好死不死那人在后边又淡淡说了一句,“路不好走,裴娘子千万当心。”
  路不好走?全全为了何人才让她再行艰难,往日郁结此刻如霹雳鼓怒,她岂能如他所愿一步步陷进万劫不复之地?
  李辞盈一闭眼,扭了脑袋又走回了槐树下边,还没开口,头顶飘来那人波澜不惊的调子,“裴娘子有——”
  “事”字没说得出来,为着李辞盈故态萌复,抢先一步以掌风切断了他的话头,萧应问料得到她要如此,随手一擒,便将那纤柔的女郎两只腕子都牢牢收入掌中。
  “放开!”这人到底几只眼睛?瞎了也看得着?李辞盈恼羞成怒踹了他一脚,上好的一团湿泥直往那洁净的玄袍上滚。
  萧应问没理会,一边应付了她的挣扎,同时开口吩咐随从,“回去磨面。”
  “是。”
  遇见这事儿,陈、方两个才不敢留,忙不迭取了箩筐,三步并两步跃下了阶梯,一眨眼没了踪影。
  空阶岑寂,日焰之下只一声雁唳掠空,萧应问冷笑,“怎么了,听不得别人喊你一句‘裴娘子’?当初不是昭昭口口声声与某说想进裴家的门,怎如今好梦成真,你倒是恼怒了?”
  什么进裴家的门?李辞盈早忘了那点子事,绞尽脑汁一想,哦,原是说的七月十六他们在醉仙楼的那一次争吵!
  那时萧应问的确说了句,要“若有机缘,当为她助力”。
  “果然是你!”李辞盈大怒,咬牙切齿喊他一句,挣扎着不顾一切想要抽离自个的腕子,“我岂能是这个意思!?”
  可萧应问不肯放手,她要用脚来踢人,他便以巧力提着人转了个身,屈膝将李辞盈紧紧抵压在了玉石栏上。
  “不是这个意思?”萧应问“哦”了声,微哂道,“对不住,前些时候摔了脑子,有些事儿记不清了,曲解了你的意思,还望莫怪罪。”
  “记不清了?!”话说得好听,可这事儿并非朝夕可成,且看他脸上的冷讽,便晓得定是故意为之!
  “当然。”萧应问微微垂眸,“或者昭昭希望我记得清自个是如何坠马的,再查一查那日校场之中你与裴听寒究竟是如何谋诡的才好?”
  他果然晓得!李辞盈倏然僵住,那讨人厌的月麟香随着冷风阵阵往鼻尖扑,由内而外逐步裹得人没法呼吸,她急促地吐纳一口气,低语,“世子说我与郡守诡谋校阅一事可有凭证?您通晓魏律,该知道空口白牙污蔑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萧应问凉薄“哦”了一声,“昭昭聪慧,才该知道凡诡谋者,必有踪迹可寻。”他按下此处不提,又挑眉冷笑,“不过最可惜木已成舟,‘裴娘子’经久谋算,可算得到她与她的裴郎如今份属同宗,鸳梦再难圆了?”
  闻得此言,犹如噩梦无垠,李辞盈瞳孔骤然收缩,大声道,“大都督英明神武,岂能被尔等小人迷惑,待会儿我会与他将言明一切,你休想害我!!”
  难得她有这样天真愚蠢的时刻,“你高看某了,裴启真难道不晓得你不是他的女儿?”萧应问咬牙,“从前的账还没算完,这样快又反咬一口是我要害你?你倒说说看,我要如何害你?!”
  若大都督晓得,怎肯吃这个暗亏?
  李辞盈只觉萧应问诡辩,便又大声道,“你使诡计令我冒领贵籍,岂不是想要害我全家的意图?又或者你萧应问是揣度人心的好手,让我暂享荣华在先,而后再一脚将我从云端踹入凡尘泥土——”
  既享福乐又一朝落败的滋味她已尝过了,日日怀念,时时追悔,萧应问如此歹毒,竟想让她再次尝尝介个!
  细数了这些,不异于将她再掀到怒潮中煎煮烹焖,这一瞬愤懑如泉沸狂波溃堤,滚滚热泪夺眶而出,“——如此一来,生不如死,你当大仇得报了!”
  本该是气势汹汹,可奈何手儿仍被那人握着,泪水儿胡乱地落,再不擦擦鼻子,清涕可就得糊在脸上了。李辞盈又气又羞,使劲儿扭动身子想逃脱。
  可她愈扭扯一分,那人就愈绞紧一分,到临了,简直一点儿挣扎的余地也不给,分明恨到透彻了,槐树下的双影却交错叠重,密不可分。李辞盈绝望一闭眼,摇头晃脑就把涕泪不分彼此全揩在那人衣襟上边。
  “……大仇得报?”听了这顿污蔑,萧应问直气得额角突突直跳,纵使再不愿与她争吵,也没忍住连番冷言,“看来你我之间多少仇怨,昭昭心里头是有数的,账没还完就想着逃?天底下没这样的好事。”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他就是要一步步地折磨她,李辞盈胸口剧烈起伏,唇角冷笑积得快要坠到地上去,“世子有账可以慢慢儿算,只是妾不知,等这账本翻完了,我这小命还在不在?”
  没等到那人开口,她忽是觉着腰间硌着片滚烫的火,两人贴得太紧了,不可忽视的热度便隔着薄衣硬生生蔓延传递。
  “……”都什么时候了——李辞盈不可思议一抬头,隐隐是听见那人刻意放缓的重喘,她头皮倏然发麻,尖声斥道,“无耻!”
  “无耻?!”萧应问可不觉得羞耻,凉薄“哦”了一声,挑眉道,“某再无耻,也比不得裴听寒敢私定终身,或是——”他一本正经揣测道,“他与你相拥时候,不能这般‘无耻’?”
  胡言乱语,李辞盈被这不要脸的东西气得浑身哆嗦,颤颤反驳道,“你如何能与他比?”
  “我如何不能与他比?!”
  李辞盈晓得男人最在意什么,扭了脑袋,只轻蔑哂了声,却不言语。
  “……”这是个什么意思,萧应问听了这笑声只觉眼前发黑,连说了三个“好”,咬牙切齿道,“且等着罢,你我之间的账还有得算。”
  话音落了,后边忽脚步声渐近,原是清源公主等见他们久久不跟来,又回头来寻。
  李辞盈悚然一回首,萧应问也及时松开了她,两人一下离了八丈远。
  第95章 “某根本不想娶妻。”
  在场各位均是目明耳聪之人,李、萧二人分开得再及时又如何,且不说这两人一个冷脸昂首,一个垂眉别眸,单就瞧瞧萧应问衣前皱巴巴的暗渍,或李辞盈红透的眼眶、鼻尖,也大概晓得他们是闹了别扭。
  怎么的,一见面就弄成这样?清源公主嫌弃一皱眉,这小子傲气个什么,可不是三催四请求了他们爬到这儿来的时候了,她方抖落了腰间的帕儿来,身旁之人已大步流星往那边去了。
  李辞盈仍尽力要将抽噎都哽回腹中,忽得眼前覆来个阴影,山风都被裴大都督挡严密了,他落步在前,竟是躬身牵了她的左腕到掌中。
  果不其然,白皙莹润的肌肤上一道惊心的殷红,裴启真霎时沉了脸色,低声道,“是他强留你在这儿说话的?”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