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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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捂嘴也已迟了,他不敢看李辞盈的脸色,只搓搓手,望着外头景色,道,“小伤,好得差不多了。”
  能为落英巷子的李家尽这一分力气,庄冲怎有怨言,只怕是恨不能以身殉国给妹妹一个安稳。
  李辞盈自然是此刻得知的,冷冷打量他,“哦,闹市惊马,此事可大可小,好在是有二哥这样不要命的在呢,竟是有惊无险。”
  庄冲一听直冒汗,哪里还敢说话。
  沈临风倒不晓得李家治家这样严格,笑一声,岔开了话题,道,“三娘你道那严大学士是谁?三朝元老,退隐深山,官家年年遣人去往洛阳拜会他也不肯回京,如今为着永宁侯世子之冠礼才来一趟,官家还等着过几日与他相谈呢,这会子要是出了事儿,不得问咱们个死罪?”
  问死罪倒不会,但不良帅与长安令都免不了下台。罢了,李辞盈瞪了庄冲一眼,“日日往慈云堂跑,今夜你也不许回家,就住在那边罢。”
  庄冲叹了声,“我这都好了——”锋利一个眼刀砍过来,他立即转了话峰,“是了我正要往慈云堂复诊,今夜不必留门了。”
  这么说话间,永宁侯府也就到了。
  他们来得不早不晚,可坊间已落满了车驾,衣香鬓影,迎来送往,长安城权贵齐聚此间,那金丝楠木的门槛上多少名贵的白地软锦靴从容踏过,可没有人会稀奇着低头瞧上一瞧。
  以清源公主之尊,自不必亲自站在影壁前迎客,李辞盈随着小厮进了那朱门,便见得萧应问与一人并立在素馨茉莉花丛左侧,以其服饰观,当是永宁侯爷。
  沈临风等当往左侧去,女郎们自有右侧的县主娘娘接待。
  三人在此处分道,李辞盈仍是止不住往素馨花那边瞧了好几眼。
  前世之时李辞盈也曾与永宁侯爷有过一面之缘,隐隐记得是一位相貌出众的男子,可此刻见得他爷俩个并肩而立——也不知是不是那日于醉仙楼听得“良俗案”有感——怎么瞅也觉着萧应问与永宁侯长得不很像。
  这想法可把李辞盈惊了个倒噎,且看且行着,忽觉着影壁那边一道如霜雪凌厉的目光劲射而来,刺得她背脊阵阵发疼。
  再一回首,便见得裴听寒与裴启真两人突兀停在青径道上,后者薄唇紧抿,冷漠沉稳的眸中落满锋利的寒意。
  而李辞盈脑中仍想着那件良俗案,瞧瞧萧应问与永宁侯爷,又瞧瞧裴听寒与裴启真,心里嘀咕着,这爷俩可还没有两个姓裴的那般像父子呢——
  莫非,萧应问竟会是裴启真之子*?!
  第76章 “天杀的,一定是他!”
  如此胡思乱想一番,李辞盈又觉得自个十分好笑,飞翎卫、不良人以及裴家多少耳目遍布西京,如此秘辛不捂得好好的,便是轻易能让她一眼窥得了?
  收了目光回来,身后那道冰冷的凝视却始终挥之不去,从前并非没有见过裴启真,此人浸淫官场数十载,一向是面若亲和的笑面虎,暗潮之下斗得波涛汹涌又如何,不该在此场合下失了仪态的。
  李辞盈不明所以,举足往右侧挪开一寸,那目光却似碎影逐波,又睽睽随到她脸上来。
  “……”怪哉,还真是在瞧她?李辞盈心中一沉,莫非是裴听寒在他面前提了她的事儿?
  除此之外还做何猜想?可此时提她有何好处可言,裴听寒不该是这样没脑子的人。
  果然,裴听寒亦觉着不对劲,切步挡在两人之间,比手为裴启真指了方向,“二叔,咱们往这边走。”
  李辞盈懂他意思,当即叠手浅躬作揖,侧身避开了裴启真的追瞩。
  绣裙在青石砖上轻旋半圈,一掀眼皮,前边正立着几位著有广袖礼衣的女郎,为首一人略为年长,瞧着是三十一、二的模样,碧罗纱衣,云雀为簪,髻上饰以金铜杂花,当正是嘉昌县主。
  其身侧那位女郎或不过十五、六岁,面如皎月,身姿若柳,长乐公主今日做飞天髻,发间一只凤鸟簪口衔珠结,华美耀目。
  吉时将至,以李辞盈之猜测,县主当以世子之礼为先,安排奴仆领她老实呆在角落里,待礼毕后方召相谈。
  意料之外,此刻县主却与长乐公主耳语两句,捉裙往她这边走来,其势之疾显而易见,李辞盈微微眯了眯眼睛。
  今日所有宾客之金帖皆经县主之手,李辞盈孤身赴会,身份也不难猜测。
  可不知为何,县主越离得近,脸色却越是沉得厉害,行至眼前了,便直言问她一句,“你是哪家的娘子?”
  一进了这永宁侯府,可算是没有一件事儿不让李辞盈觉着疑惑,怎么的,傅弦之任性令县主这般恼怒,就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给她难堪?
  李辞盈躬身又行一礼,答道,“回县主娘娘,妾是落英巷子李家之三娘,此番受清源公主殿下之邀,特来观礼。”
  言毕了,摸出袖中金帖递去,县主也适时收拾好了面上神色,打量了她一眼,点头露了个笑容,“原是李家娘子,世子早提起说陇西之行是多亏得李娘子助力方得平安,公主听得了,凤心很是安顺,冒昧请了你来,礼后还与咱们几个讲一讲西境之见闻,可万勿推辞啊。”
  言语上客气不少,一双眼睛却粘在她身上移不开,前世相见之时并未如此,莫非真是她今日妆容过了?
  还是说——片玉受了某人的指使,为达某种目的,有意乔饰了她的样貌,才令此刻人人瞧着她都觉着怪异?
  李辞盈不自觉顿步回望,正正是与影壁旁边的萧应问对上了视线。
  “……”萧应问似没料到她会回头,侧过一下脑袋挑了挑眉。
  与他对谈之人一下止了话语,也顺他的目光往这边望过来。
  天杀的,一定是他!虽萧应问几番告知说片玉只听命于她,可他生性狡诈,李辞盈怎能就这样不小心,信了他去?
  这下霎时怒目圆瞪,可此刻哪容她一问究竟,就连多看他一眼也怕引人怀疑,只得咬牙垂了眸子回来,冲县主客气笑笑。
  “妾没有读过什么书,素来又是个笨嘴拙舌的,能讲些新鲜事儿给县主娘娘解闷逗乐,可不知是不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呢。”
  虽是边城女子,举止间倒不算得轻狂,县主心中稍霁,便招手准了李辞盈随在身侧,略略几句,便瞥了她的发髻一眼,问道,“李娘子瞧着年幼,怕今岁也不过十五六罢?数月孤身远赴,可有与家中寄去平安信?”
  李辞盈从善如流,“回县主娘娘的话,妾是甲子年三月初三生,今岁正正是十六,此来长安多亏世子照拂,也已与姑母寄去两封信件了。”
  甲子年三月……那便是对不上了,县主莫名松一口气,又随口问,“姑母?娘子的父母……”
  李辞盈道,“家中父母早逝,是姑母养我长大。”
  问这几句已算得恩德,哪能让她一直随在身边,县主一顿脚步,便喊了仆从过来,又对李辞盈笑道,“世子之礼不敢慢待,还得我处处看顾着才放心,李娘子莫拘谨,等礼毕了,再随仆从往竹弦水阁来,咱们好好说说话。”
  竹弦水阁,莫不就是那日湖心之中那座闲云八椽亭?李辞盈一笑,很自觉揖手告退。
  午正已至,李辞盈随众宾客往侯府中堂去了,如她所料,县主安排的地儿处在回廊风口,有众宾客挡主扉门,她可连萧世子一根毫毛都瞧不到。
  倒是裴启真往来时,众人夹道相让,她得以与裴听寒打了个照面。
  裴听寒少年英豪,寻常一件绯色圆领襕衫罢了,裹在矜傲挺拔的身姿,令其于长安众贵之锦绣团簇间亦属鹤立鸡群。
  自人海掠影,没有人不在看他。
  对视一眼,当是有些细碎的笑意盈落眸中,裴听寒见不到别的人,只看得她两眼晶亮地在瞧他,可忍不了骄满,勾唇低低哼了声,移开了得意的目光。
  李辞盈也笑,可惜在感知到裴启真望过来时,真吓得浑身一颤,忙又板起脸色——天爷,萧应问究竟打了什么主意,莫非他认为令裴启真厌恶了她来,便能阻了裴听寒的心思?
  左思右想,或是明日空了再问问他?否则这颗心砰砰跳个不停,可如何能安稳度日?
  礼仪之事贵乎端正,世子三加冠得耗费了不少辰光,李辞盈于廊下立了好一会儿,只听赞者高唱,神思也不知飘到何处去了。
  今日本该是她与裴听寒大婚之日,可惜命运作弄,如今一个立在廊下晒得头昏眼花,而另一个——
  此生没赶上与裴听寒同贺生辰,他只怕是取了她送的玉冠自个囫囵戴上便作罢了,此刻眼瞧着萧世子众星捧月,也不知他做何感想?
  思及此处,李辞盈忽抬眼去瞧众人脸色喜悦之色——无论其真心或者假意,只怕此万人之海,唯有她与裴听寒是私存落寞,心不在焉的。
  三加之礼过后,便该行醮子、起表字等事宜,里头严大学士一起身来,屋子喧哗阵阵,廊下几位女郎也因此事掩袖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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