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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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书房拿了平板过来,仍旧坐在餐桌边等景澄吃完。
  景澄好奇:“哥哥,周六也有工作吗?”
  “差不多。”贺明霁面不改色地打开搜索框,输入“依恋理论”,联想出来六万多个相关词条。
  景澄把芦笋清空:“真辛苦。”
  “我只是付出了时间,就获得了千百倍的收获。”
  “这是典型的画饼的谎言。”
  “这个人不但画饼,还给你做一日三餐,妹妹。”
  景澄自然而然地通过收拾餐具来转移话题,本次斗嘴再次宣告失败。
  八点多的时候,兄妹俩各自回了房间。
  睡了一整个下午,景澄毫无困意,一个人倒在床上,脑海里又会浮现出日暮时的梦境。
  他和贺明霁有一模一样的脸,却又顺从、有求必应,无论她说出多么大逆不道的话,摁着他提出什么要求,他都只是低下头,垂着那双温润多情的眼睛,一遍又一遍配合。
  但现实里的哥哥绝对不会如此,景澄在这一天已经反复验证过无数遍了。
  她心里有一团火在烧,可贺明霁只能看到飘出来的pm2.5。
  景澄难耐地滚了几圈,冲进浴室,放水,将自己充分浸泡,直至能够把整个自己都潜入水中。她会潜水,能完成至少4分钟的静态呼吸憋气,肺部的氧气越来越少,火却没有熄灭。
  她气喘吁吁地从水中仰起脸,浴室的灯朦朦胧胧,照着她年轻蓬勃的身体,火焰在腹中升腾,被水包裹也不见示弱。
  景澄靠着浴缸坐了起来,她尽可能均匀地呼吸,胸前起伏着,有水珠淌落。她低垂着湿漉漉的脖颈,伸出略有颤抖的手。
  指尖因浮力而不受控制,她飘忽而去,钳握住火中一栗,深深地碾压。
  欢愉顷刻而至,景澄咬着声音,贺明霁一贯都是直接电梯回房间休息,不可能在夜晚经过她的房间。想起这一点,她悄然松开喉间,柔靡的声音霎时间滚落水中,荡漾出更剧烈的回响。
  滔天的巨浪之中,景澄如溺水者般扬起头,忽而想起了两年前的春夜。那个时候恐惧、内疚,而今心脏仍在胸腔鼓噪,景澄聆听它如听雷鸣,她任其劈开自己最诚实的欲念,然后看到真相:
  她喜欢。
  她想要。
  -
  “依恋理论”由来已久,贺明霁此前从没想过自己会和它有什么关联。
  承认对景澄关注,但远没到“过度”的程度。
  他也关心公司股价、游戏营收、实验室进度……这些都是数字。只有景澄是活生生的,会说会笑会闹腾和卖乖,和他的生活紧密关联。时间往前更多年,他按部就班的念书,接受贺家苛刻的规则,也接受来自亲人的算计。这些无机、无趣、无意义的事物已经占据他很多年,他把剩下的时间放在景澄那儿,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百科词条延伸到学术网站,贺明霁下载了几篇国内外的权威论文,打算今晚读完。
  头顶响起刺挠的声音,小猫跳上二楼栏杆,试图把光滑的栏杆当做猫抓板。
  和贺明霁对上目光,小猫在栏杆上趴了下来,圆滚滚的屁股翘起,一条尾巴响尾蛇似的拍。
  贺明霁读懂了它的挑衅。
  放下平板,他往二楼走,脚步放得很缓。
  这一层有三个房间,第一间属于景澄,第二间给了猫,不出意外,最后一间会改成景澄的书房——下次装修的时候要把栏杆改一下,之前没注意过,咪咪会跳上来。
  他无声地靠近小猫,按照景澄教过的姿势,将它慢慢抱起。
  漫漫的走道上,漂泊来鲛人的声音,壁灯光线低淡柔和,像是海上的月亮。贺明霁不熟练的抱猫姿势骤然僵硬。他站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犹如踏着不断下沉的甲板。
  妖异的低泣如潮水将他包围,如果心念微动,就会被拖入水底,骨血变成贝类的养料,结成一颗畸形的巴洛克。贺明霁沉默着,缓慢捂住小猫的耳朵。
  一夜好眠,景澄的火山进入了休眠期。
  早上七点,她生龙活虎地醒过来,乍然弄明白自己的真心,就和突然开到一个很意外的礼物一样,景澄心情很好。
  今天要和贺明霁一块儿运动,完美的一天!
  下楼后却没看到贺明霁也没看到小猫,景澄疑惑地“咦”了声,抬脚往院子里走。
  阳光明亮,桐花树在晨风中摇曳,房子的一侧,晾晒平台也用红砖砌成的矮墙半围着,小猫在晾好的睡衣底下伸爪子。
  “怎么在晾衣服,家政不是十点的时候会过来吗?”景澄过来的时候,贺明霁正把洗好了的床单拿起来。
  贺明霁没看她,打算把床单对叠着挂起,景澄见此立刻道:“哥哥,我帮你一起。”
  “谢谢。”贺明霁迅速而敏捷地将床单晾好,“不用。”
  第21章 好像怎么弄脏都可以
  晨风将床单扬起一角,轻飘到景澄面前。小猫在底下伸爪子,贺明霁面不改色地把这一角捞回来。
  景澄垫了垫脚尖,挪到兄长身边:“我们……”
  “梁……”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景澄心情好,看什么都亮堂,一个巧合也觉得是天意。她两眼弯弯:“哥哥,你要说什么?”
  “梁翊合下周五在silver有演出。昨天你睡得太早,我忘记要和你说了。”
  景澄在脑内回想了一下上次看过的演出,遗憾的是,她真的只记住梁翊合当时是个蓝色蘑菇。
  “那你去不去呀?”
  “我?”贺明霁摇头,“他可不需要一个五音不全的观众。而且,我周一要出差,至少七天。”
  这么久!景澄磨了磨后槽牙,脑袋里满是“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她难掩失落:“这么突然,之前怎么都没有听你提过。”
  “昨晚看了报表后决定的。”贺明霁道,“我不能真派一只土拨鼠去欧洲分部。”
  景澄很想嘲笑一下她哥哥的冷笑话,但心情已经拐了个大弯:“但是哥哥,你之前不是说,去酒吧可以,必须你来接。这算不算说话不算话?”
  贺明霁早有理由:“之前是我考虑不周。你都二十岁了,我不可能真的给你施加太多束缚。梁翊合有句话说得对,控制欲太强的家长会被讨厌。”
  景澄哼了声:“那梁翊合有没有告诉你,言而无信的哥哥同样会被讨厌。”
  “抱歉。”贺明霁眸光微闪。
  他从晾晒台走下来,小猫跟着他走了几步,停下,又绕到景澄的脚边,好奇地嗅闻空气里的硝烟。
  贺明霁道:“我让李瑜来接你,梁翊合也会开车。”一顿,“机车你应该会喜欢。”
  景澄不满:“什么叫‘我应该会喜欢’,哥哥,你为什么不猜猜我一定会喜欢的。”
  “一定”两个字咬音用力,景澄伸手拦住他,微昂着脸。
  贺明霁不得不和妹妹对视。
  她猫似的眼睛瞪着他,噙着明晃晃的怒气,又好像盛了熠熠的秋光——夜色深处,她只是落一点眼泪,就把秋水都搅皱,贺明霁无比想要她展颜,只好半跪着,膝盖碾过她身下的白色床单,细致地哄,又被她握紧,向下,翻覆出激烈的水波,一同陷落至更深更深的漩涡。
  不应有梦。
  贺明霁平静着呼吸,自然而然地牵出一个笑来:“在概率学上,这不是必然事件。”
  生活中的事情大多充满不确定。
  贺明霁会临时出差,会打脸自己的“约法三章”,对他来说,必然的是万有引力、牛顿定律,太阳东升西落,是“景澄”恒等于“妹妹”。
  景澄心里的火又烧了起来。
  她眯了眯眼睛,痛快地结束话题:“我知道了。那哥哥,今天还打球吗?”
  贺明霁松了口气:“嗯。”
  -
  九点半,两个人一道出了门。夏园有三个相当专业的网球场,提供装备和教练,预约制。九月的上午,气温仍不低,来球场打球的人不多,贺明霁选了林荫最大的一处室外球场。
  深蓝色的场地在阳光底下被严谨分割,一网之隔,两个人开始对拉。
  景澄十三岁开始学打网球,当时她转到宜泽的初中,每个班的体育课都不一样。她所在的班级恰好选了这项观赏性与对抗性都很高的运动。
  那时景澄个子还没抽条,但体能已经很好,体育老师说像只小牛,虽然没什么技巧,胜在力大无穷,班上不少男生也没法和景澄隔网对抗成平手。
  贺明霁看到本月坏掉的第三个球拍后,成了妹妹的陪练。
  因此,二十几个回合后,贺明霁发现她的打法和以前很不一样。
  “我都两年没和哥哥打球了,当然要学点战术。”景澄停下来喝水。有几滴透明的液体从嘴角淌落,沿着她长颈上的汗,一道儿滑进她的锁骨窝里。
  贺明霁错开目光:“难怪技术不降反升——别喝这么急。”
  “当然没下降。”景澄轻巧地转了个圈,坦然向兄长炫耀。网球裙的百褶之下,她大腿的肌肉并不夸张,但是修长而流畅,手臂、腰身更是柔韧有力,除却171的身高打网球略欠缺了些,景澄整体的身体素质相当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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