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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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快?”梁翊合蔫了吧唧,“v12的发动机真不赖。”
  贺明霁说:“去silver还是送你到家。”
  梁翊合怏怏的:“您都发话了,就去silver呗,我要和乐队的人说齐光ceo是我司机。”
  贺明霁:“劳务费从你工资里扣。”
  他轻车熟路地拐弯。
  一路都不需要导航,酒吧没改造前是他给景澄买早餐的地方,后来又带着她从这回来,贺明霁对道路早已熟悉。
  坐后面的梁翊合瘫成个融化的大字。
  难过的一天。他上午以为自己是坐着南瓜马车的灰小伙,贺明霁是成全他的仙男教父,景澄公主在城堡里等他一舞。
  结果公主与教父关系太亲密了,亲密又自然。
  他插不进来。
  梁翊合深沉地叹息。
  荔枝而言,该为贺明霁高兴,有一个可爱可亲的妹妹,真正的家人。
  毕竟贺家就那样——贺明霁的父亲贺凛与谢筠阿姨分开后,待他越发严苛冷淡,堂兄贺崧是纯傻x,成天只知道和他争输赢,在贺氏,想挤走本就属于他的位置,至于其他贺家叔伯,大多也是面热心冷之辈。
  不然贺明霁何以定居宜泽,两地相隔1200公里,他只回京市看新年的雪花。
  可心里的沉重感依然存在感强烈。
  梁翊合盯着贺明霁的后脑勺,缓缓开口:“明霁哥,你听说过依恋理论吗?在多重心理防御机制和情感啥啥的共同作用下,对某人形成强烈依恋。”
  贺明霁:“情感代偿。”
  梁翊合:“嗯嗯。把依恋都转移到某人身上后,虽然获得了安全港,但也会带来新的心理问题。等这人有了交往对象啦人生伴侣啦,那你就会很脆弱,产生被抛弃的创伤。”
  贺明霁:“我?”
  梁翊合忙道:“哥,第二人称比较有代入感。”
  放在身前的手指来回晃,梁翊合紧张地戳着皮质座椅。后视镜里,贺明霁神情平静,并没有因他突兀的话有任何波澜。
  “梁翊合,别拿你求偶期的脑子来提醒我。”他一针见血道。
  “就知道你看得出来。你这人,从进化出这张恶毒的嘴之后,就注定在青史上会遗臭万年了。哎,你真不觉得你对景澄关注过度了点吗?”
  “她是我妹妹。我对觊觎他的红毛不爽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梁翊合委屈地嘤嘤:“谁是红毛……下次我骑鬼火来你家。”
  “市区禁摩,你的车派出所一定很喜欢。”贺明霁等待着信号灯,又觉得梁翊合的心理分析实在缺德,他继续道,“景澄从出生起就和我认识,她先学会叫‘妈妈’,然后就是‘哥哥’。我照顾了她很多年,自然知道兄妹的界限。至于贺家家事,困扰不了我。我其实从来没觉得童年不幸家庭缺失,甚至可以说,我这种人,算得上极其幸运了。”
  “喂喂,有点儿欠打嗷。”
  下午的阳光仍然明亮,远不到日暮融金的时刻,贺明霁的半张脸在这样的光里,双眸都被煨照成柔软的蜂蜜色,他平静道:“在西双版纳的时候,景澄和我曾在村寨尽处看到一棵巨大的榕树。”
  “那棵榕树缠绕在荒废了的佛寺上,它的气生根包裹着佛寺的重檐,穿扎过红瓦、帕萨、莲花须弥座,绞缠早已褪色的长幡。佛寺的位置高而险峻,临着江,它原本是要塌毁的,所以被无能为力的村民放弃,而榕树没长对位置,也迟早要在生长的过程中坠落下去。”
  “但景澄和我看到它们的时候,它们已经共生了三百年了。碑刻都腐朽,榕树与佛寺,分不清是谁在支撑谁。”
  “我和她就是这样的关系。”
  她的枝叶向上,阳光月光都落下,飞鸟可以栖息,停留数不胜数的春天,果实可以坠落,没入江涛,成全游鱼的饱餐。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并不影响依赖她的旧佛寺。
  而他永远不会发生改变,去挪动梁柱,改变三百年的平衡。
  只要她存在、生长,他在这个世界上就有依托。
  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可靠的亲人、家人,他怎么可能如梁翊合假设,荒诞地越过?
  绿灯倒数,亮起通行的符号来。
  ……
  终于,梁翊合不甘不愿地再次开口:“那我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呢?”
  贺明霁说:“滚下车。我要回家做饭。”
  第20章 火中取栗
  景澄从温暖的云堆里逐渐醒了过来,头很沉重,手臂也是。
  她平静地维持着当前的姿势,任体内奇异的感觉慢慢流失。等待的过程中,她半眯着眼睛,窗帘缝隙漏进来几缕斜阳,它们在亚麻地毯上融化成蜂蜜似的小河……梦里的潮水未褪,兄长的温度是真实的,以至于现在她也觉得掌心灼热,还记得对方起伏的身体轮廓。
  房间内外都静悄悄地,她的身体突兀地颤了下,而后惊醒了怀里的猫。
  ……
  开门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贺明霁的影子先于他本人漫过橡木地板。
  体内仍有暗潮涌动,景澄做贼心虚地转过脸,屏着呼吸,选择与土地神面面相觑。
  “在这睡着了……咪咪,你怎么不给姐姐盖被子。”
  ……什么鬼啊贺明霁,之前不是你说咪咪不用上学吗?盖被子是小猫需要的技能吗?景澄默默向地板吐槽。
  脚步声越来越近,能感觉到对方蹲在了自己的身侧。景澄犹豫要如何醒来,体贴的咪咪已经一爪子挥了过来。
  好的,谢谢。
  “醒了?”贺明霁噙着笑问。
  “唔。”景澄懒懒应了声,再度转过脸来,逆光里,兄长的轮廓边缘被虚化,看起来并不真实,就像犹在云中。
  景澄细细地仰望了他几秒,心下一动。
  她慢吞吞地伸出手,贺明霁照顾她已成习惯,以为她想要被拉起,于是配合地俯下身来。
  舒展的长臂缠绕而过,掌心扣在对方敏感的颈后,景澄还记得自己是如何勾起手腕,如何用力。
  “我手麻了,半边身子也是。”她立刻在贺明霁耳朵旁边念叨,声音闷闷的,仍然犯困一样,“哥哥。”
  景澄常在贺明霁面前演戏,每次都是为了捉弄他,也每次都能骗到。这会儿她理直气壮,贺明霁不做他想。
  “谁让你睡在地上,我是不是要说一声活该?”贺明霁只略略顿了下,手握成拳,扶住景澄的肩膀。因为知道半身麻痹后会有刺痛,贺明霁将身子带得更低了些,方便景澄支撑。
  景澄闻声抱怨:“哥哥,你不觉得你好冷酷好无情好残忍吗?”
  “我如果真的好冷酷好无情好残忍,你现在应该还在地上拍写真。”
  “哦。”景澄的声音又低了下来,脸颊枕在手臂上,稍微凑近了些,“那哥哥,你好香?”
  贺明霁将脖子往一侧偏了偏:“嗯,十三香。晚饭已经做好了。”
  景澄被这个回答哽住了,磨着牙道:“我的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
  “都没有。这里面的保护动物足够我判两年了,还有,教唆和食用一样量刑。”
  景澄无趣地“哦”了声,把自己并不麻痹的胳膊慢悠悠滑了下来。贺明霁终于能够调整自己僵硬的姿态了,面前的景澄沉吟:“你不是保护动物。”
  “我不是保护动物就能……”贺明霁眸光闪烁,骤然没了声音。
  “就能?”景澄笑了起来,她重复他吞没了的话,撑着他的手臂坐直了,她好整以暇地与他对视,梨涡酿出甜蜜的凹痕来。
  在她的身后,夕阳正在融化着坠落,晚风穿过窗隙游走,将她的鬓发带起柔软的弧度来。妹妹的双手不知何时搭在了他的手腕,戳了戳他的腕骨,眼神光润专注。
  贺明霁心生疑窦,如果给不了她一个完美的回答,她的眼睛会立刻失去神采吗?
  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半明半暗的房间内,贺明霁的喉结微微滚动:“睡蒙了。”
  “我是你哥哥,不是能吃的任何食物。”他伸手,捏紧妹妹的脸颊,语调平静得像警告,“不可以认错,知道吗?”
  他稍稍用上了力气,景澄忍不住眨了下眼睛,刚刚攒出来的梨涡荡然无存。她抓住贺明霁的手腕,气冲冲地甩开:“知道了!我又不是笨蛋。”
  贺明霁轻笑了声:“不是就好。”
  景澄站了起来,斗嘴失败后的恼羞成怒。
  她故意用力地踩着橡木地板离开,影子自贺明霁的身上跳跃、消失。
  贺明霁被抛诸身后,他注视着流逝的漫长身影,同样流逝的还有颈侧吐息的温度。
  房间犹如一座宇宙,有人像是侥幸的流星,刚刚从恒星的引力捕获中逃离。
  梁翊合的话忽地闪现,贺明霁愣了几秒,眼底的笑意消隐不见。
  -
  晚饭做的仔姜煎鸭和芦笋炒牛肉,又凉拌了一碗秋葵。
  贺明霁照常只吃半碗饭。虽然吃得少,但他没有提前离席的习惯,景澄虽然不挑食,多少还是有偏好,贺明霁几番留意,记得清楚——比如蔬菜可以吃但非必须吃,清炒的没有凉拌的喜欢,白灼的最懒得动筷子,爱吃生大概是国外两年多出来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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