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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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康奈尔的时候,我有个帆船队的朋友,她同时也是专业的网球运动员。”景澄笑眯眯地看着贺明霁,“我应该和你提过的,哥哥?”
  “是吗。”
  语言博大精深,贺明霁无从得知这个ta是he还是she,又或者是it。
  几周前被他无意看到的短信开始播放。
  “alex……帆船队月匈大无脑的金发傻白甜……他以为只要在水里哭泣,你就会原谅他……”
  贺明霁的喉咙不由紧缩,泛起不易察的异样来,他拿起水,以指节抵开瓶盖:“再来。”
  景澄说:“来!”
  第二回 合开始。
  贺明霁抛球,挥拍,两个人再次开始对拉,越发熟悉对方的风格——对景澄来说这是旧事重提,对贺明霁来说则是新的观测与学习。
  日头渐高,球网的影子不再细长,地面浮起热浪。
  黄绿色的网球裹着风声,狠狠砸在了边线上。景澄反手一记抽杀,隔着球网,遥遥地,她朝贺明霁笑。
  这笑容贺明霁最近很是熟悉,他的妹妹要挑事的时候就爱这么笑:眼尾先扬起,像把锋利小巧的银钩,乌长的眼睫底下清光烁烁,不带一点坏心思,再把梨涡抿出来,一派真心蜜意。
  上一次她这么笑的时候,和自己一块摔进了水里,再上一次,把他摁着咬破了虎口——网球裹着风声用力砸在边线上。
  贺明霁敛眸,重新发球。
  球场上,击球声来回不息,嘭地连续响起,糅杂球鞋踩地的尖声。贺明霁一度很熟悉景澄的打法,她是他手把手教的,垫步、抛球、引拍、截击……攻守兼备,正手击球点靠前,反手防守时喜欢弹跳切削来破坏对手节奏,击球节奏快,步法移动很灵活——也许得益于小时候逗狗然后害他一起被狗追着咬的经历。
  贺明霁接过一记正手,手腕部传来轻微的震动。
  现在是和以前大不相同的打法。
  网球撞击拍弦,极高的球速带来尖锐的攻击性,他跟随景澄的节奏快速回击,握拍的手背暴起青筋。
  这两年另有人陪她练习。
  蝉鸣焦躁不休,被不断的对拉切碎。对面,景澄快步移动、上网,一记高吊球凌空而来,贺明霁跃起,球拍在日光底下划出弧线。
  扣杀,球擦过景澄白色的百褶裙边,被她的涟漪旋过,压着底线、狠狠砸下。磨损严重的网球轻轻弹跳着,骨碌碌滚到景澄的脚边,停留在她潮湿的阴影里。
  贺明霁突兀地觉得,那击球声也像他的心跳。
  他扔开球拍,直接越过球网,大步走到景澄面前:“还在生我早上的气吗。”
  景澄的手臂酸痛得惊人,已经将近脱力了。
  没赢。贺明霁比她高了整整十七公分,在身高上就占尽了优势,力量和技巧都兼备——但打得很爽,那团火足以被暴汗浇灭,又确保能被她哥哥看到。
  她手指发软,球拍被贺明霁立刻拿到了手里。
  他的整张脸都浸在水中。
  景澄露出笑来,笑意真挚灿烂:“没有了。”
  贺明霁精准捕捉到了景澄的时态表达,他垂眸看她,轻耸的喉结上有汗滴落,淌过因充血而过分清楚的青筋,贺明霁皮肤太白,一旦有所波动,就丝毫不能掩藏。
  “言而无信,是我不对。”年轻男人声音低淡,“出差也确实是临时的决定。”
  错得离谱。
  作为哥哥,听见一墙之隔的低吟,就做了一场荒诞至极的梦,就算梦境不可控,正常的生理也允许梦境发生,但主角是景澄,就是在亵渎这十数年来的感情。一天之前,他是怎么和好友说“我知道兄妹之间的界限”的?
  贺明霁在清晨惊醒,立刻定下去巴黎出差的机票,答应她的事情又顺理成章的完不成。
  他虚虚地握住景澄的护腕,领着她坐到了休息椅上。
  树荫倾覆,景澄手里立刻被塞上水杯。
  “还有力气打开吗?”贺明霁问。
  “肯定可以啊。缓一会儿就马上都是力气。”景澄好奇地看着他蹲下。
  贺明霁搭着眼睫,静声道:“打个球,还把脚踝擦伤了。”
  脚踝曾在某次扑球时擦过地面,又在景澄惊人的斗志下迅速抬起,配合她的动作打回一个短球。
  景澄无所谓地跺了两下脚:“没感觉呀。我的肾上腺素,超牛!”
  系成蝴蝶结的鞋带在贺明霁眼前飞,贺明霁手指蜷了下,松开,没阻止活蹦乱跳的妹妹。
  阳光将硬地炙烤,贺明霁发出沉沉的叹息:“再这样下去,我真要反思,我能不能当好你的监护人了,你回宜泽也才一个多月,不是磕到那里,就是弄伤这里。”
  “我不需要监护人,哥哥,我已经二十岁了。”景澄纠正。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进行过探讨。”贺明霁记得网球场的休息室里备了基础的药物,他站起身,很快地将药拿了回来。
  碘伏消毒。贺明霁用棉签一点点拭去脚踝的污印,眉梢则一直不明显地蹙着。
  景澄想起了什么,将脚往后一缩,这下就真被贺明霁给按住。
  “别乱动。我都没嫌弃,你还嫌弃起来了。”贺明霁轻叱。
  景澄嘟哝:“你不是有洁癖嘛。”
  是有洁癖——但在▆▃▌的时候,好像怎么弄脏都可以。
  起心动念,无不是业,无不是罪。
  贺明霁心生对自己的嘲弄,他的手一顿,过了几秒,才重新找到发声位置:“不懂变通的人是笨蛋。”
  景澄小小声、但很快速地回嘴:“说谁呢说谁呢。”
  贺明霁莞尔,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她的脚踝上:“以前我和你说,我答应你的事情都会做到。你还记不记得?”
  景澄眨了眨眼睛,点头。
  “今天的事情不会再有下次。而我答应你的依然一直有效,我向你保证,它会和地球公转一样是必然事件。”
  “生气了,发泄出来也好,但我更希望你直接地告诉我,好吗。”
  贺明霁说到最后时,是抬头看着她的。因是单膝半跪的姿势,两个人之间,她的目光反倒在上位,碍于身高,景澄很少能从这个角度看兄长的眼睛。
  他润秀温和的眼睛上抬,哪还见平时不经心的冷淡,里面明明白白,都是她的倒影。
  二十年来,景澄足够了解贺明霁,知道他的原则、品行,知道挑剔下藏着体贴,也知道他自有完整成熟的三观,不可踏破的底线。
  他真心地爱家人,爱自己的妹妹。
  在一定的程度上,可以等同于他就是爱我,“景澄”。
  景澄知道要求证的唯一解很难,是十万八千里、不见云和月的坎途。
  但她不是取真经的信徒,西行也不是为了庄严佛净土。
  昨晚的意乱情迷就够她入十八层地狱了。论迹论心,她想要的就只是贺明霁。
  “好啊。”景澄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笑意明快,“哥哥,下次我肯定赢你,我保证,这也是必然事件!”
  徐徐图之,循循善诱。
  可怜可敬的小贺师父,一生行善积德,舍下菩提心,也感化不了要吃他的妖孽。
  第22章 他的体温便贴到了她的眼帘
  白日的争吵如蝉鸣,有那么几个瞬间极其刺耳,放在漫长的秋日,又无比寻常,最终全融化在了太阳底下。
  晚上八点,景澄主动敲响了贺明霁的房间。
  贺明霁给她开门的时候,面上很意外。
  “我在收拾行李,这会儿怎么来了。”
  景澄刚洗过澡,身上犹带水汽,换了身棉质的米色睡衣,长袖长裤,和球场上旋飞的百褶裙截然不同。
  贺明霁居然从妹妹的脸上读到了“纯良”二字。
  “你都说了明天出差。有一周都见不到你,我会很——”景澄抿出梨涡来,盈盈一笑,“无聊的。”
  “那又是我的错了?”贺明霁轻呵,“进来吧,但我可没空和你演对口相声。”
  他错开身,给景澄让出路来,待到转身的时候,他握着门把手,将之向后更大的推开。
  虽然这栋房子不会有第三个人出现,可若是咪咪路过,房间内它也能一览无余。
  和景澄共同生活起,贺明霁的房间其实从没对景澄设防过。
  一开始是因为年纪都很小,一年又只能见那么一两次。
  景澄有数不清的话要和他说,数不清的祸得一起去闯(背锅)。景兰阿姨把她送到家里来,大人们在客厅聊天,他就带着景澄一块儿收拾出一张新的小床来。
  后来,景澄跟随他母亲离开云南,初到宜泽,人生地不熟,谢筠的科研工作实在太忙,因此,贺明霁大学从没选择过住校,自那时起,他正式包揽她全部的生活。
  十八岁之后,景澄跑到国外,身体力行地斩断了这份关联。
  贺明霁将之归结为长大、迟来的叛逆期,并不知道景澄现在想重新地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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