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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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玄噙起一抹冷笑,“襄阳城下一战,北羯已经折损士卒七万,若是再歼灭石观棠手中剩余三万人马,北羯一战折损十万精锐,朕就不信,石敬山手里的兵马还能用之不竭!”
  徐绩双眼顿时大亮,“陛下说得是!只消能打烂打残石观棠所部,甚至阵斩、重伤两个皇子,邺城那边便是再凑三四万援军,也不抵用了!”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趁邺城的援军未到,击溃北羯的三万人马。可是……”看着两个浑身热血沸腾的男人,苏蕴宜不得不泼下一桶冷水,“可是陛下,咱们手中除禁军以外的兵力已经全数投入前线,要如何才能击溃北羯的三万人呢?”
  “……”徐绩迟疑着道:“不如,命高回领兵出城,奇袭北羯?”
  话音才落,便被裴玄否决,“不成!先不说高回此人能力如何,褚璲一死,城中将士士气低落,未必能战。再者,我们的军令如今也不一定能送进城内。其三,便是送了进去,石观棠也一定有所防备,说不定奇袭不成,反被逮住空子,白白损兵折将。”
  “高回不可用,魏桓更不可用,可朝中除他们二人以外,还有谁能领兵征战呢……”苏蕴宜沉思着,低头看向舆图,发髻间一枚松松垮垮的莲钿随此动作滑落,恰好掉在舆图上。
  裴玄立即弯腰去捡,手指拿起莲钿,底下恰好是两个字——竟陵。
  竟陵的北面四百里处,正是襄阳。
  怔了怔,裴玄眼中蓦地亮起炽热的光点,“徐绩!竟陵太守是什么人?”
  徐绩下意识便答道:“竟陵郡太守范宁,阳都范氏子弟,其人亦是自北南渡而来,因颇善领兵,得封太守之位镇守边境。据臣所知,范宁手下也是收拢了不少流民用来充做兵力的……”
  苏蕴宜扭头对裴玄道:“陛下,这个范宁或许可用。”
  而裴玄却是眉头紧锁着。
  范宁此人,他认识,却不熟悉。只知道徐绩所言都是真的,当时之所以将他放在竟陵这个边境郡,也正是因为他于军务上确有几分能耐,可陡然要交托如此军国重任,他心中还是难免惴惴不安,一时犹豫。
  但再仔细一想,军中派系分明,流民军更是素来不稳,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驾驭得了的。那范宁籍贯阳都,阳都邻近琅琊,刚好和褚璲麾下多数士卒都算是同乡,能够压得住原本隶属于褚璲的流民军。且他本身就有收拢流民的经验,又能领兵,平常也没有听说阳都范氏和魏氏苟且的传闻……
  思来想去,竟挑不出哪里不合适。
  裴玄终是缓缓点了下头,说:“徐卿,去查一下这个范宁的底细,若他和魏氏没有关系,即刻拟一道密旨,令他发兵襄阳,奇袭城下石观棠所部,接应高回。再告诉他,若是功成,朕封他为阳都侯。”
  徐绩大为兴奋,当即领命匆匆而去。
  决断完一桩大事,仿佛半身气力也随之抽去。裴玄晃了晃脑袋,脚下竟一个趔趄。
  苏蕴宜忙搀扶住他,担忧道:“还是请程公进来看一看罢……你不是说,正好也给我把一把脉么?”
  第107章
  裴玄犹豫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定下命范宁奇袭之计,钻的就是北羯援军未到之前的空子,时间紧迫,还有好多事要做。放心罢,我不要紧的,叫程公进来给你瞧一瞧便好了。”
  说罢,他命宫人入内,随意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就匆匆往太极殿去了。
  倚桐觑着苏蕴宜闷闷不乐的样子,忍不住道:“娘娘近来常感疲乏困倦,程公既来了,不如依陛下所言,请他进来看一看吧。”
  “最近忙于朝政宫务,又要照顾陛下,自然是疲累的。”苏蕴宜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打着哈欠,摆手道:“罢了,既然陛下不在,请程公回去吧,我自个儿多歇息歇息便好了。”
  倚桐有意再劝,但见苏蕴宜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也只好作罢。
  这一睡竟就一觉睡到了翌日,苏蕴宜迷迷糊糊地醒来,感觉自己陷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她熟稔地往裴玄胸前拱了拱脑袋,含糊不清地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徐绩来报说阳都范氏和魏桓之间没什么往来,我已下了密旨,封范宁为将,令他率竟陵守军去解襄阳之围了。”
  裴玄以指为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苏蕴宜散开的乌黑长发,“只是我心中总是忐忑,觉得有哪里不妥……”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决定将重任交给范宁,就不能瞻前顾后。”苏蕴宜睁开眼睛,静静看着他,“咱们等着前线的消息便是……你的病好了吗?”
  裴玄乖顺地低下头任她摸上自己的脑门,“已经不烧了,也没有哪里不适。倒是你,昨天可叫程公把脉了?他说什么了没有?”
  苏蕴宜顿时一阵心虚,打着哈哈翻过身背对他,“没什么事儿,就是最近累到了。”
  “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裴玄的身体自后靠近,胸膛紧紧贴上她的后背,“待我得空了,一定好好陪着你。”
  “这话你说过许多遍了,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实现。”
  裴玄有些尴尬地笑笑,“若那范宁是个得用的,大约就快了吧。”
  苏蕴宜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从建康到竟陵,四五百里的路程,所谓三日五百,大约三天的功夫,范宁就能收到旨意了。”
  苏蕴宜所言其实不差,但“三日五百”乃是夏侯渊之言,他是领兵征战的武将,所指的情况是在维持军队战力下的长途奔袭。徐绩将功折罪心切,嘱托探子务必日夜赶路不停,一人双马昼夜前行的情况下,第二日深夜,密旨就被送到了竟陵郡城外驻军大营中。
  竟陵守将陈显,也是流民帅出身,被范宁招安后才成了一郡守将。他甫一听到建康来人,大喜过望,当即便带着密使兴冲冲入城,也不顾早已夜深人静,揪出太守府的门子便命他入内禀报,“快!快去请范太守起来!就说朝廷天使送圣旨来了!”
  陈显是范宁一手提拔,素来很得范太守信任,他既然说有朝廷天使来送圣旨,那就一定是真的有朝廷天使来了!
  那门子顿时吓得屁滚尿流,瞌睡虫跑了个精光,连滚带爬地跑进内院禀报,“老爷!老爷!朝廷派人下来了!”
  这一头,陈显见密使风尘满身、面上尽是疲态,忙解下腰间系的水囊递上。密使接过,也不跟他客气,仰头“吨吨吨”将水囊里的水喝了个干净,才一抹嘴巴哑声道:“多谢。”
  “小意思。”陈显笑了笑,“襄阳收复的消息我等都已知晓,陛下可是传旨令命我们竟陵将士驰援平北将军,一举击溃北羯军趁胜北上?”
  他眼瞳中射出两点炽热的光,“我也是北境流民,素来敬仰褚璲将军,若真能随他北伐,一同光复山河,该是何等有幸!”
  这密使是禁军出身,能被托付如此重任,自然是裴玄和徐绩的亲信,也是颇知道一些内情的。眼看陈显如此期盼,竟不忍心戳破他的幻想,只能讪讪一笑,“待会儿你同范太守看了陛下的旨意,自然便知道命你们做什么了。”
  再看范宁这一头,门子的叫嚷声震破夜幕时,他正陷在两个姬妾的温柔乡里鼾声大作,突兀被人惊扰了美梦,很是烦躁,骂骂咧咧地趿着鞋子走到外间,“大半夜的什么事儿啊?叫魂呐?!”
  “老爷,是陈将军带着朝廷天使来了,说是有要事,要即刻见你。”
  一听朝廷派了人来,范宁的脸陡然沉了下来。静默片刻,他才道:“那就去把人请进来吧。”
  得了门子的回禀,陈显同密使立即匆匆入内,“范太守!范太守!范……”
  声音戛然而止。
  陈显在范宁手下多年,对他也算颇为了解,因此一眼便看出,虽然范宁此时面带微笑,但笑意不达眼底,不见丝毫喜悦兴奋之色,反倒隐隐流露几分厌烦。
  他顿时收敛了声音,“范太守,这位便是建康来的天使。”
  “哦?既是天使,可有文书印信?”
  “自然是有的。”
  密使取出文书和印信递上,范宁再三检查过,确无异常,这才勉强拱了下手,“不知天使来我竟陵有何要务?”
  “竟陵郡太守范宁接旨。”密使双手取出密封好的绢帛,范宁和陈显立即下跪,“此乃陛下密令,范宁屏退外人,自行奉读。”
  “臣遵旨。”范宁起身,看了陈显一眼,他当
  即闪身而出,持刀护卫在门外。
  屋子里头静悄悄的,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吱嘎”一声,门开了。范宁跟在密使身后走出门,向他拱手道:“请天使回禀陛下,臣定当勉力而行,七日之内,必打得那石观棠丢盔弃甲。”
  “如此,我也好回去向陛下交差了。”说罢,密使转身再度匆匆遁入黑夜中。
  望一眼那密使离去的方向,陈显强压胸中激荡,低声问:“太守,陛下可是命我等率军驰援平北将军,一举歼灭北羯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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