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会更好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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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你很小的时候,吴文雄曾做过很多努力想帮你落一个北京户口,你知道这件事吗?”
  傍晚,天色渐渐暗去。或许是雨天的缘故,今天的气温急剧下降,让这座刚拥抱春天的城市又回归了冬季的潮湿冷冽。
  金魁在指挥台和休息室找了半天,丝毫没有见到吴霜的影子,这才发现她坐在观众席。
  金魁让助理小姚举着伞,他们穿越露天舞台来到吴霜面前。
  “天黑了,我已经通知全体演员今天收工,咱们回去吧。”
  金魁说完,看到了她身边的江建军,又问道:“这位是?”
  “是我爸爸的一位搭档,他正好在福建出差,说来看看咱们的剧场。”吴霜笑着说。
  金魁急忙与江建军握手示意,还问到江建军在福建的食宿安排、以及是否有出行车辆等方面的需求。
  江建军并没有拆穿吴霜的话,而是顺着她的话与金魁寒暄了半天,直到吴霜忍不住催促为止。
  江建军发现,吴霜并不希望他与金魁走得太近。
  这时候,江建军对金魁说道:“魏老师托我跟无霜说几句工作室的情况,我方便和无霜借一步说话吗?”
  “当然。”金魁和小姚自觉地回避了。
  江建军带着吴霜来到观众席的围栏旁,并凑在吴霜耳边说了一句话。
  那一瞬间,吴霜的心里响起了巨大的警报。
  南方的春雷如约而至。两个人对视了很久,吴霜终于调整好了情绪,对江建军说:“您的话我听到了,那我先走了。”
  “好的,那我们明天见。”
  “什么意思?您明天还要过来?”
  “是的,在搞清楚刚才那句话之前,我们接下来每天都会见面。”
  助理小姚撑着伞快步跑来,为吴霜撑起一个避风的港湾。
  雨中,吴霜身居观众席的高处,环视着露天舞台道:“您看,这座剧场会注定见证历史。不久后这里将迎接数以百万计的游客,而咱们脚下的观众席将能移动到五米高以上,全方位的视听效果将打破以往演出的观演关系,我们要做的是中国实景文旅领域的里程碑传奇。”
  “听起来很震撼,那时候我会买票来看的。”江建军说道。
  “哪里用您买票?我送您,我亲自给您送过去。”吴霜优雅地微笑了起来。
  第66章 21、世事皆如苍狗,生命终将凋零
  初春的雨夜,城市灯光在大地上泛起潮湿的倒影。
  在市政府广场的周边区域,一座座金融大楼上的电子招牌在夜晚熠熠生辉。霓虹灯交织的雨雾里,行人们匆匆下班回家,有人骑着共享单车短途出行、也有人驾着跑车风驰电掣,但当面对红色信号灯时,守在停车线前的他们是平等的。
  傍晚,江建军穿过万阳城商区的店铺,抵达了一家富有市井烟火气息的烤鱼店。
  服务员将江建军带进了包厢里,那里已有一个中年男人等待着。
  江建军关上了包厢门,而那个熟悉的背影也转过了身。
  “江队,安维东向您报道。”安维东笑着说。
  这一句半开玩笑的问候,让两个在异乡重逢的男人大笑不已。今天白天,安维东从北京乘坐飞机抵达厦门后、又马不停蹄地转乘高铁抵达龙岩,他还没来得及休息,就直接来到这里与江建军汇合。
  江建军问道:“你这趟行程是保密的吧?”
  “是,正好利用的年假。”安维东答道。
  “年假难得呀,没想着在家里陪陪孩子?”
  “师父,你还记得2015年我在执行金砖国家媒体峰会的安保任务期间,孩子赶巧被传染上了病毒性肝炎。那晚我爱人的医院里有起医患纠纷,要不是您立刻到家里接上孩子去医院,还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呢,这次就是孩子劝我来见他江伯伯的,您放心吧。”
  江建军听后笑眯眯的,连忙打听孩子现在学习压力大不大。江建军一生无儿无女,但他非常喜爱这群后辈们的孩子。
  在寒暄过后,鱼也差不多烤好了,江建军这才开口讲述了他叫安维东来福建的真正原因。
  安维东听完后急忙问道:“难道1·31案重新立案侦查了?”
  “没有,你知道我们没有新证据的呀!”江建军答得很急,但又补充道:“是颜宁,颜宁那小子疯了,咱们不能眼睁睁地看他做傻事。”
  “那就劝他呀,实在不行我去劝。”
  “我劝了他六年呀,都直接跟他说证据确凿、没有疑点了,结果这小子犯轴,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光记得他小时候听我说过一句‘这案子有疑点’。这不,去年跑去朝阳门找叶钢问卷宗,今年春节又提着茶叶找钱德志问原始户籍材料去了。照这架势下去,就算没有新证据,他也得搞出个新证据来。小安,我是真担心颜宁犯错误。”
  安维东仍然不甘心地说:“那您也没必要天天在福建守着,难道福建有什么新证据吗?您都退居二线了,再熬上几个月就能退休,就算您退休后出现了新证据,那还有我们能重新立案侦查,您何必亲自趟这滩浑水呢?”
  “就是因为我快退休了,所以才要趁现在还有能力的时候再试一把。小安,我老了,但你跟颜宁还有大好的前途呢。对了,你这边我也想好了,如果后期需要你介入,我会替你安排得妥妥当当,一定让你符合正规流程,绝对不会给你的职业生涯添麻烦。”
  安维东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吃着江建军夹给他的一块烤鱼肚肉。
  深夜,郁郁葱葱的莲花山上泛起雨后泥土的清香。一座古刹被巧妙构筑在茂盛的树木中,见证着日复一日的晨钟暮鼓。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江建军和安维东相互扶持着登上山顶。在天马山顶的世纪钟楼,他们两人俯瞰着午夜的城市。
  江建军告诉安维东——这一年来,他掌握到了好多条关键线索。
  首先,他讲出了2017年曾与那群老警察们在公主坟吃过一顿涮羊肉。
  “小安,你还记得你1999年从老钱那里誊写过一遍居民信息吗?全都是颜振农遇难前经手办理户籍申请的居民,一共384个人。其中,有一位叫做吴文雄的男人很可疑。”
  安维东想了想,说他不太记得住这个名字了。
  “这很正常,他恰好就不是结案前咱们走访过的那206个人之一。”
  接着,江建军讲述了他曾与冯广利的分析出的种种疑点:比如,在颜振农遇害两三天后,吴文雄租住的宿舍里出现了几个据称是一氧化碳的液化气罐,而沈丽菊母女的死因也是一氧化碳中毒;比如,在颜振农去世前,吴文雄曾要死要活给女儿落户,但在颜振农去世后,他却向冯广利表达出“不用勉强落户”的语气,前后态度的转变可谓天壤之别。
  说完,江建军又讲述了吴文雄1999年在宁夏涉嫌故意杀人的过程,以及逃逸后一直未被追缉归案的无奈现实,直到2005年被发现死于内蒙古的某座私人矿井。
  午夜的莲花山上一片寂静,偶尔有昼伏夜出的鸟兽钻出密林,但它们嗅到人类的气味后又惊慌地躲回去了。
  “小安,你不是问我这半年间为什么总来福建吗?是因为吴文雄的女儿吴霜最近在这里长住。这个小姑娘今年都28岁啦,是个很优秀的大人了呢。”江建军说。
  说完,他又向安维东讲述了自己和吴霜最近那一次正面交锋的情况。
  安维东听完后,问道:“那当时您在吴霜耳边说了什么?”
  “我悄悄说,‘其实吴文雄根本就没有死’。”
  “什么?”安维东惊讶道。
  “其实我原本也不太确定,但这么虚晃一枪后,我倒是非常确定了。你想,宁夏的史跃平当初为什么如此着急?就是因为最关键的遇难者遗体被早早火化了,吴霜也是同意火化的。火化了,就意味着真相被风吹散了,和这座莲花山上的尘土没什么两样。”
  “所以这对父女很可能一直保持着联系?”
  “我认为很有可能,而且是密切的联系。所以我最近要守在吴霜身边,弄清楚她到底用什么方法跟吴文雄保持联系。”江建军说。
  安维东很快补充道:“以及,弄清楚吴文雄现在到底用的是什么身份。”
  “对!你一说到身份,我还有一个线索。去年夏天吴霜离婚了,她的前夫姓顾,是北京怀柔人,农业户口。重点是,她2015年7月结的婚,到去年离婚时,这段婚姻刚刚满三年。”
  安维东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您是说,吴霜很可能是为了北京户口?”
  “很难不这么想,毕竟她是前脚刚以夫妻投靠原则办理完户籍迁入、后脚紧接着就离婚了。幸亏她前夫是既是农业户口又符合远郊区县,不然吴霜得等上五年。”
  “但师父,有一点我想不通。”安维东说。
  他认为,如果吴霜结婚就是为了拥有北京户籍,那吴霜完全可以选择一位城市户口的伴侣,享受城八区户籍的便利;但她既然选择了农业户口的顾天宇,就说明吴霜很可能是为了以最快的速度拿到北京户口。
  “师父,这就意味着吴霜根本不在乎北京户籍带来的交通、医疗、教育、购房等便利条件,她想要的甚至只是一张盖着‘北京市公安局’红章的户口页而已。那么吴霜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于一个北京户口?”安维东问。
  江建军缓缓开口道:“这个吴霜呀,根本就不是宁夏人,她出生在北京。或许在她的观念里,她只是想拿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吧。”
  “所以,您才更加断定吴文雄的作案嫌疑?”
  “不是,真正让我更加断定的,其实来源于吴霜那天的一句话。”
  两天前,雨中的露天观众席。
  当江建军说自己此行目的并非调查1999年宁夏黑烟花厂爆燃案后,吴霜的睫毛呈现出微妙的抖动。
  “那是什么?”吴霜问。
  “在你很小的时候,吴文雄曾做过很多努力想帮你落一个北京户口,你知道这件事吗?”
  吴霜听后,深深低下了头:“当然知道。但在那个年代,我不符合落户政策。”
  “是的,吴文雄明知这个情况,仍然为你想了很多办法,跑了不知多少趟他户籍所在辖区的派出所,却也只能被一次次拒绝。但是后来,那个派出所有位户籍民警及其配偶在家中被人杀害了,你知道这个案子吗?”
  吴霜瞪大了眼睛,惊讶道:“我不知道。”
  淅淅沥沥的雨水越下越大,不久后,金魁就打着雨伞来接吴霜回酒店。
  临告别前,吴霜曾看着江建军说:“江警官,听说您再过几个月要光荣退休,我先提前向您致敬。那个案子都过去二十二年了,想必现在追查起来很辛苦,您注意身体,不要再奔波忙碌了。”
  倾盆大雨中,江建军问道:“你怎么知道案子过去了二十二年?我可没告诉过你这起案子发生在1997年。”
  第67章 22、气旋扶摇升降,洋流汹涌平移
  清明时节的小雨刚过,《山水·土楼》项目的百余名演员已在排练厅完成全剧的排练,等待4月初正式进入剧场合成。金魁安排了一场前瞻性开放参观活动,请多家主流媒体在各平台上预热宣传。
  “观众朋友们,备受瞩目的大型实景演出《山水·土楼》即将在我身后的剧院震撼上演。据悉,这部讲述客家文化的大型剧目融合了舞台剧、杂技、水上芭蕾等多种表演形式,运用独一无二的大型飞行屏和酣畅淋漓的水幕等科技化机械设备,在声光电的助力下,让观众置身于‘可移动座椅’上,全方位享受水陆空的感官盛宴。接下来,跟随我的脚步先睹为快。”
  春暖花开,昆虫授粉的频率随着空气湿度直线高歌,草丛间总有喧嚣的虫鸣,随着剧目的管弦交响乐彼此唱和。
  此时,吴霜坐在指挥台上沉默不语。
  另外一边,孟岑与其他编导们则环视着露天剧场,讨论近日演员们进场合成的顺序问题。
  在他们的蓝图里,这个剧场拥有一个史无前例的观演设计:即观众席被设置为可上下升降或左右平移。
  以吴霜所在的导演席向北望去,当视线穿过中间的圆形水池舞台后,这正前方的座席区域便是1200张“升降座席”,这些座席能够在2.5米至8米的高度区间内升降移动。当剧情进入到第四幕时,这1200张席位将会上升至7米左右的空中,下方的区域则可以安排近距离表演。按照总导演团队的预想,此时将有云雾缭绕的烟气被放出,而原本由中心水池舞台撤场的演员们将可从升降座席两侧的东北门和西北门通道有序撤离。
  而在升降座席的两侧,将有600张“旋转坐席”均分坐镇正东和正西。如果座席没升起时,这些座席与常规席位别无他样;可一旦升降座席升起,两侧的旋转座席将开始移动并向中心聚集合拢。最终,在围绕中心转轴实现约70°的旋转后,将形成一个半扇形座席区域,与上方的升降座席共享舞台。
  按照导演组的构想,《山水·土楼》剧目的升降及旋转舞台是这样运用的:在演出进入《荣归故里》段落后,剧情里将有一队在外奔波的人马回归家乡。这时,升降席将会缓缓升起,打造出城门大开的效果,同时用烟雾营造出尘土飞扬的视觉层次,让观众身临其境的感受到亲人衣锦还乡的喜悦;而在约30分钟后的《山河同春》段落里,演员们将化身勤劳智慧的妙龄少女,通过东北门和西北门进入升降台下侧区域后登台。她们一边呼朋唤友、一边陆续向南抵达中心圆形水池的“水田”中,有的用水车灌溉、有的用镰刀收割。当最后一名演员也抵达圆形水池后,两侧的旋转座席会突然同时向中心合拢约70°,并最终合二为一。最终,观众和演员都沉浸在山间歌谣里,交织成一幅美轮美奂的江河画卷。
  雨棚外仍然下着连绵不绝的小雨,可今天的吴霜却集中不起注意力。她坐在高高的指挥台上,看着工作人员在露天舞台上来来往往,就像是一只只搬家的蚂蚁般渺小。
  其中,有一只“蚂蚁”就坐在东北方向的旋转座席区域,令吴霜十分忌惮。
  这时,吴霜的耳畔响起阵阵催促:
  “魏总,魏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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