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 第47节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今儿您还要带何随堂亲自去吏部,他的掌家来催了。”
  祁聿神色陡然翻变,从门里往外喝。
  “让他自己滚去坐记,这都不会还进什么司礼监,回经厂门前继续洒扫去!”
  唐素提声:“是。”
  祁聿一声喝犹如平地乍响,陆斜不惊反笑,曳眉慢慢看着人。
  感知到目光她循着掀眼,见陆斜笑得眉眼舒展。
  “怎么。”她问。
  陆斜摇头,就一手握着腰牌一手扯着她袖子:“非得去?”
  祁聿不懂陆斜为什么要在宫里做内侍,他又不去谁宫里服侍人,也没想过去十二监上职。
  宫里哪里比京外好?
  晓得陆斜骨子里算得上‘正人君子’,她故意懒腔搅人心。
  “就当你去给我存银子了,我日后缺银钱了也不用到宫外下帖,免得收了钱还得‘还’。日后找你,你直接从国库里给干爹划笔零花钱花。”
  每年税收上缴全进国库,祁聿原来是叫他去侵占国库税银。这等抄家灭族的死罪由他这个没有家没有族的人做,最合适不过了......
  陆斜闭嘴了,手也松开祁聿袖口。
  没想到是祁聿既想搜刮民脂民膏,又不想亲自去太远丢了京城人脉手段。
  这般周全算计......陆斜一时不适。
  瞧清陆斜眼底想法,祁聿心底漠然一片。
  这人单纯到——蠢,说什么信什么。
  她想要何必如此行远,再要钱,也不会直接吃啃百姓。是国库没有,官员没有,还是富商不够?
  瞥眼垂下去的手,祁聿沉目。
  绕到桌后,提笔捉袖:“我给你两道‘求天签’,日后遇着难拿去用。不会用就直接蠢死你好了,别在外头说是我儿子,我怕我气的直接千里枭你首。”
  求天签?什么东西能求得到天?
  他好奇心使然走过去,就见祁聿信手写的两道折子,一道上写‘祁聿’,另一道上写‘要么他去,要么我去’。
  这是什么?
  陆斜刚拧眉,祁聿摸出自己司礼监的秉笔私印往上一盖。
  又晾下便收起递给他。
  “我名字这张,出了急事就找附近最大的官员卖,五千两起价。”
  “另
  一道,你想做之事有人拦就给他看,要么应你所求,要么我锁他命。”
  陆斜看着两道折子微微怔愣,还......真是求到了天。
  祁聿朝外看眼时辰,提溜着他胳膊就出门。
  这一路祁聿抓着他腕子,一步步将他往宫门送,步子稳又急。
  陆斜感觉很奇异,心底翻烂,有些什么不可言述的东西搅着嗓子。直到祁聿一把送他上了一队很长的官仗马车上。
  他才急急拉住祁聿,嗓子鼓动。
  祁聿在车下仰头看他,用着他从未听过的口吻:“我娘曾对我说‘惟愿吾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陆斜,你也是,要无灾无难到公卿。”
  祁聿眼底闪着的光温煦又柔软,陆斜指尖颤了颤。
  祁聿好像在送什么希冀出宫样......想开口留下的话一时语塞,他这瞬更想让祁聿不落空。话一下倒回肺腑里。
  祁聿温声催促:“去吧。”
  别回京城了。
  一定要在外面生活好点。
  陆斜脚下不知不觉迈入马车,一把掀开车帘看着车下的人。
  祁聿身上赤红的职袍这瞬间与他格格不入,怎么看都别扭,陆斜也说不上来怪在哪里。
  昨日出了那场宴一切都在加速,他一觉醒来就成了税使,转眼间便上了出京的车,什么都来不及细想。
  “祁聿。”
  刚出声,前面官杖就开始出发,他眼见着马车要朝前驶,急着抓住马车轸板:“你等我回来。”
  陆斜糊里糊涂张口:“我给你划零花钱。”
  祁聿紧张恐慌的心在他后半句里鲜活撞了下胸腔。唇角扯起个好看的弧度,陆斜见他笑了才猛然被宽慰了把。
  马车轱辘朝前滚动,她便适时朝后退几步。
  这几步便是人生鸿沟,他们再无相交。只是陆斜还扒着车扭头看她,对此一概无知。
  亲眼看见陆斜坐的马车走出硕大宫墙倾轧的阴影,被大束大束澄清的太阳光铺洒照耀。祁聿心口身上由冰冷渐化成暖洋洋的一片。
  他——终于走出阴霾尽罩的地方。
  终于走出去了。
  祁聿内心翻搅,汹涌到无言以述。
  眼下倏地红了,嗓子深处凝的酸将人混刺得不像话。
  抬手掐住额角用狠狠顶了那么几下,缓缓才清神,再抬头,那队官仗已然掉了个尾端。
  转身,忽然见东华门内刘栩,扶着李卜山远远与他对视。
  祁聿脚下一踏,便迈进皇城笼下来的阴影里。
  她进来之时,从未想过能从这座皇城活生生走出去,她会和这座皇城死在一处!
  刘栩看见这一步,气息凝住,狠狠拿把李卜山。
  祁聿身后光明明那么澄亮,却落不到他身上半分......反尽浸染满他一身疏落。
  祁聿挪开目光,对唐素说:“走,去吏部看何至行的差如何了,可别太早砸了我的计划。”
  司礼监那些烂帐总要人清一清。
  唐素余光瞧量眼宫门口,垂颈跟着人走。
  才跨进吏部,便看见有官员速速从内堂朝外速步,又没到散职时刻、也没听说近日有急桩,怎么......
  她支手点位人:“怎么了。”
  这些大珰都是要将细事报于宫里的,被点的官员不敢不停,走近后浑身挣扎满脸难言。
  什么话这么难说。
  祁聿神色刚重,这官员求命道:“还请祁秉笔进门去瞧。你们......你们派了个什么人来。”
  祁聿:“......”
  唐素:“......”
  两人相顾无言后,祁聿冷哼一声:“进门看看咱们这位何随堂能作出什么妖。”
  天下是要有佞臣的。
  还没进门就听见何至不知死活冲着吏部尚书叫嚷:“徐尚书,本随堂劝您识些时务现在收了我的帖,去吃我的酒,今年京察我容你一笔。”
  还识时务收他的帖,去吃他的酒,还官员考核容徐照山一笔。
  这话也只有老祖宗扔这里,徐照山能心惊几分,何至真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前朝内廷本就判若水火,两处交道打的本就若涉渊冰,他倒是不知者一顿乱劈狂砍。
  何至当真是妙啊。
  祁聿进门支手便让人将何至拿下,先去徐照山面前佝肩。
  恬笑道:“新来的不知规矩,尚书大人还请恕回,我这就将人提回去管教......”
  徐照山拂袖震怒:“你又当你懂什么规矩!今日这事老夫当即去云台奏禀陛下,你们司礼监以京察胁帖强行收受银钱,乱纲乱法无纪!”
  “这处的银子都敢想,你们真是逆天之妄。”
  可不是,何至真是要翻天,吏部是国家的银子,他张嘴都明张到这处了,这也是让她没想到的。
  知道蠢,不知道这么蠢。
  祁聿一眼,唐素一脚就将何至踹到地上稳稳伏地。
  她再说:“你们这处可有刑杖?我当即亲手刑到您解气为止,日后他学不会规矩定不让他进这处的门。”
  第38章 清算惨,真惨。何至被你一手绕死。……
  赵执跟手下人围着吃铜炉热锅,一边骂大过年的还要在镇抚司衙门值夜,就听到衙门前头院中雪‘嘎吱嘎吱’的声。
  他们都是动武的人,对声响格外敏感。
  “谁来了,去看看。”赵执狠喝了声厌烦。
  最好今夜不要生事出兵,不然他可要寻人泄愤了。
  大过年的所有官衙都封印了,不办差的。
  这边门栓拉开,就见一艳红斗篷翩然进屋,橘光一照,斗篷上颜色便晕开层水汽没入布料里。
  那人将斗篷掀开,人拢着袖子就往火笼子旁边凑。
  赵执看着人愣着让出点地儿。
  祁聿摘了狐皮帽,手可劲搓脸,睫毛上挂酥凝成水珠,瞧着他晶莹剔透。
  他声音抖着寒:“镇抚司大门从里挂把锁,找我的全拒了。”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