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 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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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我就住这儿了,不敢回去,何至非要拉着人给我唱戏,说是宫外摆了三十桌庆我新年好。那个神经病!”
  听祁聿咬牙切齿赵执笑了。
  信手取壶热酒给人倒杯:“上次你才同我说何至好用,怎么今儿被人摆了三十桌,还给逼我这儿来了。”
  廷内都说祁聿手把手教这位新晋的何随堂,以致二人日日‘黏’在一处处理公务。
  何随堂无论前朝廷内闯了多大篓子,祁聿都会亲临现场去解祸。甚至有回还因为在刑部捞何至,祁聿在陛下面前还吃了廷杖。
  自那日起,何至日日将祁聿当祖宗一样供着。
  宫外生祠都给祁聿建了六座,请大师上供十二时辰不间断的念经祈福。还让附近百姓初一十五都得去诵经,给祁聿积善。
  他本人也初一十五、逢年过节沐浴斋戒,亲自去给祁聿念经。
  任何地方听到有人说祁聿半个字不好,转眼他就押着人送来诏狱,随意点个罪名直接让人当场折磨死。上刑一看何至当日心情,二看那人说祁聿不好的程度。
  反正有个人被何至活生生剥皮血尽而亡。
  赵执觉得,何至才是一个廷内阉奴好儿子的代表......祁聿对何至比对亲收的那个陆斜明显要好得多,可祁聿并没盟帖收何至。
  也挺奇怪的。
  何至仗着自己有祁聿撑腰,肆无忌惮作恶。
  他放帖卖官一百两起,官品有价,只要有人给得起钱,何至就给的起品级。
  滥用职权与皇商勾结,还在上个月山东冷害时干涉物价,冻死近两千人。有人往京里递消息,祁聿悄悄将案子摁到山东不朝上报,以致朝廷知情者少之甚少。
  诸多此类,何至恶名那是一件胜过一件,短短大半年已然罄竹难书,更难评的就
  是无限包容何至的祁聿。
  果真廷内阉人都不是什么好货,往日也算看错祁聿了。
  不过他们锦衣卫也不全然是好人,受皇命杀的人好坏掺半,他们只能听令。
  镇抚司跟司礼监都是陛下最听话的狗,他们对开,赵执无权指摘祁聿半个字。
  祁聿仰头饮尽,他抬手再给祁聿斟一杯,祁聿满杯又仰尽,脸上这才缓出热气,徐徐红润出色。
  赵执:“眼下诏狱寒凉,今夜住进去明早起不来怎么办。”
  诏狱窗子没堵好,吹点风进来,每日冻死几个挺正常。
  祁聿不以为意,拢把身上貂袄:“我穿得厚。”
  赵执:......
  看祁聿当真,他招手使唤个人凑近:“去给祁秉笔找间干净的,烧个火笼子去。”
  然后他恣肆无忌打量祁聿,真的不能理解:“你非要大年三十住诏狱?全天下谁在这日不图个吉利,你怎么......”
  祁聿抓把果子慢慢嗑,粲然一笑,由心的轻松。
  “我全家就我一个,在哪儿都一样。诏狱的好你们不懂。”
  大过年的说这个,赵执觉得室内挂的年灯颜色都暗了半分,红都不太鲜亮了。
  一般人确实不太能懂诏狱的好在哪儿。
  赵执一壶酒丢祁聿面前:“那你多吃几杯再去。这才刚一更天,离天亮少说四五个时辰。”
  先把身子暖着。
  祁聿刚两杯下肚起身,就听见衙门‘哐哐’有人敲。
  “有人吗,我们何随堂请祁秉笔去吃酒,听闻他一人过年来着。”
  祁聿掉头速步就往诏狱去,压着声音:“说我在里头歇了。”
  歇下了总没人敢喊她了吧。
  真的,要不是何至一直纠缠,她还能在司礼监喝点热汤、看看宫里烟火,串个宫门同人吃饺子。
  今日整个皇宫都燃灯,上高楼可漂亮了。
  就是有人烦她。
  今夜这条路尤为漆黑,前头提灯引路的该是没学过伺候人,灯都不知如何往人脚前放,真是让她一脚黑一脚亮,踩得相当不踏实。
  刚进去一股刺骨的寒就使劲往衣裳里钻,煨暖的衣裳瞬间成冰,她一下冻得冷战贯脊。
  到了位置她刚佝腰进门,气窗就朝她脸狠狠刮来,两眼昏花加上颈子冲风,她一下哆嗦蹲下去,用衣裳将自己裹起来。
  温吞吞朝火笼子旁边凑,将地上‘破’棉被披上。腐腥气笼进鼻头,让她眼睛都酸了。
  气窗几下猛灌后,她闻不到这股刺鼻气味。
  正要安然倒干草里缩着,隔壁不知是谁,一掌狠狠劈向牢房木栏将祁聿吓一跳。
  用尽气力叫骂:“祁聿你个畜牲!你包庇何至杀朝臣,纵容他坑害百姓,你们不得好死!”
  嗯?
  她裹着棉被转身,看见钦天监灵台郎。
  祁聿瞪眼:“就是,何至杀朝臣、坑害百姓,你们为什么要骂太子无人君之道?只因北方下寒冻死了人,生了暴乱?难道气象也是太子能影响的?”
  “告到......”
  祁聿抢他的嘴:“告到太子门前,太子没当即下刑案开卷,就是不配为人君?”
  “陛下就这么个成子,你们大过年午门告‘国储无君道’,天家不想好好过年了?山东那边就是官商勾结屯粮发天灾钱。朝廷封印情况下已经紧急特批了吏部遵印空白划了钱粮,还未运到就暴乱。当地官员不作为暴力镇压,附近使节第一时间就领兵护民、缉拿贪官。你们钦天监还要给太子摁个这名头。”
  “过半个月又是大祭,去年太子才在这上面栽跟头,今年还未开始你们就先张口。不午门刑廷杖打死你们钦天监,今年怕是过不了这个祭祀。”
  “怎么,你们想太子跟去年样,开完春再去皇陵侍奉先祖、久离朝廷?太子不在京城日日外派,你们一个个到底想做什么?何至进言打死你们活该。”
  说罢她卷着棉被转回去。
  后面的灵台郎大发议论,细数何至诸条罪行。她权当耳旁风,当数不过就开始骂她,说司礼监都是畜牲干这等祸国祸民蛀世。
  其实何至这次主张将钦天监这帮舌头全午门打死,正对司礼监、正对皇爷心思。
  不是何至张口,司礼监也要挑个人出来将皇爷这道心结给解了。
  何至就是这么用的。
  天家的罪总要扣在一个实人的头上,日后才好拨乱反正。
  唯一不对的就是何至确实悄用权力将山东粮价、布价、炭价上调,也阻了使节带兵旨意时间,这才造成了冻灾跟暴乱死了两千多人。
  这件事何至确实该死,是她放的权力太甚,一时不查导致的。
  这道死账祁聿认,算自己头上改日以命抵了她觉得该。
  祁聿缩在衣裳里,已然完全屏蔽掉诏狱诸般声音。
  掐指一算,开春后何至就平完了帐,这人马上就没用了......她终于不会被人缠着日日孝敬了,还次次孝敬到腿上,真是一点心也不用。
  司礼监也终于要回归正轨。
  这个年过的比去年平安,安安稳稳开了春。
  当正月十九朝廷上下开印,积压了近一个月的案子全都调度出来。
  各部手上清完已然到了二月中下旬,祁聿‘痛彻心扉’去御前伏地致罪,将何至进司礼监九个月的罪行全都抖了个遍。
  数罪并列了近三十条,皇爷大怒,着东厂将人拿了先查,廷内出这么大纰漏不好自纠,势要送到前朝审问的,这样才能将司礼监里头脓疮由外人‘清洗’干净。
  陈诉一脚将何至踹进都察院。
  何至罪行涉及之广、之恶,最终都擦院向陛下请了三法司并案。
  他私吞公款、卖官鬻爵、坑杀朝臣、冬天山东天灾何至在其中做的控价、无视旨意等。
  随之司礼监有人从工部贪污皇木金额,上任秉笔边呈月以次充好虚报开支,五年间偷奸国库七十万两之多。
  何至上任司礼监后暗自又接了这道手,九个月从国库贪走五十万两。
  因为祁聿跟何至关系最近,祁聿跟着一起下狱。
  可是所有人案子均是何至一人签字下派。祁聿还主动戴罪立功,说去年送边呈月头七时看他夫人在棺材里藏了东西。
  刑部出兵一挖,将五年来的皇木账册从棺材里挖了出来,账本一核,数目全对。
  祁聿在其中什么也没做,人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司礼监老祖宗亲自上门把祁聿接走。
  何至跟司礼监跟随他的一行人判了死刑,选了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斩首。
  这日朝臣叩陛下英明,百姓也欢喜斩了奸佞。开年除奸,今年必然富贵清明。
  这日一早祁聿进门经厂大门都痛快,终于甩掉了个蠢货。
  陈诉瞥眼他一身轻,就啧啧感慨:“惨,真惨。何至被你一手绕死。”
  祁聿眼睛一翻,“合着你没唆使他杀一直盯着你的那几个前朝官员?怎么就是我一手弄死他,咱们司礼监谁没把自己身上脏水教他背上一背。”
  “他三十四条罪里,有多少是替你跟老祖宗背的。”
  在陈诉对面刚落座,陈诉就推杯茶来:“辛苦,多谢了。他这么将我的死罪背走,我今日一下就觉得轻松不少,痛快。”
  陈诉笑得开心。
  祁聿接过喝一口。
  何至是真的蠢,九个月所作所为廷内明眼都知道他在作什么,奈何就是没人同他张一句嘴提醒提醒。
  他真是下不得人心,中不服他,上看不起他。整个廷内都在坑杀他。
  司礼监就是个死人堆,不知道为什么何至个活人要往里进。
  细数这张桌子上的人,谁没背上数条死罪坐这里谈笑风生、指点江山、翻云覆雨。
  唯一一个带着何至玩的她,生生给人挖了九个月的坑,坑挖好了一脚将人踹进去。
  何至至死都以为是自己跌坑里死在国法上......殊不知在老祖宗点他名字、陛下划他名册那刻他就已经死了。
  第39章 再见多年不见,干爹与我如此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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