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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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你十四岁的时候。”
  手上不再敢抓着祁聿的腕子,可又舍不尽,以致手上半握又握不住。
  祁聿听到这话,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想笑来着,却笑不出,就哽了两口气:“是,像我。”
  “所以我想让他出宫,我想让‘自己’过一次正常人能过的生活,你觉得过分吗?”
  “廷内奴婢这么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你为什么不让?非叫我怜惜自己同他生些情愫杀人才好?我们互相绞心是不是大可不必?”
  “老祖宗,你饶我一次吧。”
  这些话如同凌迟,刘栩猛地抬头,一把将祁聿狠狠拽转回来。
  不敢让他继续往荷花池瞧,不敢让祁聿继续看他五年前转圜不了错。
  齿间生磨一阵,气息散的一干二净:“你,你拿什么换!”
  祁聿抖开他的手,到那戏子身旁,冷声吩咐:“你脱衣服。”
  那戏子根本不敢参和这些他完全不懂的情境中,眼下听吩咐就是了。
  他为了保命,也不顾这是哪里,慌慌张张宽衣解带,三下五除二便将自己外袍解开捧手上。
  祁聿跟着他动作也解了盘带、将秉笔职袍解脱下来,往刘栩身上一扔。
  空气中短暂一声铃声脆起声便消失。
  刘栩只见一道红扑来,这么多年来他本能在遮眸瞬间撤退,惯性一脚踹向桌子,他人连带椅子一起朝后滑动好几尺。
  地上被椅子磨出的痕迹清晰,可见刘栩为人利落、谨慎。
  祁聿从小戏子手上钩过他的衣裳,往身上一披。
  虽然短一节,至少她是能保半分颜面回去了。
  刘栩眼前清明之时祁聿衣裳已然穿好,只是腰带未系,亵衣下从腰间顺出来的银链在午时阳光下正折了他眸。
  祁聿瞧刘栩色浑目沉,颈侧青筋显露,直觉胃里恶心。
  强摁口气:“今夜你让他穿上这身衣裳,够你尽兴么?”
  刘栩捏紧祁聿穿过的职袍,浑身直颤,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繁多情绪压不住。
  “我想给陆斜请个税使名头将他送出去,晚些户籍做好让他‘死了’就行。”
  “如此,我与他宫廷内外数千里
  相隔再也无干系,而我与你永住廷内,老祖宗看好不好?”
  她眼底有些虚焦,又强行让是耳清目明应付此情。
  祁聿音调下一副他永远都在,永远都会陪他的错觉。
  刘栩又遥遥瞥眼荷塘那张背......
  “好。”
  “你我永住廷内。”
  祁聿将腰带简单系好,脚尖踢踢那人腿边:“我的玉乃御赐,阖宫只有一枚,你今晚佩戴时小心些。”
  “似我者死,你被何至真是坑惨了。”
  如此携几分张扬,刘栩又觉得祁聿活生生在眼前,一时舒了些心。
  可今日他不痛快。
  “你今日累了,回去休息吧。”
  是累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将自己‘剥’了个干净,竟然是为了个陆斜......真是冤孽。
  “我等我儿子,同他再说两句,明日我就将人送走,刚好赶得上衢州巡检那批官员的队伍。”
  祁聿转身朝下走,刘栩看得心里不是滋味。
  祁聿将时间算得这般清楚,今日到底是他来诛人心,还是入了祁聿的谋心局!
  祁聿看见陆斜手中几支荷花,眸色是压也压不住的哀怨痛恨。
  看祁聿眼底情绪太多,但没一样是好的,陆斜下意识便将花往身后放,“你,是不是不喜欢?”
  祁聿突然换了身同自己身上一样松蓝职袍,还极其不合身,没等问,便看见祁聿眸底浓郁化不开的忧戚悲怆,衣裳便过嘴不谈。
  祁聿没说话,就哽了哽嗓。
  陆斜同感共情了一丝不知哪里来的伤情,只觉心口窝疼。当即撒手要扔,祁聿伸手握住他的腕子。
  耳畔碎声脆的如同濒死般虚弱:“别扔,我要用它诛人心,这是我的局......”
  这支荷花,能将陆斜的良籍钉死在她手上。
  陆斜听不懂什么局,就知道祁聿不开心、不喜欢。簌簌抖开祁聿腕子,将花朝祁聿方向拿远些:“我不扔,我拿着成么?”
  祁聿手缩开,两人并肩上去。
  好好的一桌珍馐美味,除了陆斜无人动筷,真便宜了这小子!
  刘栩见着祁聿从陆斜手上取下支荷花朝他走来,刘栩当即拍桌失态大怒,目眦欲裂冲祁聿厉喝。
  “扔了!你给我扔了!”
  祁聿指尖转了把荷花,皮笑肉不笑朝他抛来。
  这支荷花擦过刘栩蟒袍、手背,最终掉到那位小戏子眼前。
  “老祖宗爱插花,今晚不用它助兴?不太是你的风格。刚摘下来的,开得正好看。”
  这小戏子听明白意思,眼泪夺眶而出,朝地上猛地磕头。
  “老祖宗饶命,老祖宗饶命,老祖宗饶命......”
  刘栩疯了从桌上抓起金筷子就朝祁聿狠狠砸过去:“祁聿!”
  陆斜惊愕看着司礼监掌印发怒,还只是为了支荷花发怒......
  一切都乱七八糟没个头绪。
  祁聿声音突然在他耳旁说:“走吧,回去了,我想回护城河的直房。”
  陆斜想也没想扔了荷花,脚下跟着声音就走。
  今日好像发生了什么很多事,但他不明白是什么事......
  第37章 离宫我给你两道‘求天签’
  陆斜一身白色飞鱼服,跨着革带金扣,原先的小乌纱帽换成了有品级的大圆帽。
  换身利索衣裳人看着都结实很多,尚宝监送来的朝廷巡税使铜牌一挂,人顿时有几分威肃之气。
  祁聿上下一瞧,“不错。”
  伸手给人将领口整整,“出去了好好领略京城外的风景。”这可是她想都不曾想过的事。
  临行难免嘱托多,祁聿少这般喋喋不休的。
  “到了当地请个老师给自己授书,之前卫所教你武功的我也支进队伍了,他会贴身保护你,也会盯着你习武。”
  “你是我儿子,出门别被人欺负了。膝盖软一下,相隔千里我也能着人打你屁股。”
  陆斜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情况,就看着祁聿欣慰非常的给他置办所有。
  抓把腰上铜牌,他不懂自己怎么突然就是衢州巡税使。
  朝廷在某处收税高或开了新矿场,都会安排宫里太监去督察当地,特称‘税使’‘矿使’。
  “我出宫是替你去衢州督税?税帐誊抄回来就结束了么。”
  当地找老师......陆斜揪眉,一把牵住祁聿衣袖:“我要去多久?”
  怎么感觉好像时间不短?
  祁聿正声纠正:“是替陛下去衢州督税。”
  陆斜眉角一拧,满是茫然。
  祁聿走近,塌肩到他耳旁说悄悄话。
  “这是廷内抢破头的差事。你偷偷张口加税无人敢不应,笔下账目一改就全到你手上了。说你是当地的‘土皇帝’都不为过。当地若因你有暴乱,杀了便是。”
  他替陛下督税,万千私权掌握,还真能是‘土皇帝’。
  但私自给百姓加税、改账这等搜刮民脂民膏之事,他干不出来!陆斜瞪眼祁聿,完全在教坏他。
  祁聿瞧他怨怼的眼神笑着起身,以上位姿态微微俯视他眼睛,眸底却弥起层浓雾。
  “去多久?你想什么时候回便什么时候回,不回也可。有我在京中替你做挡,天下任你东西。”
  这话说得当真是狂傲,可祁聿真能。
  只要祁聿不从司礼监跌下来,自己好像能一辈子在他的荫蔽下唯所欲为。
  陆斜指腹摩挲下他袖口:“那我去将差事替陛下行完就回来,这税使改换他人吧,我不想做。”
  祁聿真是笑了。
  陆斜被教的天真,不知这是多大笔横财。出去的哪个不是三请五请的才肯回宫,回来的人恨不得衣角都在淌油水。
  她掐眉不解:“你就只想活着,不想活个旁的出来?”
  陆家上下将最小的儿子是真宠坏了,陆斜同他两位哥哥一点也不像。明明一个十七殿考做了太子身边录事,另一个也早早考取督察院八品照磨。就他人事不通?
  果然大家里总有个只知风花雪月的废物。
  她瞥眼陆斜......也行吧。
  那就只活着,安稳富贵的活着。
  她有钱养得起。便是哪日她死了,她也能将陆斜后半生安排妥当。
  陆斜正要张口,门外唐素喊:“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往东华门去吧,那边行仗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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