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谣 第122节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他略略皱眉,嫌恶的看我一眼。
  我不依不饶:“纨素纤腰堪可握,婀娜倩秀素芙蓉,说的就是我的腰。”
  他抬手递来汤匙堵住我的嘴巴:“喝粥。”
  我气呼呼的瞪他,心里越发不悦,一把夺来粥碗,咕噜咕噜仰头喝光,放在托盘上,用巾帕抹抹嘴巴,缩进被窝里,死死摁住被角。
  他拉了一下:“出来。”
  鬼才要理你。
  屁股挨了一掌:“出来!”
  哼!
  “不出来我走了。”
  有本事你就走好了!
  我像只乌龟一样趴着,继续不理。
  没想他离开的脚步声真的响起,我心里一沉,他竟连哄我都不肯了。
  我烦躁的抱住脑袋,发出闷吼,心里暗暗赌誓,死杨修夷,我田初九今天跟你说一句话,我叫田乌龟!
  这时身上一轻,被子被人一把扯掉,我抬起头,恼怒的瞪着他。他一手提着被子,一手提着一套紫色冬裘:“起来。”
  这才几天不见,对我的态度就差成这样,我真为自己刚才的卖乖撒娇觉得丢人。
  想把脑袋扭到一边然后让他滚开,但想想小性子偶尔耍耍可以,一直耍就真是太给他面子了。我乖乖伸手接了过来,直接套在外面,管它能不能御寒。
  既然找到了我,那接下去就是离开这鬼阵法了。
  我记得昨天高晴儿分明还说我是她的救命恩人,还信誓旦旦的说能徒手挖土埋我的,结果今天见了我脸色却难看得要死。倒不是那种讨人厌的便秘脸,而是被我吓的惊魂未定的苍白脸。任清清对我倒是不错,不是当初的虚以委蛇,也不是撕破脸皮时的针尖麦芒,我能明显感受到她的真诚,不过仍少不了摆摆架子。
  去禹邢山的路上多少有些无聊。
  杨修夷走在我旁边却不怎么理我,一直闷声不吭,有说话也是和独孤涛还有花戏雪,视我如若未存。
  任清清和高晴儿是对好姐妹,两人能聊的话题多了去,时不时来句令我头昏脑涨的诗词对赋,或高级名店里售卖的胭脂水粉,锦衣罗衫。跟湘竹春曼果然不同档次,湘竹和春曼就只知道哪个媳妇偷了哪个汉子,哪个小贩专爱缺斤少两等等这些巷口八卦。
  宋十八一心扑在独孤涛身上,我跟她搭话,她心不在焉,到最后直接爱理不理。隔三差五故意装作看风景,四下张望,目光却时不时的停在了独孤涛身上。终于一次,独孤涛有所感知般的回眸,和她四目相接,她这才想起她旁边还有个活人,忙探来爪子,挽住我毛绒绒的胳膊:“初九,你看那边啊,那边有很多个帮派,其中一个……”边说边悄悄朝独孤涛瞟去一眼,见他回过头去,她才松了口气,旋即而来是掩藏不住的失落,丝毫没注意到我狂翻的白眼。
  唯一当我真正活着的恐怕只有花戏雪了,但是白嫩小子一直缠着他,不得不再次令我叹绝花戏雪的男人缘真好。
  我思来想去,真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了杨修夷,很想问个清楚。可我这人最讨厌热脸去贴冷屁股,自讨没趣的事情一次两次还能忍受,三番五次我都会嫌弃自己。
  边走边踢石子,衣服穿得又厚又重,活脱脱一只山熊。虽然身体不会发热,这身衣裳保不了暖,但抵御山风还是有些用处的。
  走了两个多时辰,前方不远处出现一个帮派,屋宅大院规模不小。独孤涛提议停下休息,任清清和高晴儿忙自告奋勇为大家做饭,我本来想说就你们两个还是算了吧,但转眼又想不管是谁做,这饭应该都一样难吃。
  花戏雪一看就不食人间烟火,这狐狸只对烤鸡。宋十八是二当家,生灶做饭估计从未接触过,白嫩小子这狐假虎威的小跟班自然一样。而君子远庖厨,我确定独孤涛连厨房都未曾进过。至于杨修夷,他烤山鸡,野兔,活鱼着实一绝,至于厨房的活,早上那碗粥,我真的不想嫌弃他……不过再难吃我也甘之如饴,并且不愿意其他人吃到他亲手做的饭,想必以他的心高气傲也是不肯的。
  没事可做,没人理我,我就一个人无聊的在帮派后院里绕来绕去。
  这帮派比我呆的上一家要有钱许多,油水肥得可怕,玉器银箱,珠箔绸缎几乎每间都有。职业习惯使然,我挑了许多小件玉器放在身上,并用匕首割了些绸缎。
  宋积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更不会轻易放过宋十八,虽然有杨修夷在,可是太乙极阵高深莫测,这里又是他的地盘,我心里总有隐隐的不安。
  刚从一个房间出来,反身关门,忽的瞅到花戏雪从月洞门后的一间房舍里鬼鬼祟祟的走出,手里捧着叠东西,我开口叫他:“狐狸!”
  他被吓了一跳,回过头,面色有些不自然:“哈,野猴子,真巧。”
  我朝他走去:“你偷东西?”
  他指指我怀里玉器:“你不也一样。”
  “我拿来是有用的,你拿了什么?”
  “没什么。”他躲了躲,“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我一把拽住他:“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眼睛往他怀中瞟去,瞅到一页纸张,我眨巴两下眼睛,凑近一些,看清纸上所画为衣衫半落的一男一女,还未看清更多,我轰的一下连耳根都跟着发热:“狐狸,你,你哪找的……”
  他的绯红变为大红,映在白皙俊容上,如云霞缀满天际。
  他转身,疾步离去:“你看错了,这是武功图谱……”
  我忙追上,拉住他衣角:“你这人怎么这样的!”
  他顿了顿,忽的对我发怒:“老子就看了,怎么着吧!”
  我也大怒:“这种好东西你不跟我分享,你太自私了!”
  他:“……”
  我贼兮兮的凑过去:“来,借我看看。”
  其实说起来有些郁闷,这种东西我不是没有接触过,我在一对老农的床底下被压过,在原清拾的床顶上被晃过,在冠隐村的屋内衣柜后藏过,还在穆向才的屋外窗台下躲过,可这么多次了,我愣是没亲眼看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书先生偶有提过这种书,可我压根不知道去哪找,今天终于给撞上了。
  东张西望,偷偷摸摸,我们找了个不错的角落肩挨肩的蹲下。
  花戏雪就要翻开时,我很不自然的用胳膊肘推他:“喂,能不能让我一个人看,你先找个地方转悠两圈?”
  虽然他是只妖怪,并且有断袖之癖,但怎么说也修炼出了人形,跟他一起看多少觉得怪怪的。
  他定定的望着我,一双水光凤目潋滟奇彩,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狐狸?”
  等我以为他入定为石时,他终于开口:“猴子,你这几天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还好,“我撇嘴,“就是被人抽了几个耳光,不爽。”
  他看向我的脸颊,通常这种情况下,他应该会冷嘲热讽,比如说好在你会自愈,不然这么丑,再被人打肿,还怎么活之类的。我都想好反唇相讥的话了,他却忽然轻叹:“我真搞不懂,别人都生活的很好,吃喝玩乐,哪怕那些山下穷人,起早摸黑种田耕作,虽然辛苦,但总不会有性命之忧,为什么你就不能过些平淡点的生活?”
  我怪异的看着他。
  他又轻叹了声。
  我道:“我也一直想过那样的生活啊。”
  我所追求的,就是如此啊。
  他抬起头,清风将他头发吹得闲散,棉柔的像在水里漂浮。静了许久,他回眸看我:“这次出阵,我可能要离开你们了,你会不会想我?”
  我一愣:“你要去找卫真?”
  他面瘫:“不是。”
  “那你去哪?”
  “不知道,到处走走,看些风景山水,反正我也没什么计划。”
  我忽然起了好奇:“狐狸,你有父母吗,亲戚朋友这些呢?”
  他眸色微凛,瞥我一眼:“关你屁事。”
  我咕哝:“跟我的屁可没什么关系……”
  他面露嫌弃,我看向他手里的春图,就要伸手去拿时,他道:“你还没说呢,你到底会不会想我?”
  我嘿嘿一笑:“我只记得别人对我的好,你对我又不好,我干嘛想你。”
  他愣了愣,浓眉轻拧,我伸手拍在他肩上:“其实,既然你不知道去哪里,为什么不留下来呢,我们都是你朋友啊。你看你这么吃香,混得比我都好,你舍得离开么?”
  他没有说话,将手里的春图放在我手上,直身玉立:“你看吧,待会儿吃饭我来叫你。”顿了顿,长手又捞了回去,“算了,这个不适合你们姑娘家看,看这种的女人都是……”
  我急忙扯住:“喂喂!”
  他双眉一皱:“你还要不要脸了!”
  我马上摇头:“不要!”
  “你!”
  我抓住他的手,一根一根掰开:“快给我!”
  “给什么给,拿开!”
  我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我好奇嘛!给我看几眼,看几眼就好!”
  他冷笑:“这对你还有什么可好奇的?你和修夷都试过好几回了吧,还用得着对这个好奇?”
  我一顿,忽的想起杨修夷今天对我的冷漠,我一下子没了兴致,烦躁道:“我什么时候跟他试过了!算了,不看就不看,出阵了我自己想办法买去,有什么了不起!”
  顿时拍拍屁股朝外走去,他拉住我:“你和他没试过?”
  我甩开他的手:“这跟你什么关系,烦不烦!”
  “你生气了?”
  我咬住唇瓣,发现自己的脾气又变坏了,老是说要改,却没有一次能改掉。
  我摇头:“没有生气,就算生气也不是对你,对不起。”目光无意识的移向他手里的春图,他忙将它藏在身后,“还想要?”
  本来是不想要了,但因他这一动作莫名有些生气,我点头:“嗯。”
  他轩眉一笑:“现在更不能给你了。”
  “为什么?”
  他笑着回身,我追上去:“给我呀!”
  “嗯?求我?”
  我顿时将要改脾气的话忘在脑后,一脚朝他屁股踹去:“给不给!”
  他很快躲掉:“就是不给,你打得过我么?”
  他这模样实在讨厌,我牙齿磨了两下,猛的跳起扑去。但是衣服穿得着实太多,身上又带着不少玉器,一时没有适应负荷,跳没两尺就“哎呀“一声脸门砸地,痛得半死。
  他忙伸手扶我:“野猴子?”
  我龇牙咧嘴的抬起头:“死狐狸,我跟你拼了!”
  摸出袖中玉汤瑈朝他扔去,他身手敏捷的躲掉,紧跟着玉簪,玉石,玉铛统统扔了过去,他边躲边骂:“还扔!给你行了吧!”
  “谁稀罕要!”
  瞅到扔在他身后的玉器,我隔空移起,朝他的后脑勺丢去。没想他反应真快,身形一晃就躲掉,结果遭殃的是我,所有玉器顿时朝我自己的脸门袭来。我躲无可躲,慌忙闭眼,料定这次惨了。
  花戏雪飞快扑来,抱着我一起往后躲去,太过仓促,他也毫无防备,顿时和我齐齐摔倒在地。
  我直愣愣的看着他,他和我面面相对。
  四目相接,呼吸近在咫尺,差一点点就能亲到,我伸手推他:“走,走开啊。”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