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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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袭白色龙袍在冲天的火光映照下,耀眼得近乎灼目。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浅笑,手里甚至还悠闲地把玩着一颗葡萄。
  那姿态,仿佛眼前不是尸山血海的战场,而是供他闲庭信步的御花园。
  而在他身侧,苏成瑾一改往日温文形象,一手如铁钳般紧扣着太后李妙蓉的手臂,另一手中寒光闪闪的短刃,正稳稳地抵在李妙蓉纤细的咽喉上。
  只需轻轻一送,便是香消玉殒。
  李妙蓉凤冠歪斜,珠翠散落,平日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毫无血色,写满了惊怒与屈辱。
  她拼命挣扎,“沈朝青,你这孽障!有本事就真杀了哀家!拿哀家做要挟?你做梦!他李妙昃岂会为了我束手就擒?在他眼里,那个位置比什么都重要!”
  沈朝青闻言,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深了,他微微侧头,甚至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替李妙蓉将一缕散乱粘在脸颊的头发捋到耳后,动作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太后这是说的什么话?”他声音轻柔,“您可是他血脉相连的唯一胞妹,是他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之一。他今日起兵,不也是为了您吗?如今您身陷险境,他怎会不在意呢?”
  沈朝青抬眸,笑吟吟地望向远处脸色骤然变得无比难看的李妙昃,扬声问道:“朕说的对不对啊,舅舅?”
  李妙昃那只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看着被利刃挟持的妹妹,心中如同沸水翻滚。
  他们兄妹二人,自幼在家族倾轧中相互扶持,一步步谋划,才有了李氏今日的煊赫。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亲手将她置于如此绝境!
  “侯爷!”身边一名心腹将领见状大急,猛地凑近,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又快又急,“事已至此,九十九步都走了,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万万不可心软啊!此刻若退,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九族皆灭!太后娘娘……娘娘她深明大义,定会明白侯爷的苦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侯爷,当断则断啊!”
  李妙昃面容剧烈地扭曲着,最终,那丝不忍被巨大的野心和冰冷的现实彻底碾碎。
  眼中闪过一抹极端痛苦的狠戾,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已只剩下一片疯狂的赤红。
  他不再看李妙蓉,那只僵住的手狠狠向下一挥,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咆哮,声音变调:“放箭!诛杀昏君!清君侧!给我杀!!”
  命令一下,叛军阵中弓弦骤响,一片箭雨如同飞蝗般离弦而出。
  但这一次,大部分箭矢并非射向段逐风残部,而是直取廊下的沈朝青。
  沈朝青眼底掠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得意,在箭雨袭来的刹那,他非但不退,反而猛地将身前的李妙蓉向前狠狠一推。
  “娘娘小心!”
  他口中发出一声情真意切的惊呼,仿佛要保护太后,那动作却狠辣精准到了极致。
  李妙蓉猝不及防,被一股大力推得直接踉跄着扑向了那片夺命的箭矢。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视野中被无数寒光点点充斥,最后映入她眼中的,是远处兄长那张扭曲而决绝的脸。
  犹记得母亲病重时,他们在母亲病床前发誓,以后定当相互扶持。
  “我为了李氏付出了一切,杀的满手血腥,凭什么……你来杀我。”
  数支箭矢瞬间钉入李妙蓉的胸膛、腹部,鲜血如同怒放的红梅,在她明黄色的太后朝服上急速蔓延晕染开来。
  她喉咙里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咯咯”声,身体猛地一颤,眼中光彩迅速黯淡下去,最终软软地向前扑倒,死不瞑目。
  沈朝青在她倒下的瞬间,已疾步后退,迅捷无比地隐入苏成瑾和瞬间合拢的死士护卫圈中。
  他脸上瞬间布满“震惊”与“悲愤”,“李妙昃,你可真狠心呐,弑杀亲妹,戕害国母,众将士听令!靖安侯谋逆弑亲,罪证确凿,杀无赦!”
  这一幕逆转来得太快太骇人,叛军阵型肉眼可见地出现了一阵骚动和迟疑,许多士兵看着太后的尸体,脸上露出茫然和恐惧。
  主帅竟亲手射杀了自己的妹妹!
  李妙昃眼睁睁看着妹妹死在自己下令射出的箭下,大脑一片空白,随即是无边无际的暴怒和崩溃。
  他指着被死士层层保护起来的沈朝青,目眦欲裂,“你这毒妇生的孽种,好毒的心计!好狠的手段!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杀!给我杀了他!谁取沈朝青首级,封万户侯!赏万金!不,赏十万金!!”
  重赏之下,叛军再次鼓起凶性,疯狂涌上!段逐风咆哮着带领残余的部下拼死抵挡。
  苏成瑾护着沈朝青在死士的掩护下且战且退,双方围绕着宫门和廊道展开了更加惨烈的混战,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
  就在战况陷入最激烈、最混乱的胶着之时。
  “咻——嘭!”
  一道刺眼的亮光如同逆飞的流星,猛地冲上高高的夜空,在最顶点轰然炸开。
  光芒璀璨,短暂地压过了地面的火光,形成一个清晰无比,带着浓郁异域风格的狼头图案。
  辽国信号!
  沈朝青猛地抬头,望向那转瞬即逝却足够震撼的狼纹烟花。
  第67章 萧怀琰,我不想再见你
  夜空中的狼头烟花如同恶魔的瞳仁,冰冷地俯瞰着下方血腥的炼狱。
  原本胶着的混战,骤然升级为更加残酷的屠杀。
  一批装束与李妙昃叛军截然不同的黑衣人,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从宫墙外更为巧妙地潜入。
  他们动作迅捷无声,配合默契到了极致,出手便是杀招,效率高得可怕。
  他们不仅攻击段逐风的残部和护卫沈朝青的死士,甚至对李妙昃那些已经杀红了眼、阵型散乱的私兵也毫不留情地清除。
  “保护陛下!”
  苏成瑾嘶声大吼,手中短刃舞得水泼不进,格开一支从刁钻角度射来的弩箭,臂膀却被震得发麻。
  他带来的死士虽然精锐,但在这些专业杀戮机器的围攻下,也开始不断减员。
  李妙昃也懵了。他看着自己手下的人如同草芥般被那些新出现的黑衣人砍倒,瞬间明白了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
  “是辽狗!”段逐风挥刀劈翻一名冲来的黑衣人,自己却也是一个踉跄,伤口崩裂,鲜血汩汩涌出。
  “陛下!走!”苏成瑾格开一支冷箭,护着沈朝青且战且退,“必须杀出去,与城外大军汇合!”
  沈朝青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强压下心头因狼纹信号泛起的惊涛骇浪,冷声道:“段逐风,开路!向城门方向突围!”
  “遵旨!”
  段逐风抢了一把新刀,挥舞着,硬生生在前方密集的敌群中杀开一条血路。
  苏成瑾和残余的死士护着沈朝青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踏着鲜血和尸体。
  箭矢如同飞蝗,不断从四面八方射来。死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苏成瑾武功虽不俗,但要护着沈朝青,又要应对层出不穷的敌人,左支右绌。
  混战中,一支流矢刁钻地穿过防御间隙,直取沈朝青左肩。
  “陛下!”苏成瑾惊骇欲绝,却已救援不及。
  箭簇狠狠没入皮肉,沈朝青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颤,剧痛瞬间席卷而来,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白衣。
  他脚下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陛下小心!”段逐风回头看到,目眦欲裂,想要回援,却被更多的敌人缠住。
  就在这时,或许是因为重伤失血,或许是情绪剧烈波动引动了旧疾,一股熟悉的,锥心刺骨的寒意猛地从沈朝青丹田处炸开,瞬间窜遍四肢百骸。
  寒毒,竟在这个最要命的时刻发作了!
  “呃……”沈朝青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血落在地上。
  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软倒。
  苏成瑾急忙将他半扶住,触手一片冰寒,心下大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又一波黑衣人突破了段逐风和苏成瑾勉力维持的防线,刀光凛冽,直劈向几乎失去意识的沈朝青。
  苏成瑾瞳孔紧缩,想要抵挡已来不及。
  眼看刀锋就要落下。
  “嗡!”
  一柄造型古朴,刃口带着狼首浮雕的长刀,裹挟着凌厉无匹的劲风,如同天外流星般横扫而来。
  那几名黑衣杀手手中的兵刃竟被齐刷刷斩断,持刀的手臂也被那恐怖的力道带得扭曲断裂,惨叫着倒飞出去,瞬间毙命。
  长刀去势未减,深深楔入地面,刀柄兀自嗡嗡震颤。
  沈朝青强撑着涣散的意识,艰难地抬起头。
  只见玄武门那巨大的,残破的城门洞口,不知何时已被黑压压的,纪律森严的军队堵住。
  那些士兵身着辽国与北疆部族混杂的盔甲,杀气腾腾,火把将他们冰冷的面容照得忽明忽暗。
  而军队之前,一人端坐于高大骏马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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