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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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辞之中再三估量,可不能再使得他误会才好。
  书完介个有些累了,她请了侍女过来捏捏酸麻的腿脚,半靠小榻,再拿起剩余的两封,其一乃薄小纸,另一封是绢布造。
  两信均由陇*西发出,只不过薄小纸乃是送给永宁侯府“李三郎”的,封上龙飞凤舞一个“转”字,勾画十分熟悉,想是萧世子亲笔。
  李辞盈略皱眉,这信是邝妈妈寄来的,又因其材质不佳,辗转各个驿站后侧封有所破损,看不出是否拆过。
  也怪片玉走后她过于逍遥,全然是忘了找人去寻柳望山等人一事,信寄到永宁侯府,怕又堵了那人的心了。
  李辞盈一撇嘴,按下不看,拆了另一封来瞧。
  陆暇记性好得很,往陇西过后,将斗场之事告知裴听寒,那人哪里忍得过这些,当即亲自领人过去解救,众奴婢释放不够,还捉住了几个逼良为贱的贩口子,西三州几桩悬案顿解,朝廷晓得了,可算是个不小的功劳。
  信上字迹歪歪扭扭,看得人眼睛疼,李辞盈让人再点了两盏灯,撑着额角忍下了陆暇这狗爬的字迹。
  斗场既散,其奴婢也该发还原籍,邝妈妈赶上好时候,依照“李三郎”的吩咐,正正好撞见了这名既壮又俊的昆仑奴柳望山,另十二名新罗婢女也备好了,不日就往长安进发。
  万事俱备,不过东风似乎仍恼春怒。
  萧世子如今在做什么呢?
  萧世子做什么?为着眼疾难愈他已卸了外任,不过按部就班往飞翎廨上值应卯罢了,这日一样回了府上,陈朝递来金泥帖子一张,道,“世子,公主来帖,邀您三日后往公主府赏鲜花呢。”
  赏鲜花?赏笑话才是,萧应问接都不接,挥手拒了,“拿走。”
  陈朝早有对策,他将帖子往怀中一收,笑道,“世子不去也好,那日公主府上宾客众多,只怕是会吵着您呢,小的可听说了,公主要请娘子们办燕射,这下还不得闹翻了天呐。”
  萧应问一个字没听进去,“唔”了声,径直往厅中走,顺手解了臂上革鞲扔过去,“办燕射很好,这个也拿走。”
  陈朝忙不迭地接了,又嘀咕着,“不过嘛,赛事总归是要公正些好,可惜了裴娘子拿了裴大都督那一柄‘落虹弓’过来,却只能看不能用——”
  萧应问忽一顿足,锋利的冷光自眸间劲射,面上淡然全然被疏离漫过。
  陈朝哪里还敢说话,可公主那边有了令,又怎不精准传达?
  忽得平地风起,叠云之中微拂凉意,他将那帖子和臂鞲轻轻一掂,垂了脑袋说道,“世子,天有些转冷了,公主府昨日送了些绫罗阁的成衣来,公主她老人家说了,今岁的衣衫做得有些薄,嘱咐着您搭厚实些的披氅穿着,别冻坏了身子。”
  这破天荒的关怀突如其来,哪有人不觉诧异,可萧应问懒与他们猜谜,“唔”声敷衍了,“你们准备着就好。”
  这事儿还没完呢,陈朝咬牙往后头看一眼,隐在廊下的奴仆们捧了东西鱼贯而出,“世子,公主交待,衣裳务必要给您过目。”
  白梨匣上齐整搁着不少衣物饰品,按着萧应问平日偏爱,大多以玄为主要,只队尾一件赤色披氅红得突兀。
  打这个主意,怕他仍不够狼狈。
  萧应问额上青颈青筋突跳,合眼忍了又忍,才驱散脑中那些荒谬的迟疑,淡然说道,“都扔出去。”
  第122章 “岂敢肖想!”
  一月长安严寒未消,成天见了阴沉,前几日更冷得要降雪似的,清晨薄薄一层霜结在檐边,院中寒柏也落了雾白,远远儿望去,茫茫的,可不是赏花的好时候。
  到了与宴的那日,天儿倒真放了晴,李辞盈一早醒来西窗外边斜斜洒着薄光,栏下几盆松竹盛着金色露水,既苍翠又显神气。
  衣物饰品早准备好,坐在妆台前由着众侍女折腾就好了。
  在西京有些时日,李辞盈也在往来间摸出些门道来,从前眼皮子到底是浅,得了什么好东西总恨不得放在外头教所有人见得才好,实则士族哪缺名品贵器,那古朴的、有来历的、又或是上头赏来的物什才显来难得。
  鄯州府上裴听寒只一味溺着她、由着她,搜罗来的金银玉器件件锃亮,李辞盈现下想来,脸上都觉燥得慌。
  “娘子……”
  想得出了神,铜镜送到了眼前也不晓得,原是侍女已为她收拾好了妆容,正请她定准。
  青镜鬓云影,红粉映香腮,镜中人三千青丝挽作留仙髻,发间以一柄薄玉篦子饰之,身上是再常见不过的一袭十二破间色裙,既不出挑又显身份,是肩上淡橙的披帛似霞云般流光溢彩,才衬得来这份难得的国色芳华。
  “很好。”李辞盈轻轻抚着那细腻的披帛,曼声问道,“咱们给公主的手礼呢?”
  虽公主府什么都不缺,但来往拜会,也忌讳两手空空。嬷嬷教习时提过多回了,这会子便是按着长安城的惯例,备着了应季的茶饼与果子。
  采釉示意左右将东西都提上,答道,“禀娘子,都已备妥当了,咱们现下便出发罢?”
  这么的一顿折腾,时辰也差不多到了,李辞盈略颔首,扶了侍女的手臂起身。
  公主府之奢华不必说——清源公主并非建和朝的嫡公主,也并非最年长的公主,可她却是头一个受封出宫开府的,前朝建隆帝是她同胞的阿兄,如今官家正是她的亲侄儿,三朝受宠能体会在李辞盈如今目之所见的一景一物,再不必赘述。
  花时也因这份得天独厚而变得微不足道,有权宠在手,世上所有不合季节的鲜花也需为今日开放。
  自影壁往里去,满目万紫千红,春意单惹了东风,一阵阵香霏扑得人发醉,李辞盈正诧异呢,后边忽得一声亲切的呼喊,“阿遥!等等我!”
  回头一瞧,牵裙赶来一名圆脸红裙的娘子,看模样不过十四、五岁,脑袋上扎双髻,一只翠玉步摇悠悠没轻重地晃着——正是齐国公家的七娘孙英。
  孙七娘本可算得长安城贵女之首,她是齐国公的老来子,府上唯一的嫡女,可她自小是娇纵惯了,长成了也不拘与家中几个姐妹般安分,整日与一群纨绔四处顽乐,好些娘子都怕与她走近坏了名声。
  前月里孙七娘偶然经过青龙坊跑场,正遇得李辞盈与马术师父在那儿教习,裴家马术气势无匹,况李辞盈这般殊色,风驰之余一众儿郎看得发愣,可没人晓得她是谁。
  孙七娘管她是谁,她早腻了和这群臭汗淋漓的男人一起顽,这回逮着了李辞盈,整日里是粘着缠着,为多与她呆一刻,连从前全然不屑的场合也肯来。
  这满场花粉子,直惹得人鼻子发痒,孙七娘往前赶了两步,抢先挽住李辞盈的手臂,笑得十分开怀,“看来公主为办得此宴,颇下一番工夫!连这些宝贝也舍得拿到外头风吹雨淋的。”
  她看李辞盈疑惑,便解答着,“公主爱花,府上设立着颇黎房(注1)呢,不应季的花儿能好好养着,什么时候想赏玩都可以。”
  透明颇黎可是稀罕物,整大魏可也没有多少,前世李辞盈更是只听过没见过,用来做屋子……她惊得耸肩,“竟是这样?”
  两人又说几句,一面是跟着引路的奴仆往里边去,李辞盈又道,“怎得今日肯来这儿,咱们英娘从前可说过了,不爱这花儿朵儿的。”
  孙七娘朗声笑道:“先前是不想来,见了帖子才晓得公主还喊咱们赛燕射呢!”她笑一声,“若我不来,还有谁人能是阿遥的对手?”
  话毕了,把李辞盈的侍女巡了一圈儿,迫不及待问,“‘落虹弓’呢,可带来了?”
  李辞盈点头,“弓箭太重不好随身带着,已让下人拿到后边校场去了。”她一面笑一面答,“且我不擅射箭,是英娘太高看我了。”
  “怎会?!”孙七娘怪道,“阿遥气力这般惊人,一手就将那烈马制得服服帖帖,怎得能不学好挽弓!”她做跃跃欲试状,“等过几日空了,咱们好再往跑场去,阿遥聪慧,再有了我悉心教导,可不得三日就学得出神入化!?”
  哪里就有这样浮夸了,李辞盈笑得发颤,然心里边可真有了这个心思,时年贵族女子虽也多习箭术,但只为强健体魄故,并不往深里研习,挽落日弓这样的重弓更是天方夜谭。
  回溯之初,她就悔过自己未与裴听寒习得武艺,可事实上习武需上佳根骨,又少不了自幼打下好底子,她半路来学是事倍功半,然箭术一项,只谈气力与准头,多加练习或能精进。
  孙英瞧得李辞盈深思便知此路可通,天晓得她多盼望有女郎能陪她一同顽乐,这下步步不让,非扭她定下个日期不可。
  李辞盈哪有准信,教习嬷嬷还每日都盯着她,除却了习马术的日子,她也没别的空闲外出了。
  孙英不肯依,些些戏谑往眉眼里漫出,她把住李辞盈的手臂闹个不停,“不能外出,那你就请我往大都督府上做客呀,我可就不信了,莫非大都督戎马倥偬这些年,府上却连个小小的跑场也不肯设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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