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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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湛气甚,转念就是一脚踹在苏校尉身上,直把人踢到八角桌旁,“没脑子的东西,你主子方醒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就要立即过来烦扰,等出了什么差池,你如何担待?!”
  苏校尉吓个够呛,但他也冤啊,若不是世子急召梁校尉、而梁校尉前几日却出了城,他怎敢在这个时候过来禀报。
  傅弦晓得是李湛心急冲冲,只叹声,挥手让苏校尉这受气包先退下,回首瞧了萧应问,又说道,“当务之急该是养好了伤来,差事交到下边的人先做着,再不济如今我回来了,也能帮着飞翎们多看顾两分,有什么错漏了咱们商量着来总能补救,表哥别气坏了自个身子。”
  话毕了,傅弦倒怪,怎一路过来没见着梁术,让个愚笨的苏君衡来回话,可不得把人气着了。
  显然,萧应问没有气力与他们多说,阖了阖沉重的眼皮,将手中半张绢布递进了李湛手中,叹道,“此乃梁术自汴河飞鹘传书,陛下瞧瞧罢。”
  李湛略是不解,垂眉瞧了那密报,脸色霎时沉如墨,“裴听寒奉旨南巡,何人竟如此胆大妄为敢在官船上对他出手?”
  “什么?!”傅弦亦是吃惊,接了那绢布一目十行,只见上边写着:“……待查明某嫌犯谋沉船一事,吾密潜出城追至汴河码头,巧捕逃奴三人,经审问,其受某人百金之贿,已将官船主舵与桅杆等锯弱,只待风浪便能成事,为保裴九及李娘子安危,吾于此夜登艑,望能提醒一二……”
  “李娘子?!”傅弦猛地抬首,锐利的目光于萧应问二人之间巡梭一圈,低声道,“她随裴听寒的船往扬州去了?”
  李湛晓不得傅弦与李辞盈之间的纠葛,只当他与自个一样为表哥抱不平,只冷哼道,“不错。”
  虽讲武之事怪不到谁身上去,可但凡李家娘子有些良心,也不该在表哥重伤之际随船往扬州访什么亲友。
  这两人各抱心事,却是萧应问似是不解,他微微皱了眉,问道,“李娘子?哪位李娘子?”略略迟疑着,“长乐?”说罢又觉着不太可能,梁术怎敢称长乐为李娘子。
  “……”李湛与傅弦对视一眼,有些不可置信问道,“表哥不知李娘子是何人?”
  萧应问脑袋仍是疼着的,他轻轻抚了抚额上绷带,猜测道,“仿佛有这么一人,她随裴九的船往扬州去,莫非,她是裴家亲友?”
  倒是听闻过有人坠马后患上失魂症,醒来性情大变,连自个名姓也不记得了,莫非——傅弦张了张嘴,只道,“表哥,你可晓得我是谁了?”
  怎不晓得?萧应问懒与他啰嗦,只与李湛说道,“陛下,密谋沉船案兹事体大,吾想亲自来办。”
  如今模样还办什么案,李湛摇头,“莫非咱们长安城如今只剩了你一个能人?且裴家出事,他人免不了疑心到咱们身上,朕让你办,那边有人不肯服气。”
  说到介个,他又将这几日朝堂上对裴氏倾轧发难之事当作笑话讲予两人来听了,李湛恨恨道,“这两年只得朕被这群老匹夫骂得狗血喷头,也该是让裴启真尝尝这滋味!”
  再提密谋沉船案,为着与朝廷命官相关,几人当即是选定让刑部王侍郎亲办,萧、傅二人辅之。
  不过关于此案李湛倒有个猜想,裴九是裴氏新兴将才,又是朝廷派去扬州查祆教恶案之特使,除了他去,对何人有好处?
  这事儿指不定与吐蕃人有关,他微微拧眉,“莫非是咱们走漏了消息,或是祆教势力已渗透到长安城了?”
  这些都得抽丝剥茧慢慢儿查,萧应问倒不急,“若真是如此……”他微微沉吟道,“梁校尉行踪仍未暴露,若真是与长安未知势力有关,此案少不得先按下密办,免了打草惊蛇。”
  “不错。”可如何将王侍郎喊来密谈倒是件难事。
  “这有何难?”萧应问淡然道,“公主府上万寿菊开了,千片黄金灿烂,清源公主正想着要请些贵客一同鉴赏鉴赏。”
  世子方醒,眼睛又看不见东西,只怕公主府上的花开得再好她也不愿意赏的,李湛转转念头想明白了,他一拍手,“是了,让姑姑请王侍郎一家来府上吃饭、赏花是正正好的。”
  既决定了,那么办罢!李湛还有事儿不便久留,又请几位医官进来仔细问过,可谁人也不敢断言萧应问一定能恢复光明,车轱辘话来来回回推诿,气得李湛拍了桌子。
  还得清源公主安慰一句,“问哥儿幼时就被雪伤过眼睛,后来好好儿治了不也恢复了么,陛下不必太多担忧。”
  李湛倒不晓得这事,狐疑一句,“果真?”
  见得姚医丞、永宁侯爷都不住点头,他才叹气道,“希望如此。”
  话毕了,端着张忧心忡忡的脸转身,快步离了丽正殿。
  而傅弦等人呢,先目送了李湛远去,再是对面一人衣袂泠泠,匆忙了脚步正往这里赶——傅弦没多在意,他心里头有更要紧的事,既有人在裴听寒的船上动了手脚,那阿盈定也处在危险之中,他对清源公主说了一句,复又回至里间。
  转了屏风过去,正巧见着萧应问将不知什么东西搁进了袖中,傅弦微微愣了下,很快又抛了疑问,急急对萧应问道,“表哥,飞翎办事一向是两人为一组,此番梁术独往扬州未免孤掌难鸣,不若让某立即动身去寻他,也好别耽搁咱们的大计。”
  有人接应着自然是最好,萧应问“嗯”了声,又嘱咐,“此去凶险,你仍是带着戚柯同往,万保重自个,别伤着了——”
  话未落音,屏风外一道阴冷女声劈过耳边,嘉昌县主几乎是几个吐息之间就走到了傅弦面前,“傅六郎,如今你是长了本事,回长安不惦记着先往家中一趟,倒又急着往扬州去寻那女子?”
  第88章 “撰写。”
  在场几人这些天在北苑守着,倒不晓得傅弦是今日方回,此刻瞧瞧,那少年风尘仆仆,连耳上的覆面也只解了半边,怏怏垂在颈侧。
  数月风沙雕琢了稚嫩的眉目,此刻的傅弦比往日冷冽几分,听得嘉昌县主所言,也不急着反驳解释,只冷冷地哼出个讽笑来。
  这声疏远可算寒透了县主的心,百日来朝夕悬心,只怕他哪儿磕着碰着了,而傅弦呢,断了家书不说,此番回京更是过家门而不入,她只想着是他听闻了世子伤重的消息。
  哪成想一来便听着了这些。
  见着傅弦始终沉默,县主又近一步,冷冷道,“在外头历练这些时日了无长进便罢了,如今连须敬惟孝的道理也记不得?傅弦,母亲问话,汝为何不答?”
  大魏以仁孝治天下,不敬不惟乃十恶之首,县主怒极当众提了介个,可不得是把傅弦的脸面往地上摔么。
  此话听毕,傅弦脸色霎时铁青,廿九日于竹弦水阁之事自有人一字不落地传到他耳中,县主如何为难了李辞盈的,又是何人及时为她解围,桩桩件件犹如针刺在心。
  实则与李辞盈通信来往,傅弦已觉出她心思难定,他只想着早些捞了功劳回长安,再把身籍之事给她料理妥当,如此一来,阿盈当是会考虑他的。
  可惜事与愿违,不止裴听寒死而复生乱了计划,更有自家母亲夹枪带棒当众羞辱,阿盈那日之感受岂非正如此刻?
  有这样的婆母,她何敢进傅家的门呢,果然自此之后大抵断绝了心思,再不肯回信给他。
  傅弦缓缓回首巡看众人,县主虽怒,满脸仍是理所当然,后头清源公主、永宁侯爷且不说,几位医官俯耳盯着地面,哪里还敢言语。
  再远些,青衣垂首,仆从们眼观鼻,鼻观心,头发丝都不敢颤上一颤——只为是仗着高高在上的身份,这样随意羞辱他人,就连自个亲生子也不落下。
  傅弦不愿再耽搁,便拱手道,“儿有差事在身,便不多留了。”话毕了错身绕开嘉昌县主,步伐迈得又急又快,他顾不上与公主等辞别,只当后头有什么瘟疫在追赶他般的,三两步就越了屏风。
  “傅弦!”
  厉声如霹雳惊弦,可傅弦闻言脚步不停,只撂下一句,“母亲若觉儿不孝,便自往京兆府喧锣去,告辞。”
  若真是母告子不孝,按律可立判傅弦绞刑,为此一女子,他竟如此不知死活,县主气得浑身发抖,捉了裙来,当即就要赶上去问个明白。
  傅弦铁了心要走,不过一瞬之间便只剩个影儿,若不是禁中不得放肆疾奔,只怕早出八百地外。
  县主怒急攻心,竟至在迈槛之时绊了脚,“轰”一声额头磕了个青包。
  檐下立着的几名公主青衣可都大惊失色,游鱼似的飞贯而来,要拉她起身。
  县主一辈子高贵,何曾在仆从面前出了这样的糗事,羞愤一抬头来,正见得扶她的那名青衣唇角轻勾,大有嘲笑之意,这下雷霆震怒,甩开手臂,一下将人家推了个趔趄。
  冤枉,公主所喜的正是鸣柳这么个天生的笑模样,哪里料到竟戳了县主心窝子,且青衣身为公主随身亲信,谁人不高看一眼,就算是县主之尊也休得对她们这般不客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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