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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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仍时不时叫喊,但庄冲一日比一日好受,至第九日午后,已不会全然失了神智。
  地下日子过得无趣了,兄妹两人并个飞翎卫,竟能在灯影下头打起叶子戏来,庄冲鸿运高照,回回是花色序齿齐列,其余两人败得抓耳挠腮,一左一右直逮着人家袖袋子里掏,“你定是做了什么手脚了!”
  庄冲没见过这么没有牌品的人,他避无可避,只得急急往后扬手不肯让他们看牌,“打不过就耍赖,你们也忒玩不起了!”
  这边正闹着呢,那头木门儿一掀,知事郎在外面探出个脑袋,一见里边其乐融融,又缩回去。
  梁术忙放了手中木牌,扬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知事郎才犹犹豫豫答道,“禀校尉,是后罩房那群土匪闹起来了!”
  李辞盈下意识去瞧庄冲,只见那人神色一僵,举着的手也慢慢放下,庄冲无心思再握牌了,指间一松,任由胜券在握的一副好牌就这样散在地上。
  “怎么闹起来?”梁术正色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知事郎“唉”了声,“大抵也是关久了闷得慌,说什么他们纪老大病得快要死了,非要咱们给请个大夫——”
  李辞盈一下站了起来,“怎么就要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知事郎为难道,“咱们昨日送饭时候里头还个个都生龙活虎的么,哪里就要死了,下官想着先不打搅使君与校尉么,但后罩房哭声震天,这、这——”
  李辞盈再不二话,“快快去请大夫过来。”她看了庄冲一眼,又转了念说道,“不行,我得去看看才好。”
  她的动作轻快,梁术又躲在被褥中连靴子都没扣,慌慌忙忙一阵,抬头一瞧,人儿都走没影了。
  这下都来不及整理衣冠,踩了靴子直喊,“三娘,等等!”
  哪里等等,李辞盈都不知多少着急,看庄冲听着后罩房动静那半死不活的矫情模样,再想想苦行僧似的佟某人,她可不能让纪清肴就这样死了。
  紧赶慢赶到了后罩房门外,李辞盈抬手狠狠一推——刹那间寒光飞洒,一支磨得发亮的汤勺儿卷在杀气腾腾的风里直冲面门而来。
  “狗贼!”纪清肴怒道,“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滥用私刑,你且与我庄哥共赴黄泉去罢!”
  李辞盈是半点没反应过来,只觉眼前被什么亮晶晶的东西闪了一下,而后一股巨大的力气抓住了她的胳膊,将人往右边狠力一拽——
  “哦哟!”李辞盈撞在某个熟悉得如同乡下老家的地儿,低头闷闷地嗅了两下,嘀咕着,“……您……怎又来了?”
  救下她一条小命,一句想听的都听不到,萧应问气得几乎是笑了出来,罢了,莽撞之人可以待会儿慢慢教训,而肇事之人——
  他眸中冷光一闪,抬手就将袖中暗器如数奉还。
  “不要!”李辞盈大吃一惊,一下握住了萧应问的手臂,可到底是晚了一步,这会儿可知道那日在台狱之中萧应问多少手下留情了——
  纪清肴当胸中了他一勺子,立即就被这股气劲直推到十尺之外,若不是后头有堵墙壁在挡着,她还不知要飞到哪里去。
  “轰隆”一声巨响,纪清肴狠狠撞上了墙壁,捧住心口呕出一口血来。
  第43章 “萧凭意……”
  此一息时刻,罩房之内群情愤慨,维和的兵卒从旁鱼贯而入将两方隔出道防线来,李辞盈也当知晓了前因——怕不是这几日庄冲的惨嚎传到这儿来,纪清肴等人认定其受了酷刑,今日就要撞个鱼死网破了。
  李辞盈万般算尽,想不到在这样的细枝末节出了岔子,萧应问出手毫不留情,这一下纪清肴怕是活不了了。
  墙壁那边乱糟糟的,她踮了脚想探看,可攥在胳膊上的手还没松开呢,抓这样紧,仔细要疼的。
  皱眉看了一眼,李辞盈到底没说话——若不是这人突然出现,此刻倒在地上呕血的可就另有其人了。
  “看什么?”萧应问嗤笑一声,松手悠悠然拂了袖口,“在驿馆私藏暗器,意图刺杀官吏,她动手之前就该知道自己已是个死人了。”
  那边的事儿还没个结果,梁术、知事郎与喊来的大夫才匆匆到了。
  “郎君。”梁术见着萧应问脸色,这会子真是头也不敢抬,躬身拜见了,诺诺站在一旁再不开口。
  可惜有人不肯轻易放过,萧应问上下打量梁术一番,又在见着那未掖齐整的筒靴时重重哼了声,“做什么去了?”
  梁术哪里敢说他与李、庄两人日日打着叶子戏的事儿,不自在将右腿往后移了半步,匆匆向李辞盈使了个眼色。
  李辞盈自是收到了他的求救,长长地“哦——”了一声,忙向萧应问解释道,“郎君,这几日咱们将庄冲移到冰窖中祛毒,这会儿真是疼痛发狂的时候,梁校尉——”她眼珠转了转,一本正经地说道,“梁校尉是在地底下看顾着的,所以、所以才来晚了。”
  梁术忙附和点头,“对,是呢,正是如此。”
  萧应问自问自己还没瞎,这两人竟就在他眼皮底下打起掩护来了,他冷笑一声,“你俩个倒是臭味相投。”
  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世子在这儿另有眼线,他们之所作所为难有能瞒过去的,梁术当场稽首在地,闷声说道,“卑职有罪,郎君息怒。”
  飞翎廨规矩这样大,连打个叶子戏都算“有罪”?李辞盈不明白,又昂首补充一句,“郎君,咱们只是打着玩儿、消遣消遣的,可没有真金白银地赌呢。”
  萧应问也“哦”一声,咬重了两字反问道,“‘咱们’?”
  也没等人回应,他扬扬下巴,命梁平去处理纪清肴的尸首。
  李辞盈十分怅然,愣愣望着里头看了会儿,才后知后觉感受到肩上那道锋利阴冷的眸光。
  “……”怎把这尊大佛忘了,她忙堆了个温软的笑,感激地对萧应问说道,“还没多谢郎君救命之恩呢,若非您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妾这条小命可就交代在这儿了。”
  听得出她话中有刺,可萧应问懒得计较,“唔”了声,说道,“这么一句话就当是谢过了?那这笔买卖某做得不值当。”
  这话听着不对劲呢,李辞盈思来想去,莫不是这人占便宜占习惯了,还想要再与她“如此这般如此”不成?
  抬了下巴瞥他一眼,那人面色如常,可目光好似没离开过她,始终恻恻盯着这边的呢,李辞盈心里咯噔一下,更不敢问他想让她如何报答,讪讪笑着,又问,“都护府发生大事儿,郎君您不在那边忙着,怎得又回肃州来了?”
  也不知这句客套话又哪里惹了萧世子的脾气,只听那人凉凉“嗯”了声,不答反问,“怎么的,三娘管了裴郡守行踪还不够,连某也得事事向您禀告?”
  他想起什么,又说道,“说起这个,某倒不明白了,大魏邮驿繁忙,非公事、官吏家信外不可用,怎裴郡守倒有法子日日写信回肃州来?”
  公驿私用是什么稀奇事儿么,真是狗嘴里吐不出一句好话来,李辞盈深深吸了一口气,扯了唇要笑,那人睨见了,竟然没好气呛她一声,“不想笑可以不笑。”
  “……”
  呸,若不是怕他为这两件事怪罪裴听寒,她才懒得伺候。
  李辞盈“喔”了声,垂睫望了地面解释道,“郎君误会了,裴郡守之信件并非是特意寄予南门楼子的,只偶尔在公函之中顺路夹带、再由他人递送而已,没有白费公驿的意思呢。”她顿了顿,又道,“且郡守来信不过是话几句家常罢了,并未提及他的行踪。”
  话毕了就作势要摸袖袋,“萧郎君信不过,可亲自验一验呢。”
  谁在意这个,萧应问冷哼一声,却并不搭话。李辞盈想他也没耐烦验这歪歪腻腻的信件,省了这一遭正好,收手回来,见着梁术匆匆来复命。
  “没死?”萧应问略觉惊诧,他清楚自己用了几分功力,铜勺正中胸口,她竟还有命可活?
  而李辞盈则大大松了一口气,立即拔腿想要去看望,刚走出一步,后领子就被人拽住了,萧应问冷言道,“三娘高兴得太早了,纪清肴谋害朝廷命官——虽说你并非‘朝廷命官’,但前者预先磨好了利器,也自证是蓄意为之——就算此刻没有死,也该立判斩刑。”
  他转向梁术,又问,“究竟怎么回事,纪清肴伤势如何?”
  梁术道,“纪清肴事先于怀中藏了东西,这才缓下了八分来势。大夫说她如今只为撞着脑袋晕厥过去,并无大碍。”他将手中捧着的东西送到两人面前,为难道,“郎君请看。”
  纪清肴所藏之物于李、萧、梁三人都不算陌生,正是那日“商队”于砂海遇袭时,被李辞盈顺走的那柄平螺钿背铜镜。
  是了,这镜子被她带到了鹧鸪山上,而后出逃时搁在屋中并未带上,纪清肴一心要将这宝镜交还,便日日带在了身侧。
  方才的回箭正中了那坚硬无比的金柄,才让纪清肴死里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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