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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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界主!”
  温澜沿着他们轨迹,三步朝前,直身鞠躬,然后落下双膝。
  徐觉回头,百位四渡峪弟子亦齐刷刷跪地。
  “四渡峪听命上古龙族,掌管四界浒气。”温澜敛紧了颤抖的唇齿,竭力维持内心的平静,可没想到,下一个字刚说出来,身后的百位弟子都亮出了嗓音:
  “峪中人只求心中正义,忍极寞,受众诽,处至暗,克酷险,哪怕粉身碎骨,也绝不回头。”
  铿锵排阵,气稳息厚,浩荡之声在这百里方圆扩了又回,余音不绝。
  背对众人的申寂泪流满面。
  温澜行叩拜礼,百人接续。“四位的指引,我们将永远铭记。”
  许久,迷途飞鸟在碎雪映出的天光里找到了方向,昂首扑翅,欣悦狂飞。申寂走到了视野的尽头,忽地缓缓抬头,却没回首:“或许,人和人并不相同。”
  第127章
  地浊郜幺营地。
  暖阳当空,和风拂面。川影操练兵士,明亚镇立后方,一丝不苟地盯着。主将号令威严响亮,队列动作干净利落,尾势聚卷浮粒,把帐篷外围的地面滤得一尘不染。
  简七站在百年断树旁,心绪如同将士的招法,切、挡、斩、顿,遒劲起伏,蕴力深长。
  “咻咻、嘘嘘——”
  华溪送出信号,脚底速滑,溜到简七右侧,落腰倚向树身,怡然自得地伸出右手,“吃?”
  简七瞥一眼,迟疑:“什么果?”
  “莓絮子。”华溪半张脸都在嫌弃,“你在人间混这么多年,都没见过?”
  “人家的莓絮子个大饱满、皮薄汁多,你这......”简七忍着,没太明显地挑剔,“最大一颗还没我指头壮。”
  “这叫天然、纯天然!我昨晚费了两个时辰才搞到的。”华溪轻哼,“不吃拉倒。”
  他手一收,三颗莓絮子自行飞旋,跳向简七的嘴。
  华溪得意一笑,“大哥是家主,三哥是主帅,他俩盯半天,你也在这站半天,咋滴,对人间.....睹景思人了?”
  “好歹咱也算得上将军......谁像你,一有空就寻吃寻喝。”简七自然而然地掏手抓果,回头再见齐整军队,声音沉了些:“无论何时何地、何境何难,我郜幺军永远都是这副昂扬抖擞、所向披靡的样。”
  他心生触动,甚想抬右臂举杯,忽地发觉掌中只有莓絮子,淡淡勾唇,一把捧进喉。
  “那可不。”华溪微调姿势,瞧着伤兵也开始抡身动体,轻轻笑,“这蛟族疗伤之法果真有用,阿凌不愧是独身碾退罔清六万魔兵的大将军,论起打仗,那可是边边角角都能说得精湛绝伦。”
  简七一顿,“论打仗?他昨晚跟你在一起?”
  “是啊。”华溪兴致未完地拍拍胸脯,“三哥带阿凌参观营地,没想到那小子不仅出手帮我们填了后方冰储补给,还一并演示了疗伤之法。来来回回折腾许久,我作为东道主,总不能让人家空手而归吧。”
  华溪吃完莓絮子,双手互拍,清涤污垢,搭上简七右肩,颇为自得,“我可把我那珍藏千年的好酒都拿出来了。昨夜,从亥时一直喝到丑时,跟阿凌从古至今、从天入地,聊得根本停不下来,老六,我真是第一次有了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华溪眸色殷切,慷慨陈词,说到激动处,双眼放光,神采都不一般了,可简七回他的眼神却是嫌怪的。
  “喂、什么态度,我可是你五哥——”
  “老五哥哥,梧阙他们昨日申时回来,个个累得跟头老牛似的。人家凌寒出于礼貌,在营地待到了亥时,你还非得把人拉去吃喝,陪你谈天说地,现在也才辰时。咱郜幺,就是这样拉着客人连轴转的?”
  华溪微愕,“......我出外勤去了,又不知道小单小七他们啥时候回来的——唉呀真是......昨夜我看他东张西望,半点没有回房的意思,这才......!”
  简七闻言踟蹰:“......东张西望?”
  “是啊!我以为小凌人生地不熟,可能是寻小七,想带他去,他似乎犹豫了一下,后来没说要去,我便拽着他喝酒了。”
  华溪说着便要往凌寒房间去,简七一臂提人回来:“小七呢?”
  “不知道啊。”华溪摸不着头脑,“昨夜也没见着......不过她又不喜欢来军营,我经常见不着.....你脸色怎么变了?”
  简七凝重一瞬,倏尔松开眉头,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华溪不解:“逗我玩?到底怎么了?”
  “小七昨晚问我要酒。”
  “......她不是不喝酒吗......?”华溪突然一怔,“她跟阿凌吵架了?!”
  简七没应,华溪自顾自分析,“可昨晚小凌的样子......我一提七妹,瞎子都能看出他的心。阿凌会惹小七生气......?”
  “人家谈情说爱,那不一样。”简七笑意和煦,忆及昨儿傍晚几人回营的状态,和月色下雁惜的颓丧,既怜惜又觉得有趣,“说不定先闹脾气的人,是咱小七。”
  华溪挠着下巴“噢”了“噢”,“那你说昨夜小凌在那徘徊,是不是想找小七来着?”
  简七微笑,“也许吧。”
  华溪摆摆头,转身又要走,简七再挡:“干哈去?”
  “那、人被我中途截了,万一耽搁这小年轻和好,我这、我不坏事嘛——诶、诶老六——”
  华溪话没完,已被简七拖往另一个方向:“年轻人的事你少管,他们自己能解决。”
  *
  第七根安神香炷燃完,躺椅上翘着二郎腿的男人放下米糕,指头在湿巾上捻了捻,嘴巴哈气,变出第八条香,一插中的,焰香持续。
  男子满意勾唇,微微晃动肩膀,把身子往上提了提,后脊背竟突然有冰凉的水润。
  “啊哟哇唷——”
  陆潮生惊而跳起,头顶反扣的书本唰唰往下掉,当他意识到自己不该大声喧哗时,悄摸摸瞥眼,捂着嘴看向床榻。
  大梦初醒的白衣男子竟已端直身背,静坐床边。
  “......你醒了?”陆潮生放下手,甩弹后脖子的衣襟,半怨半疑,“不是你小子整我吧!”
  凌寒声音很淡:“凝神炷可助人入梦沉眠,但一次多用,极易形成雾潮露。你对我使八根,就没有点心理准备?”
  陆潮生惊急抬头,“嘭”一声迎上倾盆大雨,将他整个人从里到外浇得透彻清凉。
  “我......”他懊恼闭眼,双手紧捏,愣是一心想八卦去了,完全忘了这一茬。
  可凌寒这两句置身事外的话听得他不来劲,陆潮生倒吹一口气,也不顾及形象,恶目圆瞪,盯向凌寒:“你小子知道雾潮露在我脑袋上头,也不替我挡挡——”
  哗啦啦的水声注向房门口的木桶,另一半雾潮露消失,凌寒扒穿外套,语气平静:“挡了一半,其余没法。”
  衣氅拂旋,撩起短暂的微风,裹上身形,立马又衬出他的高挑俊逸,陆潮生鼻子稍张,嘟嘟囔囔:“耍帅小鬼。”
  凌寒也不知听没听见,看清陆潮生的狼狈样,嘴角轻勾,反手甩出洁净干衣,扔给他,“还不擦擦。”
  陆潮生胡抹两下,施灵灼肤,片刻就沥干全身。
  凌寒此时已赶到门边。
  “去哪?”陆潮生藏了笑意问。
  “......出去走走。”
  “噢......”陆潮生刻意拖长声音,在凌寒拉开房门那一瞬轻唤:“雁惜~”
  “......”凌寒果真顿了顿。
  陆潮生没清嗓子,继续逗趣:“对不起,别生气,不——”
  凌寒的冰灵已压到他嘴边。
  “......你可别乱来啊!”陆潮生硬气扬眉,凌寒阖门,瞬转过身,气场微冷。
  “不走了?”陆潮生悠着声音笑。
  “......你知道些什么?”
  陆潮生摇摇晃晃地摆弄躺椅,恣意一倒,双腿交叠搭在案几边,“也没什么。无非是有的人喝酒喝不醉,想去求原谅,时辰又晚了,便只能独守空房,捱到天明,谁知一不小心还是累得睡着了。那家伙闻着我的凝神炷,一边做梦一边嚎叫,听得......啧啧,那才叫一个惨呢。”
  凌寒闭眼又睁眼,收敛情绪,“现在辰时?”
  法灵叠放书本,陆潮生又拿起了米糕,咀嚼着答,“辰时一刻。不过你别急,雁儿姑娘喝多了酒,现在还没醒呢。”
  凌寒眉头紧蹙,“谁给的酒?为何饮酒?她从不喝——”
  躺椅摇转,恰到时分,巧合地旋过来,正对凌寒。陆潮生摆了摆手,兴致颇高:“凌大公子为何梦呓,雁七小姐便为何买醉咯。”
  凌寒掉头即向药柜子,陆潮生咧嘴笑,“她身边有大哥二姐三哥四姐五哥六哥,梧阙也在,都这个时辰了你还找醒酒药?小子,最管用的药难道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凌寒深吸口气,落臂直背,阔步往外。
  陆潮生撅撅嘴,吃完最后一块米糕,把椅子旋回去,左手刚摸到书皮,凌寒的声音便从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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