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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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惜目光严肃。
  逍霆子不紧不慢地提醒:“你听得进去,那便是认真;听不进去,就是玩笑。”
  “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她果决甩下一句,召出杳蔼流玉,刹那飞向天边,与温澜、单泉溪并立。
  赤彤流云雾为托,阿漾喷火,猛攻四渡峪结界,但那东西坚如磐石,根本撼不动。
  温澜上前布阵。
  单泉溪不经意瞥眼,感觉雁惜不对劲,回头望身后,对上了远方凌寒直勾勾又半怯半悔的眼神,迟疑着询雁惜:“阿凌怎么了?”
  “没怎么吧。”
  “那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单泉溪轻笑,“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但你如果正常,绝不会向鹦鹉示诚,拜师学艺。”
  雁惜凶瞪他一眼。
  单泉溪住嘴,片刻后,他神秘地凑到她耳边,语气沉重:“你确定凌寒没事?”
  雁惜低低应,“没有。”
  “那他为什么流了那么多血——”
  雁惜猛地回头,但思维快过眼睛,顷刻猜到是他恶作剧,一拳抡向单泉溪,同时对其施哑术:“给我闭嘴!吵死了!”
  谁知单泉溪笑眯眯地用起了腹语:“人家身子没流血,心坎却是腥红一片呢——”
  雁惜利落前蹬,一脚落到温澜身边。面对四渡峪结界,她右手握紧杳蔼流玉,十八重剑力齐聚,正准备往下砍,温澜却拦住她。“硬来,会伤到你。”
  “总归要有人受,我可不旁观。”
  温澜轻缓拉低她的手,“我们没打算强攻,赤漾鸟只是虚晃一枪。”
  雁惜明白,深深吸气,清了清神。
  单泉溪唤回阿漾,没再玩笑打趣,亮出纯金打造的仙乐铃,示意雁惜:“来都来了,灵也聚了。听温澜号令,把它震响?”
  “这是要......?”
  “我可没信心瓦解四渡峪之防。”单泉溪爽朗笑,“不过要逼他们出来见人,还是有办法。”
  雁惜怡然勾唇,“不赖嘛单司主。”
  她提剑往前,两步之后又转回来:“仙乐之声过于震耳,波及无辜怎么办?”
  “控制在方圆十里就行。其余的交给我们。”赤鸟横空,单泉溪跳上阿漾的背,往下方喊:“阿凌,帮忙!”
  雁惜没往下看,凌寒自然瞧不到她的脸。
  正事在即,他们谁都没有分心。单泉溪、凌寒化灵在外,将仙乐之力困在界中,雁惜、温澜合力,敲击金铃。尽管有单、凌的法力作护,逍霆子依旧痛苦地捂紧了耳朵。
  三声铃毕,温、雁相视点头,欲敲第四下,四渡峪结界终于松动了。
  众护法、护从拥护着申寂、弥炉、李彧、徐觉四人,分八队散开,迎接不速之客。
  雁惜和温澜同时握紧剑柄,胸中激愤狂增。
  单泉溪心知不好,一把拽过凌寒,闪到二人跟前。
  凌寒始终关注着雁惜,却从未见她看过自己一眼,现在靠近了,他不想让她不自在,便收敛了目光,只静静候在一旁。
  雁惜趁所有人不注意,偷偷瞥了瞥凌寒,很快又收回去了。
  “四位界主,早。”单泉溪仿佛无事发生,笑着寒暄。
  李彧躁怒:“少在这装模做样!一声仙乐铃足以震碎一个拥有千年修为的灵者耳膜,你还搞了三声!”
  单泉溪慢悠悠地扯起嘴角,“原来李界主听到了。我还以为诸位青天白日睡大觉,不省人事了呢。”
  “你——”弥炉欲动,申寂把人拉回来。
  “泉溪上神,如今该唤你单司主了,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他望了不远处的逍霆子一眼,“但是那件事,我们无话可说。浒气乱了,青玉皿没了,青诀印永世无解。九重天要怎么样,四界会怎么样,都与我们四人无关了。”
  “好一个语重心长的无关!”雁惜盛怒,“地浊浒气第一损,是因为你们中了风黯的计,逍霆子捡回了一条命,可那个和尚没有,地浊十月无数无辜之人没有。一道缝口打开,万千灾难涌入,申寂,你怎么敢、你怎么忍心说这一切与你们无关!”
  “我没有否认过我们的错!可我也不认为那是真正的错!”申寂突然激动,“郜幺雁惜,不要以为你们就能撇清干系。风黯窃进来了又如何?人间灾难少不了界事司的疏忽,晨时月移位又能怪到我们头上吗!青诀印把我们兄弟四人困在这里万万年。万万年!你才活四百年,要有多少个你加起来,才能等同我们的时光!可是万万年来,我们只能待在这,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我们想找龙神有错吗?我们想重获自由有错吗?我们——”
  “可是四位界主能成为龙神座下大将,不就是用自由换来的吗?”温澜已无心落泪,深长地盯着眼前四人:“万万年前,四渡峪之主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你们经过了重重选拔,才站到了龙主身边。‘自由去,重担来。’四渡峪史志上,还有申界主您当年亲笔写下的誓言。那些,都不作数么?”
  申寂呼吸慢了,李彧横眉,厉声驳:“可是没人能想到,为我们布咒下印的龙神会一夜消失!消失了!如果当初他们告诉我们,坐上那个位子便等于永世监禁,永无可能逃离,我们不会去!不会——”
  他的哀嚎又重又长,凄切之盛如深渊恸哭,听得众人心口拔凉。
  弥炉甩头,愤恨地看向温澜:“我们四人待你不薄,如今你却恩将仇报——”
  “这是恩将仇报吗?”
  雁惜压喘了气息,“她为求正义进入四渡峪,得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信任崩塌。弥炉界主,温澜能走到如今,靠的不是你们如何提拔、如何‘不薄’地款待,而是她自己。你们只给了她一个守护人间的护法名号,是她身体力行地努力、孜孜不倦地做,才把你们这个名号落到实处。可是你们四人,连地浊受难时多派一点援兵都不愿意。四位界主,没有地浊护法之名,温澜还是温澜,可是没有温澜,你地浊护法之名便不副实!”
  申寂背过身去,不想再作多余的争论,但李彧和弥炉恼羞成怒,双臂举起时,头顶的青诀印又亮了。
  徐觉出手,两招打昏二人,无精打采地站到最前方,轻挥右臂,收回了逍霆子身上的捂藏印。
  “过往种种,深究已无意义。我们四个只是龙主训练出来管理曾经那类四界浒气的,如今新的阴阳卦已经现世,浒气也全乱套了,我们四人便再没有利用价值。作个交易吧。”
  他把雁、凌、温、单四人扫了一遍,“玄泽界主徐觉,向四位请求:留我兄弟四人一条生路,我们便打开四渡峪结界,从此以后,世事如何更迭,再与我们无关。”
  近百护法和护从之间有了私语声。
  申寂看了他们一眼,把头转开,没有多说。
  沉默很久的凌寒终究开了口:“四位所握的防御之力乃四界最强,就这样退隐,不觉得可惜么?”
  徐觉微笑:“活了万万年,曾经狂热追求名和权,现今只觉得,这把岁数还被困在一个重复寡淡的荒凉地,无趣,无趣啊!”
  “将你们毕生所学传给后人,然后废除所有灵力。”单泉溪立下承诺,“我便答应。”
  徐觉稍顿,单泉溪态度强硬:“你们的防御之灵乃四界最强,若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应允,我便信守诺言,否则,没得商量。”
  申寂睁开了眼,低头注视那双长满茧子的手,忽地想起万万年前那个志存高远的少年,微不可察地冷谑一笑。
  “此话当真?”他淡漠发问。
  单泉溪心里的鄙夷和不解攀上顶峰。
  就连这样.......也都要放弃吗。
  谁知没等单泉溪回答,申寂身后的数个青年就破口而出:
  “界主,我敬您曾带领我们守护四界,唤您一声界主,可如今您的选择让我们不齿!”
  “多大能力便有多大责任!您留在史志上的誓言激励我至今,可是您却退缩了!”
  “界主,为什么宁愿自损,也不想再面对了?!”
  “界主——”
  “够了!”申寂一令压议,声音洪亮如从前,神色却恹恹无力,“人与人是不一样的,何况你们才几百岁。我老了,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剩下的日子。没有自由,但是清静的日子。”
  他出掌散灵,一并抓起李彧、弥炉和徐觉,前二人昏睡,最后那人没反抗。
  随着四道强灵源源不绝地往外注,四渡峪结界开始瓦解,单泉溪警惕,示意雁惜和凌寒,三人合力,为四渡峪方圆百里凝出了屏障,以防意外侵袭。
  温澜百感交集,握紧长剑的手心出了一遍又一遍的汗。
  最终,在一阵不急不缓的大风中,四枚青诀印相互召应,将滔滔灵力锁于青色匣,抛向温澜。
  结界瓦解,四人衰弱倒地。
  盛大落幕于无声。
  “交给你了,温澜姑娘。”申寂扛起李彧,徐觉扶稳弥炉,赤彤流云雾渐散,阿漾在天边划过一道靓丽的弧线,红光照过四人的来时路,蹒跚的身影却将前程遮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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