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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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庄这才应了声,很快找村民借来两把锄头,跟着苏及沿着井边挖地。
  阿庄一边挖一边不解地问:“苏公子,我们这是在挖什么?”
  苏及语气沉重:“挖人……如果我这次没猜错的话。”
  “什么?!”阿庄震惊,“哪有在院子里埋了人的!”
  苏及顿了顿:“唯有这样,才能解答井边的血迹。”
  很快,土里挖出一截手指,那手指发白,比寻常人粗了一圈,苏及几乎能确定心里的猜测。
  他缓缓吐出气:“这屋舍院墙过高,门外又有你看守,赵铁盈无法将尸体带出去,只好将人就地埋了。”
  “啊?赵指挥使进过这里?!不对!为何赵指挥使要埋人哩?!”阿庄脑子混乱,都不知道该震惊哪一处了。
  土里逐渐露出曾掌柜一张近乎面目全非的脸,还有整个比寻常人肿胀得多的身体。
  阿庄饶是当过兵,杀人不知几许,却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模样的尸体,吓得连连后退,扒着井边忍不住干呕:“我的老天爷……这、这是在水里泡了多少天才能泡成这样?比俺老家的馒头还白!”
  苏及浑然不觉,他蹲下身察看,他想起上一次来时还没开始下雪,神情有些严肃:“这还看不出,多亏井水结了冰,这才让尸体腐化不多。”
  阿庄差点跳起来,他望了眼一旁的井口:“苏公子,你说什么?!这、这尸体一直泡在这井里?!”
  “没错,前夜赵铁盈趁着夜色翻墙而入,从井中将尸体捞出,就埋在了这里。”
  “……”
  “阿庄,你去叫人来将尸体抬去最近的义庄,我要验尸。”
  苏及一身素色,身量单薄,乍一看风都能吹跑,阿庄却见他神态自若与白面馒头面对面,嘴里还说着要验尸,他张了张嘴,实在说不出什么来:“俺……俺这就去叫人来!”
  苏及突然又叫住他,盯着那顶毡帽看了一会儿,问:“阿庄,你的耳朵可是也被炸伤过?”
  阿庄神色闪过慌张,不知苏及是如何看出来的,但基于刚才苏及张口验尸那可怖一幕,他实在不敢撒谎:“....对,俺其实不光炸伤了后脑,耳朵也不太灵光了……俺不说是怕苏大人因为这个事又把俺调走。”
  苏及合掌一拍:“这就能解释得通了!赵铁盈知道你听不清,才会选择直接在院子里埋人,再翻墙离开,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料到你会尿急去了土坡后,正巧撞见他驾马离开。”
  “好了,你去叫人吧,你耳朵的事我不会告诉苏大人。”
  阿庄连声道谢,忙不迭跑出去叫人。
  ……
  苏刑听到手下的汇报着实一惊,稍一思索,还是决定去看看情况,他到的时候苏及刚验完尸。
  苏刑:“老二,这是怎么回事?这人真是曾掌柜?”
  苏及净了手,点头:“已经找赌坊的人来确认过了。”
  “可他不是逃了吗?怎么会死了?”
  苏及举着手中油灯指给苏刑看:“死前有搏斗,腰腹两侧有刀伤,胸口一剑是致命伤……看样子死了约有三个月了,不好在井里有冰。”
  “……”苏刑还是头一次见到死了三个月的尸体还能保存完好,不禁沉默一瞬:“按之前的说法曾掌柜不是逃去西南了吗?”
  这也是苏及和陆英一开始所想,或者说是赵铁盈让他们这么想。
  “他应是死在我与侯爷去城西村舍那晚,凶手来不及毁尸灭迹,只好将尸体藏在井中再翻墙离开,而我们并未想过打捞井中,这才误以为曾掌柜闻讯逃了。”
  “那晚之后,侯爷的人一直守在屋舍暗处等曾掌柜回京,凶手因此无法进入,直到柳时清一案真相大白,所有人皆以为曾掌柜不会再回来,侯爷便撤了人手,却没想到你的人一直没走。”
  “天气转暖,为防止尸臭泄露,凶手不得不再次进入屋舍内掩埋了尸体,却恰恰暴露了行踪。”
  苏及说完,他心中那些疑点也随之连成了线。
  “你说的凶手是赵铁盈?他可和曾掌柜有何仇怨?”苏刑一顿,不敢置信道,“难道……”
  “你想得没错,柳时清的死也许还有内情。”苏及望着已经泛白的天,心头如同压了块大石,“不过我还需确认一件事。”
  十日后,簪花小院。
  安南侯府的管家带着人进来,跟着的人风尘仆仆,似乎连夜赶路而来。
  苏及往他身后确认了一眼:“来时可有被人发现?”
  管家:“一路混在进京的商队里,应该无人能察觉。”
  苏及松了口气道谢,管家连道不敢当,陆英不在,苏及就是侯府的主人,别说从龙泉镇秘密带个剑师回来,就是让他们将龙泉镇的剑师全都找来也不是不行。
  管家笑眯眯道:“苏公子,你要的剑我也从侯府带来了。”
  苏及接过两把剑放在石台上,仔细打量,除了一把被抹去剑柄的花纹,其余并无区别。
  他转身看向候在一边的剑师:“这两把剑可都是你们剑坊所制?”
  那剑师被不明缘由地被掳到京城,一路心惊胆颤,但看眼前年轻人眉眼温和,似乎并无恶意,他抖着手接过仔细察看起来。
  “回公子,左边这把被磨掉睚眦纹的是我所造,可另外这一把.......”剑师顿了顿,“并非出自我之手。”
  “如何看得出来?”
  “龙泉镇剑师虽多,但每个人的铸剑技艺并不完全相同,就算刻意模仿,也无法铸出同样的剑,我家传的铸剑手法是在生铁中混了熟铁,制成的剑韧性会更好,可旁边这一把剑明显是生铁所制,质地硬而脆……”
  苏及突然想起《天工开物》中提到的灌钢法,他敲着两把剑身,果然发现两者的声音有差别,没有花纹那把声音更为浑厚,而另一把声音更为清脆。
  这样细微的差别,除了造剑之人,其他人定是无法察觉。
  “你能认出这把仿剑出自谁手?”
  剑师摇头:“这我认不出,不过看这剑身,制成时间应是晚于我所造的剑。”
  管家带着剑师离开后,苏刑从房中走出,刚才剑师的话他都听见了:“老二,你想知道的事已经确认了?”
  苏及轻轻吐出一口气,他虽有猜测,但在剑师辨认前也不敢妄下论断,如今事实已经明了。
  “城西屋舍中的那把剑是赵铁盈故意留下的,他刻意仿了剑,为的是让我们将曾掌柜和龙泉镇联系起来,寻着龙泉镇这一线索,便找出金果儿和陶贵妃。”
  苏刑实在没料到这背后还隐藏着这一因果:“那你的意思是杀柳大人的是赵铁盈,再嫁祸给了金果儿?”
  苏及语气沉重:“只怕连金果儿自己也以为柳时清是死于他之手……真是个一石二鸟的好计谋。”
  苏刑心中还有一个疑惑:“可赵铁盈与柳大人似乎并无仇怨,他为何要这么做?”
  这事苏及早已想过,他望着那两把如出一辙的剑:“这其间到底藏了什么秘密还不能得知……”
  “还得麻烦堂兄一事,我与侯爷曾在开封与赵铁盈有过一面之缘,侯爷提过赵铁盈原为林县百户,后因战功擢升为宣武卫指挥使司,如今想来短短一年连升三级有些怪异,背后兴许有人推波助澜,还请堂兄帮忙查探他背后是否有推举之人。”
  苏刑应下来,他想了想:“此事可要告知侯爷?”
  苏及望了一眼墙头的断枝,前日下了一场雨,桃花瓣落了满地,甚至有的树枝也被压断了。
  这似乎不是个好兆头。
  苏及摇头:“收回河套一事更为重要,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
  若是侯爷不在,那案子查起来定是困难重重。
  可苏刑见苏及铁了心要查,不由劝慰:“背后之人想来不简单,你如何动得了?不如等侯爷回来再说?”
  苏及却摇头:“不能等,等得越久,杀人者就有足够的时间掩藏剩余证据。”
  苏刑无法,只好随他去了。
  又过了几日,苏刑派人送来一张纸条。
  苏及看了一眼,收起纸条,喃喃道:“我动不了这背后之人,总有人能动得了。”
  ……
  总有传言说内阁次辅江离貌比潘安,见人含笑,似乎从不发脾气的样子。可那些官员并不敢这么想,他们早已见识了江离折磨人的手段,那是尊绝不敢招惹的大佛,真落到他手里只怕还不如一死百了。
  犹记得几年前,一名官员突的没了踪影,一月后再出现时人却疯了,家人不识得,唯有见到穿红衣的人时会大哭大叫……
  官员们正私下议论这是何人所为,转头一看,纷纷大骇,江次辅不是最爱穿这大艳的颜色嘛?!
  就像现在,苏及听着房子深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叫声,实在不知道作何表情,江离却还能自顾自喝茶:“陆英的手段并不比我差,你为何这等表情?”
  苏及打量四周黑漆漆的石壁和玄铁制成的牢门,这怕是得用炸药才能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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