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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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愿嫁进赵府做妾,本想一死了之,”三夫人抬手轻抚着肚子,轻叹道,“只是没想到我怀了孩子……这是王哥的血脉,为了肚中的孩子我只能苟活下来。但我必须得离开赵府,我不能让我的孩子认赵金山做父亲。”
  “可是就算我有了身孕赵金山还是不愿放我走,他怕我早已怀胎的消息传出去,辱了赵府的名声,便联合医馆的人给我下了堕胎药......若不是被大夫人发现,我腹中的孩子早就没了!”
  三夫人肚子上的手握成了拳头,神情狠厉,语气越发激动起来:“他要杀了我的孩子,我便要杀了他!他想借着神女像敛财,那我就让他死在神女像之下!”
  大夫人忙握住三夫人的手,安慰般拍着她的肩膀,三夫人总算平静些。
  苏及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几年前游历途中见过的景象。
  那是一个雨夜,他躲进一个破陋的土地庙,正中央的庙顶破了个大洞,正哗啦啦往下漏水,洞口下方长着两朵野花,被漏下的雨水打着花瓣,在电闪雷鸣中摇摇欲坠。
  本是寻常一幕,可待第二日雨停,苏及睡醒一瞧,不由啧啧称奇——两朵花明明如此娇弱,却靠着互相的根茎支撑,活了下来......
  他收回神思,看着面前的两个女人靠在一起,她们纷纷在佛像前供述着杀人的手段,可神情坚韧,竟没有一丝悔恨……
  苏及闭了闭眼,低低道:“就算赵金山罪有因得,可你们杀了他,却也搭上了自己,值得吗?”
  是啊,值得吗?
  没人回答,佛像下的众人沉默着。
  门外似乎吹来了一阵风,槐树叶发出沙沙声......像是悲鸣,像是安抚。
  大夫人若有所感,抬头朝门外望去,她一动不动地望着那些随风舞动的树叶,一颗泪珠顺着她眼角浅浅的纹路滑到耳后。好一阵,她回过头看那沉默的佛像,脸上升起释然的笑容:“值得,为了名之,一切都值得。”
  三夫人低头看着腹部,肚中的孩子踢了她一脚,她却眼神柔和:“为了王哥和我的孩子,什么都值得。”
  这就是她们的答案吗?
  密不透风的墙好像被撕裂了一道缝隙,有东西在渐渐溢出......苏及有些愣怔。
  情是什么?
  大夫人为情杀夫报仇,三夫人为情争取自由。
  佛说,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
  可是,当这爱足够真、足够深时,那些忧惧皆变了,胆小之人竟变成了世间勇者,刀山火海、粉身碎骨,也无可阻挡......
  一声细微的叹息声响起,似有若无,又在树叶的悲鸣中消散。若不是离得近,连陆英也忽略了,他侧头观察苏及,苏及却已收起了情绪。
  “二位大人已听完原由,是要将我们带去衙门吗?”三夫人叹一声,“......只可惜苦了我的孩子。”
  “放心,本官会作主,你的孩子自有去处。”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门外一阵脚步声,苏刑带着一众衙差涌进不大的佛堂。
  “堂兄,你何时来的?”苏及脸上堆起笑,心中却无不惊讶,也不知苏刑在外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苏刑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早不晚,正巧该听的都听到了。”
  “......”
  苏刑拍了拍苏及的肩,煞有介事:“老二,这案子多亏了你。”
  “......”
  苏及笑容僵住,他万万想不到会被苏刑摆了一道,原想借着苏刑的人手查案,却没想到苏刑早已识破他的伎俩,还将计就计,等着他在前面出力,自己在后面坐等收网。
  好个大义灭亲的老狐狸!
  苏刑忽略苏及变幻不定的神情,朝官差挥了挥手:“将这两个嫌犯先押到县衙去,明日听审。”
  待人走后,苏刑转向陆英,朝陆英行了个礼:“安南候。”
  陆英点了点下巴算作回应,他对突然出现的一行人并不惊讶,以他的听觉,早已注意到门外有人,只是这些人不动,他也并未声张。
  陆英:“我到扬州一事并无多少人知道,还请苏大人保密。”
  苏刑答应了下来。
  苏及总算缓过来,压下忿忿心绪:“堂兄......是何时发现的?”
  “你那任书做的是真,连我也哄住了,只是算漏了一处。”苏刑继续道,“我前年上京述职时与柳大人相交,听说你和侯爷一同去过开封,便写信找他问了一问。”
  “......”
  苏及苦笑,他万万没想到,天衣无缝的计划竟被远在开封的柳时清拆了台。
  他和柳老头果然八字不合。
  ......
  第二日堂审,扬州百姓将衙门围得水泄不通,神女杀了赵金山的说法在扬州传得沸沸扬扬,如今由苏刑审理该案,所有人都想来瞧瞧真相如何。
  苏及因着苏刑这一手黄雀在后多少有些不忿,并未前往观看,但他一早便让人送了一本刑狱卷录去县衙,这里面讲的是前朝一桩刑狱旧例,一名学生杀了私塾先生,可那学生品学兼优,德才兼备,是远近闻名的仁人君子,杀人也是因为不得已的原由,当地村民听说后纷纷奔走向判官求情,最后学生得以无罪释放。
  正如游历那年,那土地庙虽破败不堪,估摸着再隔几年就会垮塌,但苏及离开前还是心血来潮地爬上屋顶,用了几张瓦片将那破口盖住......
  他难得管一回闲事,也不是那刑狱卷录苏刑会不会看......
  第39章 二公子只能做本侯的棋子
  大夫人和三夫人被关在牢中,两人借着陆英的身份得以前往探望。
  大夫人和三夫人还算平静,既然决定杀赵金山,那她们便已料到下场。
  苏及将手里的风筝递给大夫人,大夫人喜极而泣,小心翼翼将东西抱进怀里:“我的名之......多谢大人。”
  苏及点了点头,转向另一侧:“三夫人,还有些问题想向你请教。”
  三夫人:“大人请说。”
  “神女像现在在何处?”
  三夫人一顿:“大人为何这样问,神女像不是就在赵金山的屋子里?”
  苏及笑了笑:“我是说真的神女像。”
  三夫人沉默一会儿道:“......大人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也见过神女像。”苏及叹息一声,“三夫人是个心善之人,你说神女像出世会生乱象,我想就算赵金山死了,你也不会将神女像交予赵家。”
  “你料到赵金山一死,再无机会取回神女像,于是早在赵金山死的那日就将神女像替换了......那副毡靴在何处?”
  三夫人抚在肚子上的手微微蜷缩又放开:“大人猜得不错,那日我见赵金山死后,便将神女像替换,将其藏在毡靴中偷走。”
  苏及:“那三夫人可否告知神女像如今藏在何处?”
  “这......你们要神女像作何?”三夫人犹疑地打量牢外二人,这二人明知神女像是假,却并未向县衙告发,似乎是冲着神女像来的。
  “我倒不怎么需要神女像,只是想找到神女像的主人,”苏及指了指一旁陆英,笑眯眯道,“这位大人却不同了,他要借神女像救人呢。”
  “救人?”三夫人朝陆英看去,这位高一些的大人一直话少,眉目冷淡,看着不好相与,真的是用来救人的?她心中狐疑:“可......神女像出世,乱象生。”
  陆英开口,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淡:“那是因为贪念,和赵金山一样,神女像所带来的财富让人趋之若鹜,争斗杀伐无穷无尽,故而欲念起,乱象生。你放心,我不像那些无脑无知之人,没有这等无聊的欲念。”
  “......”不知为何,三夫人不敢和这位大人多说话,她转向苏及询问,“这是......”
  苏及苦笑,他似乎已经习惯了陆英这般说话:“你可以相信他,这位是安南候,他家满门忠烈,人美心善,对钱也不感兴趣,他要神女像是为了修筑河道。”
  陆英挑眉看了苏及一眼,并未出声。
  “河道?可是与柳大人有关?”
  柳时清在开封治理洪水、修筑河道一事早已传遍了大江南北,三夫人也有耳闻。
  苏及:“没错,老......柳大人说河道要修三万三千丈,这神女像兴许能帮上忙。”苏及不好点明宝藏一事,只好含糊过去。
  三夫人想了想:“好,我告诉你们。”
  苏及松了口气,没想到老头的名号竟这么好用,他语气郑重:“放心,我们断不会让神女像再落入赵金山之辈手中。”
  “藏在我院中东南方的矮墙下,”三夫人无奈一叹,“我原想找个时机将它毁了,只是还未来得及便被关在了这里。”
  “多谢!”
  两人得了神女像的下落,不敢再多耽搁准备离开,苏及突的想起什么:“还有一问,三夫人的夫君可是琼州人士?”
  三夫人摇头:“不是,我亡夫从小居住在天平山上,并未去过琼州。”
  看来三夫人死去的夫君并不是他要找的人,苏及心头大石落下,又问:“那这神女像......是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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