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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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什么?现在…….还是昨夜?
  “.....哦。”苏及尴尬一咳,连忙扯回话题,“借此毁了香炉,又将装了真假圣水的瓷杯皆摔碎,这样一来,既将所有证据毁了个干净,也让谁也看不出来真假圣水替换的戏码。”
  陆英见他这副心虚模样,也不为难,顺着话题道:“三夫人想杀了赵金山情有可原,可是这大夫人与赵金山十几年的夫妻,为何要杀他?”
  “这还不简单,去问问不就知道了。”说着要往外走。
  “等等。”陆英却叫住他,转头望向龛室上的神女像,心思不言自明。
  苏及差点忘了,陆英来扬州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尊神女像。他转身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手中多了两杯圣水:“外面有苏刑的人看着,神女像难以带走。”
  “无妨,神女像得手,我也无需再隐瞒身份。”
  两人喝下圣水,陆英揭下那块黑布,飞天垂眸的神像近在眼前,他正欲伸手取下,苏及却不由得皱起眉:“不对。”
  陆英转过头,眼神询问,苏及自顾取下泥像低头闻了闻:“神女像有异香,那香味既是香也是毒,异常浓烈,就算在十步开外也能闻见,可这尊神像的味道......太淡,这味道.....似乎也与我从前闻过的不太相同。”
  两人明白过来,看来神女像已经被人替换了。
  陆英不急:“既然赵金山死于神女像,那说明其死时神女像还在,他死后进屋子的唯有一人。”
  苏及打量着不足十寸高的神像,突然笑了一声:“没错,三夫人那毡靴放置神女像似乎刚刚好。”
  ......
  苏及和陆英赶到大夫人别院时已经快正午,日头有些晒,连满园的花也不如往日生机勃勃。
  侍女告诉两人大夫人这个时候在佛堂,苏及微微惊讶,这个时辰还在拈香拜佛,看来是诚心向佛了。
  可是佛家讲究慈悲为怀,苦修之人也多是修的消除累世业障。
  这究竟是多大的仇恨才能让一个苦修之人不惜杀人?
  佛堂设在别院的最深处,两人穿堂而过,又进入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院落。院子中间种了一棵槐树,高有数丈,比别院的房顶还高不少,树枝往四面八方延伸,硕大的叶子拥簇着,将日头挡得严实,只在地上落下星星点点的印迹。
  苏及停下多看了一眼,夸道:“这槐树长得比簪花小院的枣树还喜人。”
  陆英:“二公子若是喜欢,我叫人在你那儿种上几棵。”
  苏及连连摆手:“不了不了,这槐树又不结果,无甚用处,何况......我家枣树会吃醋的。”
  两人继续走,穿过槐树的影子往前。
  佛堂在正东的那间屋子,屋子安静阴凉。一个女人衣衫简朴素净,正跪在佛像前,她不施粉黛,因常年礼佛,面容叫寻常人更平静温和。
  大夫人闭着眼,手中佛珠滚动,听见门口的脚步声睁开眼。
  “两位是?”
  苏及环顾这佛堂,左右两面墙都挂着观音像,正对的香案上摆着一尊佛像,两侧是与赵金山房中相同的三足香炉,他收回视线:“大夫人叨扰了,我们是县衙来的,特地来查探赵老爷的死因。”
  大夫人站起身朝两人作了礼:“老爷死在听花苑,二位大人还是请回吧。”
  话中没有一丝情绪,既不像死了丈夫的,也不像杀了丈夫的。
  苏及也不着急,他挽起袖子摊开手,掌中躺了几片萎巴巴的花瓣:“我看夫人院中的花养得甚好,只是这天太热,有的花瓣都掉了。”
  大夫人看着苏及掌中的蓝色花瓣,微微垂下眼道:“多谢大人提醒,我今日会叫人给花浇些水。”
  苏及笑了笑,收回手,他朝香案走近了几步,打量香案上的东西,除了供品和香烛,还放了一个油纸风筝,也不知这风筝放了多久,面上发黄得厉害,但又没有一丝脏污。
  苏及:“这风筝若想长久存放最好刷上一层油蜡。”
  大夫人顿了顿:“多谢大人提醒。”
  苏及笑了笑,又看别的东西:“这香炉很精致,不知道里面烧的什么香?”
  “只是寻常的檀香。”
  苏及回身看她:“没有曼陀罗和乌头?”
  大夫人停下拨弄佛珠串,好半晌,她抬起平静的面容:“看来大人已经知道了。”
  苏及有些意外,他在京中刑部堂审上见过的嫌犯不少,被道出罪行后有喊冤的,有愤怒叫骂的……像大夫人这样觉得解脱的却不多见。
  大夫人抚摸着香案上的油纸风筝,并不言语。
  苏及看了一眼,忍不住道:“夫人没有什么要说的?”
  第38章 世间勇者
  “老爷确实是我杀的。”
  虽然早已猜到答案,但苏及并未感到真相揭开的轻松,他心生惋惜。
  一个人一面众善奉行,修行福报,一面却堕入阿鼻地狱,造下杀业。这样的人在杀人时,心中不会感到痛快,只会遭受撕扯,百般煎熬。
  陆英走到苏及身旁,替他问接下来的问题:“你与赵金山夫妻多年,为何要杀他?”
  大夫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缓转身,朝佛堂门口走去。
  陆英要往前,苏及却拉住他,摇了摇头:“她不会跑。”
  大夫人在门口两步之外停下,她目光落在院中那棵巨大的槐树上,语气中带着怀念:“这棵树,是名之出生那年我亲手种下的。若是名之还在,也该和这棵树一样,长得高高壮壮了……他那么勤学刻苦,说不定已经中了举人,光耀门楣了......”
  苏及想起,赵名之正是小桃提过的大公子,几年前不慎落水溺亡。他心中一紧,隐约猜到了什么。
  大夫人嘴角勾起,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你们问我为何要杀老爷?我不过是为名之讨个公道罢了。”
  “这些年,我吃斋念佛,日日活在痛苦中。我总是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让名之去捡挂在树上的风筝,他也不会跌进池塘,更不会就这样离开我……”她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痛楚在其中翻滚。
  “可是真相并不是这样的。”大夫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原来名之是有救的!有人亲眼见到他落水,可是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没有救他!甚至没有呼救!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哥哥没了力气,沉入水中……我可怜的名之啊,他该多难受……”
  大夫人痛彻心扉,用力捂住胸口,手中的佛珠串骤然断裂,珠子如同她满面的泪水,劈里啪啦滚落在地。
  一颗佛珠滚到苏及脚边,他俯身捡起,握在手中,低声问道:“那个没有呼救的孩子,就是赵府的二少爷,对吗?”
  “是他!就是他害死了名之!”大夫人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恨意。
  “可你杀的不是二少爷,而是赵金山。”苏及抿了抿嘴,已然猜出了后面的故事,“赵金山为了保住他剩下的血脉,让府中下人瞒着你。而你,一直被蒙在鼓里,活在自责和悔恨中。”
  大夫人的眼中,悲痛与恨意交织:“因为他的谎话,我这些年过得生不如死。我总以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作下的恶,连累了我儿……可他的父亲,却从没想过为他报仇,更哪怕一丁点的责罚,一丁点的歉意.....我们终究是不同的,我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换我儿的命啊!”
  她悲哀地抬起头,望向堂上的佛像,仿佛在祈求,祈求那一切遭遇能加诸在她身上,换回她的名之,正如她每日所做的那样。
  可佛像却无动于衷,只是垂着一双悲悯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堂下人的悲喜......
  “竟是如此......”佛珠在手心发烫,苏及低低叹息一声,“因果已定,节哀。”
  他定了定神,将滚烫的珠子放在供桌上:“你和三夫人谁是主谋?”
  好一阵,大夫人止住泪水,她愣怔地看着满地的佛珠,开口道:“这事是我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
  陆英:“你的意思是三夫人摔翻香炉和茶杯都是巧合?”
  陆英眉眼间自带了高高在上的疏离,寻常人在他的注视下难以说得出谎话。
  大夫人绷着肩膀,抿嘴不答。
  正僵持着,门外传来一道女声:“香炉和茶杯都是我故意摔碎的。”
  一个年轻的女人走了进来,仙姿佚貌,挽着发,桃粉罗裙,只是腹部微微隆起,行动有些不便。
  看样貌和年纪应该是赵府三夫人了。
  三夫人看向苏及和陆英,并无畏惧道:“赵金山是我杀的,大夫人只是为了帮我。”
  大夫人将她扶到一旁椅子上坐下,她握了握大夫人的手,抬头继续道:“我原住在天平山上,王哥是我的夫君,他是山上的猎户。半年前王哥染病去世,为了将他下葬,我变卖了家中的物件,赵金山看上了我家中的神女像。可王哥曾告诉我那神女像是山神留下的,神女像出世会生乱象……我本不愿意卖,奈何赵金山用了手段强买,还将我强掳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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