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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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昭:“……是,卑职遵旨。”
  温催玉轻咳了声,但他习惯不在旁人面前说教学生,所以并未挑剔卫樾这并算不上“不恶语相向”的态度,只是对袁昭笑道:“袁校尉不必拘礼,拿垫子坐吧。”
  卫樾烤暖了手,回到温催玉身边。
  袁昭也挑了个离得不远不近的火盆,自己拿了垫子,有些拘谨地在旁跪坐下来。
  温催玉并未急着开口,等到时间足够让人在外面冻得僵滞的身体被炭火的热气烤得回暖之后,他才温声说道:“听厨房的田婶说,袁校尉坚持在屋外用膳。如今天冷,饭菜也凉得快,纵然身强力壮,长期吃冷食也只怕对身体不好。”
  袁昭态度恭敬地回答:“寸步不离保护陛下安危是卑职的份内之事,不敢因吃饭这点小事耽误正事。”
  温催玉不疾不徐:“袁校尉带来的侍卫还有十数人吧,都听你调令,可否想过安排其他侍卫与你轮值,好歹用膳的时候能轻便些?”
  袁昭还是一脸郑重:“护卫陛下之事,卑职不敢擅自交于他人,而且此前卑职向陛下、太傅大人保证过,会由卑职独自近前值守,故而不敢欺君。”
  温催玉轻笑了声:“既然是要寸步不离地近前护卫,那自明日起,有劳袁校尉莫惊动他人,入扫秋院,指教陛下些拳脚骑射功夫,可方便?”
  袁昭一愣。
  ——自从近两个月前那次交谈过后,这些日子以来都不见温太傅表达什么别的意思,让袁昭怀疑过是不是自己太谨慎、表达得不够明确,让温太傅没明白,或是仍不敢放下戒备。
  直到方才被叫进来,袁昭其实已经有了预感,猜到温太傅会代表皇帝接纳他这个不算“一股势力”的小小校尉。
  但温太傅没打算只让他做一个寻常侍卫、托付陛下安危,而是想让他教陛下习武,这还是远远超出袁昭的意料了。
  但转瞬一想,温太傅这才是步步为营地为陛下考虑啊!毕竟陛下如今时间多,有功夫习武,而指望身边有个能信任的护卫,自然不如提高自保能力来得更好。
  而且,作为教陛下习武的“师傅”,他往后当然比一个寻常护卫要更有些份量,对他袁昭的前程当然更有益处。
  不过,想来也只有温太傅能说动陛下如此行事,不然即便陛下自己也愿意习武,却也很难信任一个陌生校尉,这差事轮不着他。
  袁昭起身,行了个大礼,叩首回答:“此乃卑职大幸,叩谢陛下、太傅大人信任,卑职定不负重托,不敢保证让陛下成为绝世高手,但卑职定竭尽全力倾囊相授,助陛下强健体魄。”
  温催玉也忙道:“袁校尉快快请起——那往后就有劳袁校尉了。”
  袁昭再叩首,才直起上身。
  然后他犹豫了下,最终在温催玉不急不躁的注视中,还是坦荡开了口:“得陛下和大人信重,卑职感激涕零。只是……敢问大人,卑职如今每日护卫陛下出入宫城、来往太傅府,追根究底还是庄王殿下指派的差事,您就不疑心,卑职兴许是庄王殿下派来,想要接近陛下身侧做奸细的?”
  卫樾挑了下眉。
  温催玉失笑:“既然袁校尉如此直白,那我也不再绕圈子。实不相瞒,疑心过。”
  听到这话,袁昭反倒放松些许。
  “正如袁校尉所说,你是庄王指派来保护陛下的,那就有两种可能。要么你和我当初一样,只是凑巧,庄王没把我们这样的人当个人物,不看在眼里,故而随意派到陛下身边。要么你是庄王的人,他有心指派。”温催玉慢条斯理地说。
  “秋猎回城那日,陛下说要来太傅府,属于他的突发奇想,连我都未曾提前知晓,庄王又从何提前安排,让你那日正好不值守宫城、能护送陛下?故而我和陛下愿意相信,你被差遣到陛下身边,确实只是巧合……兴许也是老天送的偏爱,让庄王没看在眼里却是人才的人都到陛下身边。”
  温催玉说到这里,不禁一笑。
  袁昭听得有些不好意思。
  温催玉接着道:“我和陛下也分析过,若是庄王有意针对,那以当今庄王在朝中的威望和势力,纵然他重‘名正言顺’,也实属不必如此迂回。”
  “安排奸细,那是对待忌惮但无法掌控的对手的招数,但袁校尉此前在宫中也值守过,应当瞧得出来,庄王如今还远不到控制不住陛下的地步。与其如此大费周章还不一定能达到目的,不如直接找个由头,强硬分离陛下与外界,免得给了陛下‘可乘之机’,不是吗?”
  这些话,温催玉说得,袁昭如今听得,但他只能听,自知附和不得,不然陛下待他可不会向对待温太傅那样敬重……
  所以袁昭只是低眉顺眼地听着,没有做出太大反应。
  袁昭这知分寸的态度,更让温催玉放心。
  他安抚了一眼目露委屈的卫樾,又接着道:“而且,这两个月以来,袁校尉在我府上,作风正派,并没有意欲为间的迹象。既然如此,陛下和我为何不相信你是可用之人呢?此前有过疑心,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今既然敢托付重任,自然是不再疑袁校尉你了。”
  温催玉说话,语气亲和,目光不躲不闪,真挚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感到虚伪,又不至于情绪太过浓重以至对方无法直面。
  他又天生一副春雪如洗的好样貌,眉目如画与芝兰玉树的气度相得益彰,故而只要他有意真诚以待,就很轻易能让人托付信任。
  袁昭对温催玉的印象本就十分好,这会儿又是带着诚心而非戒心在交谈,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就相信了温催玉的话,并且因为温催玉的毫无保留而更加感动,以至心怀感激。
  他忍不住更加坦诚地说:“请大人和陛下放心,卑职绝无异心!若说私心,倒是有些,不敢否认……卑职因早年私塾先生之死,这些年来私下里其实对庄王颇有怨言,故而想要为陛下出一份力,也算是为卑职的私塾先生报仇雪恨了……”
  听到袁昭记挂曾经的私塾先生,如今把老师视为天下第一要紧的卫樾便表情和善了点。
  温催玉轻轻颔首:“有袁校尉这样十年不忘恩师的学生,相信你的私塾先生在天之灵也十分慰藉。”
  一场谈话,宾主尽欢,卫樾又多了一项课程、一个师傅,往后闲暇时间可以预料地会大幅缩减了。
  而在这场谈话中,温催玉没说出口的是——
  反正目前为止卫樾还在养精蓄锐,没到对庄王发力行事的时候,袁昭离得再近也探听不到别的信息。所以即便袁昭别有所图,甚至哪怕就算他真是庄王想要安插过来的奸细,那又如何?
  若是别有所图,那也要等到卫樾有所得之后才能图谋,目前想图也图不着什么,还得小心万一被庄王发现了的后果。
  若是庄王安插来的奸细,那如此有心,为此不惜让奸细耐心蛰伏,还给安排了这么顺理成章的人生经历说法,方便博取更多信任……那安插成功后,也就不会让他太快暴露。
  所以哪怕知道了卫樾如今在学医还想习武,庄王也不会为了避免让少帝有长进,就急匆匆过来打断。
  毕竟这么快暴露的话,那前期费劲安插个奸细进来做什么,不是得不偿失吗?还不如直接让袁昭偷偷翻院墙窥视算了。
  也就是说,不论如何,都妨碍不了当下卫樾学东西。
  而且若是袁昭真有问题,那离得近了能尽快发现疑点,有所提防的同时还尽其用,反正卫樾能习武,不就挺好吗?
  ——当然,这些是最坏情况下的盘算。
  事实上,温催玉目前还真不怀疑袁昭的诚意。
  卫樾相信温催玉,对他的决策毫无异议。
  于是第二天起,卫樾的课程安排更加紧凑了。
  每日卯时起身,坐在朝堂上听早朝,一般辰时过半之前能结束早朝,他接着策马出宫前往太傅府。
  这个时辰,温催玉已经起身吃过早膳了,卫樾虽然想一日三餐都赖着老师,但并不想因为自己就让温催玉用膳时间不稳定,所以他一般都是早朝时间吃早膳,正好就着朝臣的你来我往下饭。
  到了太傅府,卫樾就开始跟着温催玉上课。往常是直接上到午膳时间,但又添了习武的课程之后,温催玉每日上午只讲一个时辰的课了,剩下的时间提前分给了何所有。
  卫樾从午后学医变成了上午开始,学到一半吃过午膳,短暂休息后继续学医,然后余出晚膳之前的一个半时辰给袁昭。
  在太傅府吃了晚膳过后,卫樾回宫,一般在戌时过半时回到他的寝殿定风殿。
  定风殿的宫人们知道少帝的脾气,没有传唤从来不敢进内殿,卫樾便把在定风殿的时间也尽可能利用起来,一边练拳脚,一边在脑内回忆白日里所学或是得出所惑。
  一个时辰后开始洗漱,在子时到来之前上床榻,每日睡三个时辰左右——他起先尝试过只睡两个时辰,但白日所学需要他动脑又动身,只睡两个时辰根本不足以调理出足够的精力应对第二日的课程,没过两天就让温催玉察觉到了问题,然后勒令他至少要睡够三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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