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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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话术,倒也确实有理有据。
  温催玉:“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卫樾得意道:“就拿老师跟我讲过的‘当其为师,则弗臣也’堵他的话呗。皇帝作为天下之表率,他庄王还能拦着皇帝,说太尊师重道了不好不成?”
  “而且老师体弱,这件事朝中也都知道,如今又受了伤还没好,我这个学生敬重体恤老师,不忍老师每日奔波,这般精神,多值得褒奖啊。”
  “太傅府离宫城不远,沿路也没个三教九流混乱地带,说危险又有多大危险?我又是个没实权的皇帝,庄王也不可能拿政务离不开我来说话。”
  “而且我是当着还没散去的一些重臣的面说的,庄王假装没听到也不行,最后只能说会安排侍卫跟着我,又说为了安危着想,只能来往太傅府,不能去别处,要侍卫们上心护卫。”
  卫樾嫌弃道:“庄王如此小气作派……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也没想去别处,能来老师府上就行。”
  听完了,温催玉忍不住摸了摸卫樾的脑袋,笑道:“阿樾做起事来,倒也挺有条理的,老师放心不少。”
  卫樾握住温催玉放下的手,卖乖道:“老师不要放心,多为我操点心吧……老师会怪我没有事先跟你商量,就擅作主张地行动了吗?”
  “怎么会。”温催玉失笑,“反倒是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今日秋猎回城的确是个好机会,我此前疏忽了,幸好你没错过。”
  “不是老师疏忽,老师为了我要操心的事太多,而且初入官场,秋猎都是第一回参加,没想到借此行事,再正常不过。”卫樾嘴甜地说,又带了点心虚接着道,“而且,也是我有意没提醒老师……一是觉得,如果处处都要老师费心,那我也太累赘了。”
  “二是呢,老师别看我方才说得志得意满,但其实我为这些说辞打腹稿时,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功。所以我便想着,先不告诉老师,免得不成功的话,让老师跟着白期待一场,但若是成功了,那便算是惊喜吧?”
  温催玉莞尔:“是,很惊喜。这样说来,我们师生分头行事,倒也效率很高。我不是说去给你请能教你医术的好师傅了吗,已经请来了,你待会儿见了人,可别太‘以诚待人’,收着点脾气,好吗?”
  卫樾轻咳了声:“收得了一时又收不了一世……”
  见温催玉又面露无奈了,卫樾连忙放软了声音,有几分可怜地说:“我错了,老师,我知道我的脾气不招人喜欢,也就只有老师格外好性子,能容忍我。我会改的,老师,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改好,你别生气,好不好?”
  温催玉:“……”
  这还怎么说得出教训的话……温催玉只好轻叹道:“阿樾,总捡好听的哄老师可不行啊。诚心一点,说到做到,好不好?”
  卫樾一脸乖顺地点头。
  见状,温催玉又担心自己语气太重、说得太强硬,所以不忍心道:“老师也不是说你的脾气一无是处,要你改得没半点个性,只是你有时太激进,总是这般待人处事,对你自己修身养性也不好。”
  “我知道,老师都是为了我着想。”卫樾双手握着温催玉没受伤的右手,嗅着温催玉身上近在咫尺似有若无的白檀香,语气越发温驯,目光灼亮,“老师对我最好了。”
  温催玉拿卫樾这极度爱憎分明的性子没辙,抽出手来,捏了捏卫樾的脸颊。
  卫樾上一瞬还在因为手中落空而沮丧,下一瞬又因温催玉亲昵的动作而满面欢喜起来。
  因为高兴,所以来到扫秋院时,卫樾起先瞧着还挺平易近人。
  但没过一会儿,他就恢复了往常吓唬人的冷脸——因为听完温催玉的介绍,卫樾回忆了下温催玉此前提过的太傅府仆从众人,对照发现,面前这叫小七的小孩是个新来的。
  ……又多了一个!老师又带了个小孩回府!
  虽然说是给何所有打下手的,但卫樾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老师又动菩萨心肠了。
  何所有来太傅府又不是开医馆的,需要旁人打什么下手?就算是要安排人给他打下手、伺候起居,太傅府人不够用需要新的仆从,那也没必要街上随便捡个瘦小的乞丐回来……必然是这小乞丐看见老师心善好说话,故意装可怜博同情,死乞白赖缠上了太傅府!
  居心叵测,心机深沉!偏偏老师还真把人带回府安顿了……
  卫樾面色越发阴郁。
  “参见陛下……”
  卢子白、何所有和小七都见证了卫樾的变脸,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反正行礼是没错的。
  所以温催玉两厢介绍结束后,何所有和小七跟着卢子白的动作,准备跪下行礼。
  卫樾没什么反应,对有人跪他这件事习以为常,不管对面是小孩还是发须皆白的老人家。
  温催玉寻思着这会儿院子里就他们几个人,其中何所有还是他给卫樾找的医术师傅,实在不必行跪拜这样的大礼。
  所以温催玉连忙上前扶住了何所有,代卫樾道:“不必如此,陛下不是讲究虚礼的人。”
  ——这话倒也不假,反正卫樾不会因为谁的礼节更到位就少讨厌谁一分。
  温催玉开了口,卫樾不想落了他的面子,所以勉强收敛了阴郁的神情,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道:“免礼。”
  然后他看向何所有:“你就是老师为朕找的能教授医术的大夫?那往后有劳了。”
  这已经是卫樾看在温催玉的面子上,特意拿出的“客气”态度了,但还是听得何所有一脸不知道该怎么接为好。
  但不接皇帝的话肯定不行,何所有自认也不是个“威武不能屈”的,虽然卫樾一点都没有拜师学徒的样,从态度上来说就不符合何所有对徒弟人选的基本期待,但他混迹江湖这么些年没饿死也没得罪人被打死,就是靠审时度势能屈能伸。
  遇到温催玉这样好脾气的人,何所有还能重视一下个人气质,但遇到卫樾这样显然没什么耐心、他又得罪不起的人,何所有就一点也没有世外高人架子地朴实回答道:“能教授陛下些许医术上的心得,是草民之幸。”
  不过,虽然嘴上老实,但实际上,何所有已经开始盘算怎么离开太傅府了……
  温催玉去河边请他时就说了,要给他个能满足他青史留名需求的徒弟。
  何所有原本还以为是夸大,但方才皇帝来了、温催玉离开扫秋院这段时间里,何所有自己寻思了下,隐约已经猜到了或许这温太傅说的“徒弟”就是当今陛下。
  方才温催玉两厢一介绍,何所有的猜测落到实处成了真……能收一代帝王当徒弟,那的确是很难不名留青史,由此可证温太傅这人是个非常实诚的。
  但看他们这陛下的性情,何所有实在是觉得没底,也不是很乐意真收下这个徒弟了。
  毕竟,收了个徒弟,那不说有人端茶送水吧,再怎么着也不该是他这个当师傅的来提心吊胆吧?相比之下,何所有都更宁愿回破船上继续风餐露宿去。
  只是,他这刚来太傅府还没两个时辰,看在温催玉确实合眼缘的份上,他也不想这么快就叫温催玉难做。而且他刚给卢子白看了腿脚的毛病,要治好也还需一段日子。
  所以,这会儿何所有在心里悄无声息地盘算着,他先将就教这个皇帝些日子,等卢子白腿脚好得差不多了,他到时候再说和皇帝这个徒弟没缘分,向温太傅请辞,温太傅也不至于太难以接受……吧?
  至于到时候皇帝会不会恼怒之下想要杀了他,何所有倒并不担心——这不是有温太傅在吗,想必保他的命还是不成问题的。
  何所有暗中琢磨好了,面上笑得越发恭敬。
  而温催玉看着何所有的反应,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妙。
  虽然在某种程度上,何所有此人正如河边那馄饨摊主说的,是个“大混混”。但身负堪称神医的医术,能变成个“大混混”,本质来讲何所有是很有风骨的。
  一身风骨纵然年逾耳顺、饱经风霜,但毕竟还没到腐朽的时候,是不乐意被旁人轻视敲打的。
  何大夫只怕动了离去之心了……温催玉发愁地想。
  不过,既然何大夫没有现在马上就走,那就还能寄希望于卫樾自身的能耐——等到开始传授,哪怕只是没那么尽心的“试讲”,何大夫应该也能发现卫樾在医学上颇有天赋。
  在“一个有天赋的皇帝徒弟”这样的“诱惑”面前,以何所有颇有些古怪的脾气和十分灵活的处事原则,大抵就不会把卫樾的态度放在心上了。
  温催玉只得如此自我安慰,然后开口说起旁的话题,免得场面太冷肃。
  “对了,何大夫方才不是在为子白看诊吗,他腿脚的毛病如何,能根治吗?”温催玉道。
  卫樾闻言,忍不住又要冷脸,但转瞬又强行忍住了。
  他若是发脾气,温催玉肯定又要费心圆场,卫樾不想让温催玉总是操心,也不想让他觉得他太难相处、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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