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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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因为还有这些姓卫的、更加名正言顺的诸侯王的存在,所以当年庄王逼宫后,才不得不留下了卫樾这个先帝的六皇子做傀儡皇帝,而不是他自己登基。
  毕竟逼宫的事都做了,还在意史书如何写他窃国篡位的话就没意思了,但他当初如果敢自己登基、有违“清君侧”的名头,诸侯王们也就师出有名,能攻打入雁安,先齐心协力把谋朝篡位的庄王弄死,再各凭本事争帝位……
  庄王赵曜,是现存少数异姓王之一,也有他自己的封地庄国,但这些年他以“先帝临终托孤,命我辅佐朝政”为由,一直在雁安,没有回封地。
  而在更早之前,赵曜其实是个来自陈国的小将。
  卫樾的母妃辛夫人辛青荷,也来自陈国。她年少便因才貌出名,在二十三年前被陈王献给先帝。
  从陈国出发前,辛青荷正巧撞见彼时还是个小将的赵曜被上峰冤枉殴打,便出言帮了赵曜一回,还让陈王允了由赵曜带队,送她到雁安。
  也是因此,赵曜才有了到雁安、被先帝赏识然后留下来建功立业的机会。
  十年前,辛青荷死后,老嬷嬷同六岁的卫樾说到这里,泪眼婆娑:“时隔十三年,早年的旧恩成了仇啊!”
  “他兴许是觉得,姑娘见过他落魄的时候,他可以挑最好掌控的殿下您当傀儡皇帝,却不能容忍姑娘活下去,哪怕她已经疯了、根本不认识他,他也不能接受……殿下,嬷嬷想替姑娘继续照顾您,但……姑娘她在唤老奴啊,您听到了吗,她在叫乳娘呢……”
  老嬷嬷说完,就拿出了匕首,自戕于卫樾眼前。
  十年后,卫樾紧紧抱着温催玉,嗅着他身上的白檀药香,压下记忆中那窒息的血气。
  他绝对不会再让温催玉受伤。
  “老师,你不能离开我……”卫樾像个原地打转的漩涡,再一次念念有词地说着已经确认过数次的陈词。
  温催玉在卫樾回忆的诉说中,又想起了原书里,庄王倒台时最后和卫樾对峙的剧情……
  他轻叹了声,心疼地低声开口,不厌其烦地回答:“阿樾,老师不会离开你的……我陪着你,杀了赵曜,祭奠辛夫人和嬷嬷亡灵,还阿樾往后心安清静。”
  卫樾低下头,将脸贴到温催玉心口,听着单薄胸膛下宁静的心跳,他缓缓道:“能遇到老师,已经很柳暗花明了。”
  第23章 还是怕,怕老师疼。
  翌日一早。
  卫樾兴致勃勃又小心翼翼地帮温催玉穿好衣袍、佩戴好腰间的水苍玉, 然后拿了梳子:“老师,我来为你束发。”
  温催玉失笑:“我第一次让人这么小心伺候,没想到就是被当朝陛下, 也算是受宠若惊了。”
  卫樾听着揶揄,手指跟着梳齿一起缓缓抚过温催玉的发间。
  虽然是皇帝, 但卫樾不喜宫人近身,能自己做的事多是自己做,比如说这梳洗。但他没给别人束过发, 所以当下给温催玉梳头,最初动作有点生疏,不过很快就找到了手感。
  一部分头发被束起来、簪上玉簪,卫樾又梳了梳温催玉肩头披落的那部分长发, 突然想到:“及冠之后, 文人学士多用发冠, 以示庄重, 老师怎么只用一根簪子?”
  温催玉愣了下,轻咳一声:“……簪子轻便,头发束得不那么一丝不苟也不打紧, 发冠用着有点累赘。”
  说得更直白一些,就是温催玉觉得用发冠的话,梳头发的时候更费力气更麻烦, 梳好了也觉得头上紧绷、不大闲适。而且他本就不擅长束发, 又无意专门请个给他梳头发的仆从,索性自己怎么轻便怎么来了。
  卫樾笑了笑, 又好奇:“老师已经及冠了,那有表字吧?”
  说起表字,这又是温催玉觉得有些玄妙的地方。
  他从前在现代, 自然是没有及冠起字这回事的。
  但他出生的时候,父母和两边祖辈对起名这件事都各有想法,最后由他父母做主,定了个“玉”字——因为他父母正好一个姓“温”,一个是更罕见的“润”姓,恰是“温润如玉”——让他姥姥姥爷和爷爷奶奶两边围绕这个字意,各起一个名字,再由他父母来抓阄,抓到哪个就选哪个做大名,剩下那个当小名。
  于是一番折腾,定下了“催玉”这名,另外一个便成了小名。
  而穿到这个书中世界后,回顾系统给的原主记忆,温催玉发现,原主二十及冠的时候,家中给起的表字,正正好和他在现代的小名一样。
  “令卿。”温催玉回道,“是‘如圭如璋,令闻令望’的‘令’,‘卿’没有实意。”
  卫樾低声念了一遍:“令卿……那老师名中‘催玉’二字是怎么来的?”
  温催玉慢条斯理地解释:“是出自‘宁为兰摧玉折,不作萧敷艾荣’,不过原句既不是这么断句的,也不是我名中的‘催’字。”
  “我出生时,长辈觉得这句话有风骨,便想要以此给我起名,但按原句断句截取,似乎怎么都不太吉利,所以最后不上不下择了‘摧玉’二字,另一位长辈又觉得这样截取还是寓意不好,所以将摧折的‘摧’改为了鞭催的‘催’。”
  卫樾有心好奇温催玉的出身经历,但又想起温催玉是举孝廉到的雁安、双亲在去年都已辞世,他之前也说过自己已经无亲无故……
  怕提起伤心事让温催玉难受,卫樾没敢再追问,只说:“温催玉,温令卿……都是很美好的寓意。”
  温催玉莞尔:“表字多由师长来起,阿樾如今十六,还有四年及冠,届时老师也给你起个寓意很好的表字,可好?”
  卫樾听到“四年”那么久之后的事,不仅没觉得着急,反倒仿佛得到了海誓山盟般郑重的承诺,不由得欣喜道:“好,我等老师给我起字。”
  帮温催玉梳洗妥帖后,卫樾才给他自己整饬仪容。
  收拾好了,吃过早膳,温催玉一鼓作气喝了药,然后卫樾又帮温催玉换手伤的药、重新包扎。
  温催玉忍着疼,看着卫樾呼吸都放轻了的郑重态度,调侃道:“我们师生倒还真互调过来了,先前你伤了手,我帮你上药,如今变成了你帮我上药……阿樾,你要不还是动作快点吧,这般慢腾腾的,也不见得能少疼,还耽误时间。”
  卫樾看着温催玉手上仍然触目惊心的伤口,手指跟着心肝脾肺一起发颤。
  他额头冒冷汗地给温催玉换了这回伤药,然后才哀求似的回答说:“老师,我托大了,下回还是让太医来给你换药吧,好吗?我看着你的伤,心慌得很……”
  温催玉一怔,抬起完好的右手摸了摸卫樾的头,轻声道:“好,让别人来。阿樾,别怕。”
  卫樾避开温催玉刚包扎好的左手,俯身靠近,下巴搁在了温催玉肩上。
  “老师,老师……”卫樾呢喃着喊。
  温催玉拿这爱撒娇的黏糊少帝没办法:“好了,出去走走?”
  卫樾蹭了蹭温催玉的颈侧,说:“老师,我想趁着还在围场,这几天学学骑射。”
  温催玉颔首:“也对,正好昨天才遇刺,你这时候发作、非要学点什么提高自保能力,庄王还不想撕破脸的话,应该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借口说不安全,不让你学。但你学的时候还是得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确实危险。”
  卫樾:“好,老师放心。”
  他们走出营帐,门口的蔡庆照旧低眉顺眼地行礼:“问陛下、温太傅安。”
  卢子白也学着行礼,紧接着眉开眼笑地对温催玉说:“公子没事了就好了,昨天到现在一直没看到公子,我担心死了……”
  温催玉看到卢子白眼下有点发青,嘴角还起了个燎泡,显然嘴里的担心是真没掺假,不由得对这个也才十岁上下的孩子抱歉道:“让你操心了,子白,怪我昨天太忽视你,忘了你一直等着会着急……”
  卫樾听到温催玉好声好气对卢子白说话,本来挺愉悦的神情一下子冷了。
  他不由分说地打断道:“老师已经够照顾他了,没见过哪家下人这么没规矩的,还敢受主子的解释。”
  温催玉微微蹙眉:“陛下……”
  当着人前,温催玉的称呼又换回了陛下,卫樾更加不高兴了,别过头去不看温催玉:“……老师性子太好,会被蹬鼻子上脸的……”
  温催玉无奈。
  要不是当着人前,要给卫樾留面子,他其实想回一句——可不是吗,卫樾现在就挺蹬鼻子上脸的。
  卢子白被卫樾的脸色吓到了,又鹌鹑回去,连忙低下头:“我……奴才知罪,陛下教训的是,奴才为公子着急本就是应该的,哪有反要公子安慰的道理,是奴才没规矩了……”
  温催玉看着卫樾,卫樾没吭声,他知道自己开口就没好话,不想再让温催玉听得不高兴。
  “好了,子白,你昨晚没睡好吧?回去休息吧。”温催玉对卢子白道。
  卢子白还是担心,想跟着温催玉一块儿行动,这样万一再遇到昨天刺杀的事,他总能替公子挡一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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