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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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下子停下脚步,没敢迈进去。
  点燃长明灯的案台前,林慕禾跪坐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虔诚三拜后,又继续三拜。
  待行完所有,她又从荷包里摸出几颗碎银子,塞进前方的功德箱内。
  起身来,顾云篱问她:“怎么拜了这么多次?”
  林慕禾抿唇笑道:“嗯……一个愿望三拜,这样显得虔诚些。神佛听见了,兴许会更乐意替我圆梦。”
  顾云篱失笑:“这是什么道理?”
  林慕禾便认真给她解释起来:“若像太太和大姐姐那样,捐一笔相当可观的功德钱,就能先让佛祖了我夙愿了。可惜我拿不出多余的钱,只能更虔诚些,好让佛祖看到我的虔诚。”
  顾云篱了然,“哦”了一声:“那你许了什么愿?”
  林慕禾摇摇头:“神佛在上,我怎能说给顾神医听?那样就不灵了。”
  清霜倒是很实诚,说道:“我把这寺里的财神挨个拜过了,只求让我发财。”
  随枝在旁揶揄她:“诶,那不成了,你诚心拜一个尚可,拜了这么多,究竟要谁帮你发财?难不成叫他们在天上打一架?”
  清霜一愣,渐渐便觉得随枝说得居然还有几分道理,顿时有些欲哭无泪:“那完蛋了,我再挨个跟他们说不要理我方才的愿望吗?”
  几人忍笑,便从殿内缓缓走了出来。
  一抬首,却对上了看着她们嬉笑,看得发呆的林慕娴。
  顾云篱脸上的笑意褪去,看见她,点了点头:“大娘子。”
  身后那几人也向她行礼。
  “大姐姐也来拜观音?”
  “路过而已,来都来了,便拜一拜。”正面对上这几人,林慕娴心口还是抽抽了一下,不敢去看顾云篱的眼睛。
  “既如此,便不打扰姐姐了。”林慕禾福了福身子,轻声道。
  不敢再多停留,林慕娴移开目光,快速应了一声,便踏了进去。
  香烟袅袅,几个人无所事事,便绕着寺里参观,贵为国寺,这里修得比普陀寺豪华了不知多少,但是听僧人介绍,就知今年已经为多座大佛重新镀了金身,贵妇们出钱做供养人,听闻城外,还雕起了佛龛壁画。
  啾啾喳喳的鸟雀声四起,几人走累了,正碰上斋堂,里面人来人往,多是效仿僧众吃素斋的贵人,好在这里的吃食卖相看起来比原先在普陀寺吃得好多了,几人午时吃饱了,买了几个箬竹饭团,准备走到斋堂后的游廊檐下休息。
  刚过拱门,便被迎面而来的人撞上了。
  顾云篱赶忙拉住林慕禾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小心!”
  她皱眉抬起脸,定睛一看,却愕然出声:“明空小师傅?”
  那人匆忙抹了一把泪:“两位檀越,竟然在东京见着了。”
  垂手一拜,他拎了拎肩上的包袱,就要继续走。
  清霜急忙追上去问:“小师傅,为何在这里哭?”
  话音刚落,明空忍住悲色,尽量保持着平静,道:“寺中出了变故,监寺师叔叫我来送信。”
  眉心一跳,顾云篱忙问:“变故?”
  “顾檀越与几位来普陀寺里做法事后的十日后,住持方丈他……”
  “在禅房中,圆寂了。”
  圆寂了?顾云篱眸子愕然睁了睁,有些不敢相信,临走时,那方丈还格外康健硬朗,虽有七十高龄,却不曾见他有什么病症缠身。
  “好端端的,怎会……”
  “方丈是自刎而死……”明空垂眸,淡漠慈悲的脸上也显出几分悲色,“诀别信上,说自己犯了佛戒,自以死来正道,保佛门至纯至真。”
  一时间,心底的愕然惊讶不知该怎么表达出来,几人多少都对那普陀寺的方丈有所耳闻,骤然听闻他圆寂,还是自杀身亡的消息,都说不出话来。
  顾云篱却忽然想到临行前,方丈对自己说得那番“贪嗔痴论”。
  “我来相国寺,是交还方丈的度牒……他在大相国寺剃度,此番也算落叶归根。遇几位也是机缘,若今后能回普陀寺,还请几位来寺中进香。”
  生死太过无常,谁能想到,那样通达*□□的人,竟然会以自刎来了结生命,以身证道?
  语罢,他重新捡起那个包袱,背在身上,向几人合十双手,吐了句佛号,迈出了步子:“阿弥陀佛,几位檀越,若有缘,再会。”
  看着他的身影,顾云篱与清霜怔了片刻,最终也只能说出来一句“节哀”。
  *
  寺中金钟长鸣,惊起一群飞鸟,已经将寺里参观的差不多的几人在讲经坛边听高僧讲经,虽听得不太懂,但催眠效果极佳,清霜听得昏昏欲睡,坐在那蒲团上,就好像幼时在学堂上课一般。
  林慕禾这一番倒是听得认真,那僧人讲那观音的法相,待听众散去,几人又到一边小憩。
  她靠在栏杆边,身旁站着顾云篱,微风吹过,衣摆被风吹拂而起,落在她放在膝头的指尖,像是清风不经意的挑逗。
  神念一动,她心里还在琢磨方才的讲经:“妙法莲华经曰‘应以何身得度者,既现何身而度之’*,既说观音大士既有男相,又有女相,顾神医是怎么认为的?”
  第133章 恶人还需恶人磨
  这倒问住顾云篱了,她对佛家不太感兴趣,没什么研究,索性顾名思义了一下:“我听得不太懂,莫非人心中想是什么模样,大士所化便是什么模样?”
  虽有些道理,但实在偏离,林慕禾轻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对错,只顺着她的话去问:“那顾神医心中的观音,是什么模样?”
  她心中?顾云篱恍惚了一下,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实际的概念。
  见她不答,林慕禾继续道:“你心中……至纯至善的心念,慈悲而渡一切苦厄之人。”
  她穿着一身轻薄的珍珠白裙,束着包髻,用一块软纱罩着,还坠着些许珍珠珠花,融在晌午后的阳光之中,像是引世人开悟的仙子。
  她心中所想,就是渡她苦厄的观音之相吗?
  八角琉璃塔上的风铃被风吹响,好似一阵明经入耳,眼前骤然间闪过白光,却显现出林慕禾的模样。
  她唇边噙着笑,绀色的佛眼低垂,白纱盖身,站在光里盈盈看着自己。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请……渡我苦厄,送我至彼岸。
  眸色幽深,她笑了笑,低下身子将林慕禾鬓角滑落的钗子向内推了推:“那我明白了。”
  林慕禾问:“明白了?是什么样的?”
  “我所见之人,是我心中观音之相。”她不敢说得太直白,隐晦地说完,才敢小心翼翼地去看林慕禾的表情。
  但今日,她穿得宽松,披散头发,又有那层白纱遮挡,顾云篱只看到她匆忙抿了抿唇,似乎是慌乱了一瞬。
  就像是烟花在心底炸开,林慕禾不知她是无意之言,想什么便说什么了,还是刻意为之。但无论如何,那一瞬间心跳的错乱是错不了的。
  她正想说话时,却听那边的清霜忽然雀跃开口:“乔万万!”
  乔莞冲她们比了个“嘘”的手势:“殿下在后面禅房,要我来叫你们去。”
  面面相觑了一番,顾云篱率先反应过来,扶一旁的林慕禾起身:“殿下也在?”
  她手心温热,与平时凉凉的触感不太一样,顾云篱恍惚了一瞬,眼前闪过林慕禾耳尖的飞红,很快便掩藏在了发丝之下。
  “听闻这边有点动静,便来瞧热闹了。”乔莞努了努嘴,意指大相国寺之外那群闹事写檄文的举子。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跟着乔莞朝禅房走去,与普陀寺不同,这里的禅房明显豪华多了,甚至有专门给贵客准备的禅房,李繁漪所暂歇的禅房还带着个小院子,禅房里陈设更是完备,快要赶上普通官家娘子的布置了。
  一一见礼,李繁漪窝在躺椅上懒懒的抬手,示意几人起身:“好巧啊顾娘子,我好容易出来一趟,就碰上你们了。”
  顾云篱倒是不信什么巧合,道:“殿下雅兴,也来相国寺内上香吗?”
  “我不信这个,”李繁漪摆摆手,从躺椅上坐起,“只是听闻太平升国寺那边一群酸儒书生不舍昼夜地写了讨伐我的檄文,在这里广告众人,正想看热闹,却撞见含娘舌战群儒。”
  “含娘子出口成章,极通文墨,可见不输这些空有傲气的男人,”林慕禾接道,“今年秋闱,定能出个极好的成绩。”
  李繁漪哈哈朗笑了两声,抚掌道:“那就借林二娘子吉言!”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伸展了一番臂膀:“叫两位来,也不是说些闲话的,来谈些正事吧。”
  说话之间,几个女史上前,给几人抬上了椅子与茶水。
  “殿下请讲。”
  “想来随娘子与几位讲过了那赌坊的事情了,”崔内人呈上一叠纸,“昨日听桃也与顾娘子在鬼市排下了一个‘药人’,今早盘问,便知同出于广平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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