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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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状,李繁漪为他倒了杯水,递到他身边,却被李准颤巍巍拂开。
  “伏玉……!伏玉,为父,为父只能信你了!”他说着,揪住李繁漪的衣服,几乎要气绝般地说道。
  “官家有何吩咐?”
  “若、若真有一日,”李准的目光放缓,像是在向前寻找着什么,“淮仪没有回来,你、你记住。”
  李繁漪扶住他无所凭依的手,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宗室子李磐,与淮颂年岁相仿,自幼授于太学、品、品行端正。”
  “若那日真的来临,朕授你传旨之权,切、咳咳咳!切不可让桑氏得逞,淮颂、淮颂……只让他做个闲散亲王,便好了。”
  “李磐?”晦暗的光线之下,李准看不清李繁漪的面容,只是听她喃喃了一声。
  第119章 在掌心纠缠着
  “伏玉啊……我时日无多,等不得了,”他想看清这个女儿的脸,但无论怎么抬头,都只能看见一团虚浮的黑色,“我李家江山、绝、绝不可落入外氏手中!若万不得已,李磐即为、即为储君,你、定要、定要辅佐他……”
  说着,他抬起手,取下了那只玉扳指,塞进李繁漪手中:“这是太上皇之物,亲传于我,嗬……如今给你,见此如见圣、圣旨!!”
  还温热的玉扳指落进手中,片刻,便被李繁漪冰凉的手指浸凉。
  明明是一番发自肺腑的托孤之言,李繁漪却并未有所动容,只是拧着眉心看了眼那扳指,旋即,收回了袖中。
  她眼神晦涩不明,良久,才轻轻扯了扯嘴角:“官家就是为了说这个?”
  话毕,李准抬起眼,愕然看了她一眼。
  “我省得,官家好生养病便是。”她继续说,“今日我在矾楼,还特地为官家祛祟,如今蓝太医回来,您定要早些康复起来。”
  闻声,李准眼皮动了动,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她了。
  见状,李繁漪叉手行了一礼,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宫人内侍还在殿外等候,方才出来,应江停下,冲李繁漪行了一礼:“殿下。”
  “娘娘呢?”看了眼空旷的殿外,李繁漪蹙了蹙眉。
  “娘娘身子不适,近来旧疾复发,先回坤宁殿歇息了。”
  究竟是身体不适,还是看见自己不适,便不太好说了,崔内人上前,轻声道:“殿下,漱玉阁修整好了,该过去用晚膳了。”
  点了点头,李繁漪冲应江点了点头:“应都知留步,本宫先行告辞了。”
  语罢,不再去看身后巍峨的宫殿,也没有由崔内人搀扶,一步一步走下了殿阶。
  她一路沉默,直到回住处用饭,也没有声音,直至入睡前,崔内人为她梳发,才听她轻轻叹息了一声。
  手上动作一顿,崔内人低声问:“殿下自福宁殿出来,似乎就有心事。”
  眸光流转,李繁漪看着铜镜中自己模糊的面容,轻声喃喃:“一个宗室子……”
  “殿下?”
  “崔娘,宗室之内,可有个叫‘李磐’的?”
  崔内人思索了片刻:“是有,小太子殿下两岁,也曾在太学授课。”
  “……哪怕是宗室子。”
  烛火摇动,李繁漪哂笑了一声,眸中的寒意,也融入夜色之中。
  *
  矾楼之事,不出所料的京中传开,因此,林家前去的人都被施以禁足惩戒,是而这些天,每日药浴服药未曾停歇。
  用药带来的作用很快便显现,蛊虫被催动,开始缓慢地游走,深夜时,顾云篱听见“扑通”一声,原本就浅眠的她片刻便被惊醒,一把扯过衣架上的薄衫,奔出室内。
  蛊虫活动的诡异感受令人一阵阵心悸,又痒又疼的感受侵袭着林慕禾的五感,与上一次蛊虫发作相比算不得痛苦,却也足够折磨人。
  她倒在地上,身子一阵冷一阵热,直打寒颤。
  意识不清醒间,有人慌张跑来,及时将她横抱起来,重新放回床上。
  令人安心的气息萦绕上来,重回榻上,她嗓子烧得说不出话,只能喑哑地唤了几声,伸出手来,胡乱抓了一番,想要找寻到依靠。
  顾云篱她一只手垫在林慕禾脑后,在她胡乱动弹间,发丝从指尖急促地划过,冰凉的触感如流水般在手中掠过,惊愕之间,身旁人滚烫的呼吸喷薄而出,洒在林慕禾慌乱间扯乱她的衣领之间。
  浑身一颤,手中力道一瞬间松下,顾云篱一同与她跌进床榻。
  罗绣软榻,有着她淡淡的皂荚气息混合着连日来的中草药味,霎时间将顾云篱弄得清醒了几分。
  “顾神医……”不知天地倒转的林慕禾终于低语出声,挣扎间的中衣也纷乱不堪。
  “我在这。”顾不上拉好衣领,顾云篱怕扯疼她,小心翼翼地扶她起来,将床头匣子里的药瓶取了出来,快速取了一颗。
  林慕禾还在神志不清胡乱言语,在一阵衣物摩挲声中,听见顾云篱在耳边轻声说话:“我在这,没事的。”
  语罢,微凉的指尖摸上自己的唇瓣,林慕禾脑子空白了一瞬,紧接着,唇瓣被那截手指拨开,苦涩的药丸顺着唇齿滑落进口中,她怔愣了片刻,被苦涩的味道激得一个激灵,才停下无意识的动弹。
  低头看了眼凌乱的床榻,顾云篱松了口气,抬起手看了看掌心,在她乱动的时候,几根头发也拉扯掉,在掌心纠缠着。
  她衣衫凌乱,看了眼床榻上的林慕禾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微露的晨光中,顾云篱仅瞥了一眼,便飞快地错开眼神,低下头替她理好衣衫,盖好了被子。
  药丸吃下去,痛苦减轻了不少,可仍旧存在,林慕禾难受,又在睡梦中咕哝起梦话来。
  做完一切,顾云篱也没了困意,便起身欲回房洗漱,可刚一起身,身上的薄衫便从肩头滑落,落在腰后。
  回头一看,衣衫上那段青色的系带,不知何时被林慕禾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
  这日午后,离去多日的随枝总算回来了,不知这几日究竟经历了什么,她形容疲惫,眼下还有了黑眼圈,一贯明透干净的皮肤,也暗沉了许多。
  捧着镜子看了许久,随枝哀叹:“都揽的什么事!”
  清霜在她身后,跟着她的一举一动观察着,也“啧啧”道:“随枝姐姐,你辛苦了。”
  “哪里是我辛苦?”随枝摆手,将小镜子放下,“是我命苦……顾娘子,你有什么养颜的秘方,给我使使,我这连日熬油点灯,就没睡过几个时辰好觉!”
  院中凉亭里摆着林慕禾珍藏的一套茶具,顾云篱正捧着研究,闻声,答她:“如今还是将亏空的气血补回来最好,养颜的方子,待我稍后去找找。”
  清霜一听,忽地想起了什么别的,眼睛一亮:“我上次上街,看见东京里的贵妇人流行上妆,据说也能把眼边的睑黡遮干净,随枝姐姐,你怎么不试一试?”
  “你这么有兴趣?我房里正好有栖风堂做得粉黛新品,晚点我给你试试?”说着,她托起清霜的脸蛋打量,看了半晌,懊丧弹了她一脑门,“你也没个睑黡,实在多此一举了。”
  这妮子每日鸡打鸣就起身,起来扎马步,还要绕着院子跑好几圈,晚上戌时便要睡觉,气色好得不行,自然没有一点颓色。
  林慕禾正小心翼翼地摆弄着茶碾子,将槽里的茶叶碾碎,听着两人调笑,道:“不如吃些茶,清清气,对身子也有益处呢。”
  她面前摆了几个水蓝色的玉瓷建盏,茶勺、茶筅与称一个不少,清霜好奇跑来,看着那些东西,不明觉厉:“这就是‘点茶’?我先前只在茶馆子里见人斗茶,还从没这么近看呢。”
  林慕禾便与她介绍起来。
  顾云篱正煮水,扇着火,抬起眼,随枝收了镜子,也走来,在一旁坐下。
  “你一去多日,开封府没有为难栖风堂什么?”
  “这倒没有,”随意拿了个点心塞进嘴里,随枝声音有些含混,“只是……这一查,牵扯出来不少东西,我听着都胆寒。”
  拧了拧眉,顾云篱问:“是什么?”
  拍了拍手上碎屑,随枝面色也稍稍严肃起来:“我不废话,那日死得那又哑又瞎的男人,是广平赌坊出来的。”
  “这赌坊……有什么不对吗?”闻言,林慕禾轻声问。
  “赌坊,那自然有大大的不对!”随枝一拍手,“顾娘子身涉江湖,自然知道这类地方的险恶,表面看着经营不违律例,实则背地里,这些地方都勾连着见不得人的生意!”
  “那,就无人管吗?”
  “赌坊之类,大约都与各地黑市有交易,其中买卖人口,交易禁品,已屡见不鲜,”顾云篱轻声为她解释起来,“这些,是想管也管不了的事情,其中背后牵连的势力,混杂不清,没人敢去趟浑水。”
  “那他是赌坊的人,又有什么不对?”
  “不对,便不对在他又哑又瞎。”随枝眯了眯眼,“栖风堂线人曾查出来,这广平赌坊与东京城内一处黑市常年有交易,这黑市且不同寻常,每日子时过后开市,天亮前闭市,听起来格外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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