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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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甚至不知道王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刀光剑影,死了很多人,那个尊贵的王爷似乎也死了,自己一直生活的家乡天灾人祸并行,已没有活路。
  她不敢回家给家人带来灾祸,只得跟着大批的难民一路北上,几次险些死去,直到如今,遇上顾云篱一行人。
  这便是敕广司口中那“西南形势复杂”的隐秘一角,堂堂亲王,不明不白死在夜中,甚至一点消息都没有,封锁得死死的,恐怕大理城中的百姓都不知道,这庆亲王已经死了。
  听完讲述的一切,随枝面色有些难看,看着乔万万,不知她还在撒谎还是实话:“可我听闻*,庆亲王半月之前便从大理城出发要进京了……”
  乔万万瞪圆了眼:“不可能,庆亲王已经死了,他莫非还能借尸还魂?!”
  林慕禾咬着嘴唇,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面色有些难看:“除非——”
  “除非,这个庆亲王,并不是原本的‘庆亲王’。”
  这么一说,此事就一下子扑朔迷离,诡谲难测起来了。
  庆亲王便是庆亲王,不然还能有谁?
  清霜与乔万万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平白在顾云篱这话里品出来些许诡异,清霜更是哆嗦了一下:“被、夺舍了?”
  “哪有什么夺舍的鬼神之说!”随枝拍了拍她的脑袋,有些不成器地看着她。
  林慕禾轻叹了一声,为她解释:“顾神医的意思是,那位庆亲王恐怕已经不是庆亲王了,不过是被人鸠占鹊巢,取而代之了。”
  “杀庆亲王的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乔万万回:“我本来就算误打误撞进来的,连杀手的面都没见到!”
  这条路不通,顾云篱又问:“你方才说,那老者屋外有人喊了他一声‘乔老’?”
  “只模糊听到了,我一个草民,连知府叫什么都不知道,但看他的模样,应当也是在王府里做事的。”
  姓乔,滇州大理城中。
  清霜像是想起了什么:“姐姐,是不是那个老头!”
  也只能是他了,顾云篱念出他的名字:“滇州定西骠骑将军的旧部参谋,乔润松。”
  随枝眼睛一亮,问:“这又是什么人物?”
  “西南临近百越,三教九流齐聚,对于定边来说不是易事,十多年前是彼时的定西将军在大理驻守,才守得西南安定,可五年前,定西将军徐敬檀病故,朝廷派了新任定西将军前往,但收效甚微,这乔润松,便是当年徐敬檀的旧部,后来大抵是入了王府做幕僚,谁曾想,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随枝听完,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顾娘子怎么这么了解这些事?”
  林慕禾也不由得顿了顿,似乎在等顾云篱的答复。
  “我久居西南,与师父混迹江湖,自然知道不少。”顾云篱话声一停,复又说道,“当然,这只是其一。”
  林慕禾:“其二呢?”
  “其二,徐敬檀对我来说,印象深刻——她是大豊境内少有的女将,她病故时,也不过五十多岁。”
  听顾云篱说起这位女将军,乔万万也低下脑袋,似是也想起了什么,声音也有些落寞:“徐将军在时,是百姓心中的定海神针,那时滇州再乱,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境况……”
  此时回忆旧人,不是个好的选择,顾云篱也只是眼神黯了黯,便支着膝盖起身,声音也恢复了原先的寒凉:“诸般无奈,也不是你迷晕我,几次三番欺骗的理由。”
  她背过身,捏起乔万万一路用命护送的木盒,细细观察了一番:“机关木盒,要交给白崇山白御史?”
  乔万万忽地抬起头,眼神也亮了亮:“你知道他?”
  顾云篱敷衍地笑了笑:“知道,还有几面之缘。”
  乔万万顿时痛哭流涕悔罪不及:“哎哟,是我不知道你们还有这等来头,既然你们认识,哪里还需要绕这么大一圈,这木盒……”
  “这木盒便是一根点着了的炮仗,谁拿着谁就要遭殃。”她话未说完,顾云篱便打断她,将那木盒拿在手中掂了掂,“你想交给我们,自己择干净一身轻?”
  原本还想着回京将这个木盒送给白崇山不过顺手的事,没想到还有这种算计!清霜恍然大悟,看着那木盒,有些愤愤:“这里面究竟装了什么,既然打不开,那便一剑劈开不也成?”
  “不可!”乔万万急了,“我千辛万苦逃出来,就是为了把它送到该到的人手中,你不能……!”
  顾云篱:“木盒夹层中包着火油,蛮力劈开,只会把里面的东西烧成灰,谁也得不到好处。”
  “今日刺客只不过是一部分,想必仍有追杀你的人在赶来,”研究了片刻那木盒机关,顾云篱没什么头绪,又转头看向乔万万,“你打算怎么办?”
  *
  夕阳沉沉,在泛着层层波涛涟漪的河面上镀上一层金光,成群的河滩鸥鹭低低掠过河面,滑开一道长长的水波,将镀金的颜色划破,紧接着,像是瞅准什么一般,向着不远处在河面上行驶着的商船俯冲直下。
  忽听几声鸟鸣,清霜困倦登时消散了大半,待仰头看时,已经来不及了:几只鸥鹭从空中冲下,不待她反应,长长的鸟喙便衔住她手里的烧饼,用力向后拉扯。
  “这畜生!还盯上人吃的了——”清霜大惊失色,一时不查,反叫几只海鸟得逞,扬手去打无用,那海鸟身形灵敏,扭身便从她掌风下飞快逃走,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便飞上晴空,觅不得踪影。
  一顿晚饭就这样被打搅了,清霜有些郁结,叹了口气,不远处的随枝冲她扬了扬手,扬声喊她:“清霜——别吃了!快靠岸了!”
  距离上次刺杀已过六日,水路行进极快,待行至陈留地界,水路只允许来往运送军械与皇商入内,至此,便要改乘陆路。
  因刺杀之事并未惊动住在高层的人,只以为睡得沉了些,那晚所有经历事情的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此事,大有烂在肚里的意思,顾云篱一行人也识趣地不再议论,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度过了这六日。
  水路最后一站在汴河渡口,待将船上东西搬下来,置办好走陆路的车马时,已经是入夜时分了。
  渡口处把守着一大批官兵,四处都能看见难民的身影跪坐在路边乞讨,紧接着又被沿途巡逻的官兵赶走,顾云篱暗自有些心惊,这西南难民,竟然一路已经逃到了陈留?
  这一路上,遇到的州府郡县,就没有管的吗?
  她思索之际,林慕禾已从甲板上走下船,察觉她停在原地,便回过头唤她:“顾神医?”
  “啊,”回过神来,顾云篱收回落在那群难民之上的目光,走上前轻轻搭上她的手,引着她走下阶梯,“只是看着这群难民,难免心生疑惑。”
  “难民很多吗?”林慕禾问。
  目光所到之处,除了专门设下的难民棚,其他角落甚至都睡着一些姿态狼狈的难民,碍于官兵在侧,他们不敢出手乞讨,有的妇人,只抱着自己的孩子,一双黝黑的眸子注视着来回路过的行人,企图能从他们手中得到一些施舍。
  “……数目其实算不上多,”她见过真正的饥荒,远比这惨烈几分,但这也并不能否认这些难民的苦痛,“只是这些数目一路逃到陈留,实在有些异常。”
  身后,清霜与随枝架着乔万万从船上下来,四下瞧了一圈,也是有些惊讶:“我听闻朝廷已经颁布应对之策,陈留距离东京不远,怎会还有这么多难民?”
  说话的是随枝,她狠狠掐了一把乔万万,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消停些,环胸喃喃起来。
  “几位小娘子不知,朝廷下了令,却是将这些人遣回的令。”渡口有不少船工,几人停下议论的不远处,便有一群歇脚的船工汉子,听见几人议论,便接了一茬。
  “遣回?西南没有生路,遣回去,是要他们自生自灭吗?”闻言,乔万万有些激动,呛声道。
  “这也不是我等庶民能知晓的呀。”那船工一摊手,“只是说,官家病重,是代为监国的二皇子下的令,怕这群难民冲撞晦气,给官家再找来厄运。”
  “……晦气?”闻言,顾云篱忍不住轻嗤了一声,“天灾人祸,何成晦气?”
  那船工立时闭上嘴:“小娘子,还是少说两句吧,这里可不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顾神医。”身边的人扯了扯她的衣角,适时地将她心中即将燃起的怒火熄灭。
  冷静了片刻,顾云篱跟着几人向渡口外走,直到走出一段距离,林慕禾才打破沉默,道:“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小惠未遍,民弗从也。从前读《左传》,无甚感受,而今想来,先贤所言,却每每总在后世应验。”
  “难民不愿走,官兵又有上令驱赶,长此以往,必生祸端。”顾云篱叹了口气,应道。
  第98章 她时常能闻到林慕禾身上那皂荚香
  “且住!”随枝见这两人兀自又低迷起来,扬手一摆:“这么悲观作甚?朝中尚有士大夫斡旋,又怎会容忍这种不合理的禁令?再说了,东京的清流士大夫最好散财与民共苦,不会坐视不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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