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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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珩领着她过去。
  天色渐渐黑了,晚风吹散暑热,谢珩引着她慢慢地走,夕阳在她眼前一点一点滑下山坡,草木散发出一股烧焦未焦的味道,隐隐伴着一点花香。微弱的日光最终没下了人的影子,而后明月高悬,崔令仪站在他身侧,脸上带着一点疲惫。
  “你伤还没好,就这么奔波,我看你是不想好了。”谢珩道,“你难道不怕留下毛病,别人找你,你就为了人家拼命,我看你倒比我更适合做这个大理寺少卿。”
  “倘若在我们这个朝代,我可以做官,我难道就真不能来大理寺,而如今只能当一个打杂的女官。”崔令仪道,“那样怎么会有我在这里帮助的人很多,更能和人面对面。”
  谢珩闻言,不禁笑了:“你想得倒美,若真让你做官,天下百姓恐要遭殃。”
  “为何?”崔令仪不解。
  “因为你不但会感情用事,还会滥用职权。”谢珩道,“为了帮人翻案,连自己性命都不顾,若真让你握有生杀大权,你必定会不眠不休,落得个少年早殇的悲剧。如此天下百姓,永不得见天日。”
  “这难道不是大人现在过的日子么?”崔令仪反问。
  谢珩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她:“本官断案,自诩公正无私。可我认识你以后才发现,我所能做得远远不够。”
  “大人,你有你要做的事情,我也有我的。我的职责是还我的当事人真相,而大人你,是要执法公正,维护司法的权威。”
  “我要做的难,难道大人要做的便不难?山河广袤,有这样遭遇的难道只有阿阮,只有沈玉棠,只有罗秀姑这么几个人?可我只有一个人,我能帮到的人很有限,而加上大人,我们能做的就很多。”
  她仰头看他,眼中仿佛盛满星星:“大人,我们能同路的时间很短暂,我想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走得顺遂一点。”
  谢珩凝望她,许久道:“好,一言为定。”
  崔令仪渐渐走在了他的面前。
  葛二牛的棺材停在公廨的仵作房中,天已经晚了,仵作房落了锁,崔令仪不愿让他再来,于是决定翻窗进去。
  谢珩翻进去很容易,他个子高腿长,且还有一些功夫傍身,可崔令仪就不一样了。她虽然说不上矮,但是那窗沿也到了她的胸前。她不好意思向谢珩求助,于是自己搬来两块石头垫在脚下,笨拙地翻窗进去。
  谢珩点燃了灯,回身看见她上身贴地,慢吞吞地从窗框上侧过来,顿时笑出声。
  崔令仪怒视他,她深吸一口气,故作无事发生,随后道:“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谢珩道:“我觉得这个棺材有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崔令仪忙问。
  谢珩沉吟许久,随后他道:“它很干净。”
  “干净有错吗?”崔令仪问。
  “葛二牛死了一段时间了。”谢珩道,“从那至今,一两个月肯定有了,尸体会发生一定程度的腐化。会散发浓重的尸臭,甚至会流出很多尸液,不是我们未经防护,随便就可以这么趴在这里闻的。”
  崔令仪道:“能这么干净,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这个棺材并没有住过尸体。”
  谢珩又道:“你看这钉子钉的也很杂乱,这不是我们衙役做的活,再说了,就这样的钉子,死者家属见了也不能同意。”
  “随葬品摆放得也很混乱,这明显不是颠簸造成的,而是,人为再行摆放的。”
  崔令仪道:“所以,这是一口全新的棺材。”
  “那么原来的棺材去哪儿了?”
  “为什么要抬来一口全新的棺材?”
  “在衙役的供词中说,抬棺是感觉棺材特别沉,王二麻子会不会当时正藏在棺材里边?”
  “他要出来,所以他出手破坏了棺材,并且逃了出来,可他为什么要偷葛二牛的尸体?现在天气炎热,尸体已经发生了高度腐败,他还偷葛二牛的尸体,这是为什么?”
  “他为什么,早在此事之前就要定一口棺材?”
  谢珩问:“难道是他蓄意杀死葛二牛?”
  崔令仪道:“我还不知道。”
  “但是王二麻子只有一个人,他应该不能把葛二牛的身体连同棺材带得太远。我想,想要找到他们,还是要回到山上。”
  崔令仪看向谢珩,他缓缓点了点头。
  翌日一早,崔令仪和谢珩又带着衙役上山去。那日时间仓促,她没来得及观察当时的地形。葛二牛埋骨之地,原是葛家的祖坟,坟茔众多,虽然葛二牛所处的位置较为偏远,但是确实也找不出更多可疑之处。崔令仪在坟茔之中闲逛,她注意到其中一个坟墓,是葛二牛的父亲,葛大海之墓。
  葛大海死了有三十年,他的坟墓之上新生的春草却枯死了。
  如此来看,他坟头的土壤应当在近期被人翻动过,而且周围散落着一些零碎的物件。她蹲下身,仔细辨认这些物件,发现竟然是一些残破的衣物碎片和一枚已经生锈的发簪。
  “谢珩,你看这些是什么?”崔令仪招呼谢珩过来。
  谢珩走过来,看了看地上的物件,皱眉道:“这些衣物碎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发簪也很旧。”
  崔令仪道:“葛大海已经去世三十年,他的坟墓怎么会被人翻动?难道说……”
  “有人挖开了葛大海的坟墓?”
  崔令仪点点头,道:“很有可能,要不然,挖开看看?”
  第25章 第25章浮出水面
  “好。”
  谢珩立刻指挥衙役掘开葛大海的坟墓。
  土才将将刨开,一股强烈的尸臭就扑面而来。谢珩以前闻过,接受良好,而崔令仪当场就要吐出来。人本能就讨厌尸臭,害怕尸臭,以至于那股腐败的味道一时之间萦绕灵魂,无法呼吸,谢珩凑在她身边,低声道:“你去旁边休息一会儿吧,这儿有我。”
  崔令仪应了一声。
  谢珩带人继续挖掘,瞧见眼前是一具破烂不堪的棺椁。棺材四周被刀剑剜得不甚整齐,似乎是有人强行破土而出。而后衙役将已经重度腐败的葛二牛的尸体挑开,底下赫然又是另一具白骨。
  这不对,葛大海已经因坠崖而死三十
  年,这里明明是他的衣冠冢,哪里来的尸骨?
  这会是谁的尸骨?
  谢珩调来仵作,经仵作查验后,首先确认了葛二牛并非中毒身亡,其后,仵作确实认为这是一具因坠崖而死的尸骨,因经年风蚀雨淋已经呈棕黑色,四肢长骨、脊椎骨多处骨折,上肢和下肢分布不连贯,个别肢体上有动物啃咬的痕迹,个别肢体已经残缺不全。
  也就是说,这具白骨有很大可能会是葛大海本人。
  为什么葛大海父子会被人埋在一起,他到底想做什么,他现在又藏在哪里?
  谢珩将棺材内的发现告知崔令仪,她喃喃自语:“难道说,葛大海也是被王二麻子害死的?”
  旋即她又摇了摇头,“杀死父亲,又杀人儿子,还想将父子两个的尸体放在一起,目的是什么?”
  谢珩沉声道:“这件事绝没有那么简单,现如今,找到王二麻子,才能解开这一切的关键。”
  崔令仪沉吟片刻,道:“王二麻子既然已经失踪了这么久,我们想要找到他,恐怕并不容易。不过,我敢确信他一定还在山上。不过我们不能把宝押在一个人身上,王二麻子的事情或许还有旁人知道。”
  两人商议已定,立刻分头行动。崔令仪带人去走访王二麻子的亲朋好友,而谢珩则在山上搜寻着可能遗漏的线索。
  山涧惊起飞鸟声声,伴有野兽长啸。谢珩手持长剑,与一众衙役披荆斩棘。直至走到一处山崖边,有人上前告知他,此处就是葛大海当年坠崖之地。
  王二麻子会不会畏罪自杀,也跳了下去?
  谢珩思忖半晌,最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葛二牛的尸身为何会失窃?一定是被人偷盗至其父的棺椁之内,他必然要以此转移官府的视线,等时机一到,好光明正大地回去。因此他一定有着自己的藏身之处,甚至,他也有可能正在暗中窥视。
  假设葛二牛要在此地窥伺,最好的位置是哪里?
  谢珩抬头望去,只见一处岩石嶙峋之地,草木丛生,颇为隐蔽,寻常人难以察觉。他立刻命人前去查看,果然发现一处隐秘的山洞。
  山洞被藤蔓遮掩,若非仔细寻找,很难发现。谢珩走上前去,轻轻拨开藤蔓,走了进去。
  这山洞不深,却足以藏身。谢珩命人将山洞搜了个遍,却并未发现王二麻子的踪迹,但在山洞的一角,却发现了些许饮食物品及衣物碎片,与葛大海坟前所发现的衣物碎片极为相似。
  谢珩心中一动,立刻命人将衣物碎片带回,与葛大海坟前的碎片进行比对。果然,这两处碎片出自同一件衣服。可以证明,确实有人曾在此处逗留。
  而崔令仪走访了王二麻子的亲朋好友,却并未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王二麻子平日里行踪诡秘,与人的交往也并不密切。最终,她在山脚下遇见了一个上山采药的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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