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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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尴尬地想扬起嘴角,贺明霁直接给按了下来。
  “总骗我,这不好玩。”他有些气闷。
  ——那辆重机车理论上完全不会撞到景澄,不然它现在该挂在前方的梧桐树上了,贺明霁仅仅只是出于本能想隔绝任何危险,所以反应很快地攥住了妹妹的手腕。
  长时间的差旅疲劳一定影响了他的前额叶与杏仁核,才让他今天多次失态。
  其实,也并不只是今天。
  贺明霁终于意识到了。
  “哎呀,窝自素想给里盆汤。”(我只是想给你捧场。)景澄大着眼睛找补。她被捏住了脸,宛如金鱼,吐出的字都变成泡泡。
  “如果这盆汤没烫到我肩上,我是不是还要感激你的体贴?”贺明霁沉默了会儿,用力掸开衬衫的褶皱。
  上面有水渍洇开,很浅的樱桃色唇印蹭在领口下。
  他眉梢微压。
  景澄眼神闪烁了下,伸手用指尖揉开他皱着的眉头,哄人的话张口就来:“对不起对不起,哥哥。”
  “但你现在总可以放心了,你妹妹并没有被吓到,她非常活蹦乱跳,还能祸害你很多很多年。”
  景澄笑得理直气壮,梨涡盈盈,眼神光润。
  贺明霁一顿,平静地请教她:“能有多少年?”
  景澄眨了眨眼睛,声音软了下来:“你想有多久?”
  好像自己说多久她都能答应似的。
  可他妹妹长这么大,感兴趣的东西层出不穷。
  贺明霁一哂。
  何况对他来说,时间是永恒的概念,但时间里的人不是。
  就像三个人也曾坐在一张餐桌上,孩子仰着脸,似懂非懂听父母回忆蜜月旅行,相爱时盛大的烟火。
  ……
  家庭四分五裂后,一个意外的礼物降落在贺明霁的手心。
  “我要你一直做我哥哥,好吗。”
  他小心翼翼,视作掌珍。
  “先别动,发绳要什么颜色?”
  “我才不吃折耳根。你说出朵花它也不好吃,只能……yue……一口。”
  “别网购等快递了,我今天没课,直接给你买回家。”
  “对,握好球拍,蹬地转髋,重心往右,不是往我。”
  他做得不算糟糕吧。
  然后——
  “哥哥,我决定就在康奈尔念本科了,不用担心我。不过这几年应该没时间回来啦!我会很想你和妈妈的。”
  “我喜欢一眼就看中的。”
  “恋爱?不是两次。”
  “我的意思是,别做我哥哥了。”
  贺明霁闭了闭眼睛。
  景澄的手还在自己脸上作怪,宛如手法娴熟的小提琴手。明明她恋爱过,二十年来,也不缺“被喜欢”,她对异性间的亲昵真的无知无觉吗?
  如果她也……
  什么叫“也”。
  贺明霁清醒过来。
  界限之外的可能性,无外乎肉,欲、情欲。
  激情下的爱情和婚姻都有尽头,誓言不以一个人的意志为不转移的锚点,任意一方想结束,它就立马消散。
  “放心,这辈子我都是你哥哥,想怎么祸害都行。”贺明霁垂着眼,将景澄的红色帽檐拉下来,他笑着揶揄,“所以打算在这当多久的信号灯?妹妹。”
  她如星的双目被遮盖住了,贺明霁只能看到她撇下的嘴角。
  但她很快就会开心起来的。贺明霁知道。
  第25章 要不要尝一口,哥哥
  景澄把帽子抬了起来,欺骗性的眼泪早就在绒面上蹭光了,她走在贺明霁的身后,忍不住用力踩了脚他移动的影子。
  贺明霁走了几步,转过身来,好整以暇地等待她,微微挑着眉,用眼神催促。
  他的眼睛一贯符合书中描述的桃花眼,眼尾稍长,但眼皮偏薄,瞳色偏浅,所以不笑时过于冷淡,动情时里头的光晕格外明显。
  景澄想,或许她该把那枚项圈戴到贺明霁的脖子上,让他好好看清楚自己刚才说话时的表情。
  哪怕不依靠代码运算,没有红外相机的连续观测,景澄也确信,她在贺明霁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是一个漫长如流星经天的瞬间。
  一个他不想承认的瞬间。
  ……
  “是有哪不满意吗?”有人在身旁问,“贺小姐?”
  景澄回过神来,纠正对方:“没呢。还有,我姓景。”
  “啊,抱歉。”夏园的物业管家一脸真挚,“贺先生说您是他妹妹,所以我以为您也姓贺。”
  “我随母姓,哥哥随父姓。”景澄惆怅地望向二楼,没有心情和陌生人解释太多。
  “难怪。”
  客厅里,能听到二楼家具不断挪动的动静。
  前天,贺明霁突然给她看了书房和客厅的几个改造方案,在她和设计师沟通完后,方案定稿,施工队很快由物业对接进来。
  咪咪跟着看热闹,趴在她膝盖上。景澄拿右手的食指在它头顶刮了几下,好几天前,她就是用这根手指去试探贺明霁后颈温度的。
  小狸花大喇喇地打呼,给她最直白的反馈,一点也不像另一个人。
  从silver回来之后,贺明霁的态度没有任何不同,早饭依然一起吃,菜谱每天都不同,傍晚一起去打球。
  再就是说要给她装修书房,挑空处栏杆的设计他一直不满意,干脆一起换掉。
  景澄就这么在客厅定了两天,看着工人们有条不紊地忙碌。
  书房主要是添置软装,栏杆则加了一层高透的玻璃栏板。夏园的物业管家每天都来报道,她起到镇宅的作用。
  这和景澄想的不一样。她以为事情会按照经典小说的冲突安排,他亲手养大的玫瑰扎破了他的手啦,他逃,她追,他痛苦挣扎但插翅难飞啦。
  但贺明霁沉稳地、自然地翻过了这一页,将景澄的试探拍平成一枚薄薄的书签,没留下任何注解。
  不回答也是一种拒绝。景澄懂得这个道理。
  “对了,景小姐,这个给您。”物业管家递过来一个精致的礼盒,景澄疑惑地看了眼他。
  物业管家笑着解释:“里面是一套茶具和月饼。每年中秋节我们都会给业主准备礼物,因为您今年新搬过来,我们还格外准备了一组香薰。提前祝您和贺先生中秋快乐,阖家团圆。”
  ……
  “中秋?我不打算回京市,你又不是不知道,阖家团圆在贺家是伪命题。一堆人唱戏,没意思透了。”
  齐光大厦,68楼。梁翊合端着冰淇淋馅的月饼,在办公室张望。见贺明霁手里还有文件,他抻着脖子往里走了几步。
  没在露台瞄到某个跳脱的背影。
  “她这周在家里。”贺明霁继续道。
  “喔。来来,明霁哥,这是我们开发部发的过节礼物,还有台无人机,我猜你肯定不喜欢那个,就把最最新鲜的月饼拿给了你。”
  自己的心思横竖在贺明霁面前藏不住,梁翊合一屁股坐下来。这副底气颇足的模样,惹得贺明霁瞥来意外的一眼。
  “我还给你发工资,没见你也拿一半给我。”
  梁翊合哼哼了声,慢条斯理地打开月饼盒,又给自己打了杯咖啡,问:
  “那你今年中秋什么安排。”
  “放假。”
  “大哥,这是国家的安排。”
  贺明霁一目十行,拿笔划出几道潦草的线:“随景澄。”
  梁翊合终于听到了重点,喝咖啡的动作更慢了些。
  他矜持道:“随她?”
  “当哥哥的不得充分尊重妹妹的意见吗?家庭内部总要民主自由。再者家里装修刚结束,这几天没必要住。”
  哥哥,妹妹。梁翊合在心里重复。他尽可能不露痕迹地打量贺明霁,试图从他脸上再看到那天的松动。
  ——但除了对自己的无语外,并没有任何值得大书特书的情绪了。
  “你们打算一起出去玩?”他又问。
  “嗯。你在暗示我邀请你吗?这也要民主表决。”
  梁翊合差点噎住。
  贺明霁撩起眼睛,将他浑身的丧气都看得一清二楚。
  但他最近控制不住自己的攻击性,景澄绝不知道他内里有多刻薄。梁翊合的心思太明显,而贺明霁已经自省过多次,不免就对他的试探感到条件反射的厌倦。
  “我才不用你邀请。要邀请也得是景澄……哼!而且中秋我也有事情的好不好。”梁翊合戳月饼,“我小叔和我嫂子——又忘了,现在是我小婶婶——不是马上要举行婚礼了吗,我得回家看看。”
  “看被锁到农庄上的梁屿?防止他随时从猪圈越狱,然后在梁砚声和禾珈的婚礼上发疯?”
  “你这话说得,好像梁屿是什么有害物种似的。”梁翊合顿了顿,“那,他和禾珈本来青梅竹马的。以前梁屿就老爱念叨‘小禾妹禾小妹’,嘚瑟他俩打娘胎就有的婚约。结果禾珈嫁给了我们小叔,梁屿能不跑回国发疯吗。禾珈对他来说,又不止是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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