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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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明霁的声音像空调送来的风:“都说了。她已经可以单干了。”
  梁翊合委屈脸,头顶的火烧云耷拉了下来:“可是我还想要展示自己来着,上次她都没有记住我。”
  “是吗。你们在江边不是聊了很久。”
  “咦!景澄和你说这个啦。我的自我介绍真完美。”梁翊合又精神了起来,笑得春光灿烂,“我不是那天认识她的。是快一个月前的事情了。我在silver演出,就是宜泽很有名一家酒吧。哦,忘了你从不出去喝酒。她那天似乎心情不太好,可能时差没倒过来?我没和她说上话,不过,除了一个算命的,谁都没和她说上话。”
  “算命?算她命里带水么?”贺明霁轻点方向盘,夏园要被兜完一圈了,“她回家那天喝了不少。”
  “没。塔罗师是清纯男大,不是男模换皮。”梁翊合又觉得这话显得他不够正经,“哥,我只是去唱歌哒。”
  贺明霁笑了声:“嗯,你有个梦想嘛。”
  梁翊合咕哝:“你知道就好。但是……你怎么把景澄藏这么深?难怪以前到放假反而找不到你人。哎,那梁屿、我小叔、李暮汀他们是不是也都不认识景澄。要是我们这群发小就我不知道,我可要闹了。”
  柏油路上终于冒出地库的指示牌。
  贺明霁看向不远处白花泡桐的树冠:“她只是我的妹妹,不是贺家的女儿。”
  “也是。”梁翊合习惯了他与贺家的疏离,“哎,你这个小区真是地广人稀,总算到了。”
  -
  景澄泡了个澡,又把头发仔仔细细地吹干,抱着衣服去了家务间,再陪小猫在它房间玩了一会儿,才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引擎声。
  门框里,梁翊合举着两个大袋子开心地朝着她蹦了起来,景澄有点儿想笑,面前很快出现她哥哥。
  他的头发已经干了,但有好几撮散乱地飞了起来,景澄这下是真的笑了出来。
  “现在好像不是吃早餐的时间?”她和梁翊合打招呼。
  梁翊合见她走了过来,反倒开始知道不好意思了:“嗯嗯,是这样的。我没想到小区这么大,折腾一会儿就中午了。”
  “去餐厅坐吧。”贺明霁自然而然地从梁翊合手里接过包装袋,“倒是你,饿不饿。我拿去热几份。”
  景澄眨眨眼睛,看到梁翊合变得更开心了。
  “谢谢哥。嘿嘿,好像是有一点。”
  她溜溜达达到贺明霁旁边,贺明霁在解袋子,她就打开了微波炉的门,又拿了几个餐盘过来。
  贺明霁略觉意外:“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积极。”
  “梁翊合是客人哇。”
  梁翊合乖巧地坐着,双手端正地摆在餐桌上,闻声受宠若惊:“哪里哪里。我和哥亲兄弟似的,不用这么客气的,景澄。”
  景澄回过身朝梁翊合笑了笑,梨涡浅浅:“应该的。”
  贺明霁将打包的食物略过,选了几份放进微波炉加热。
  景澄在旁边搭着爪子控诉:“哥哥,我还什么都没干。”
  “你也去……”火烧云在余光里快乐的晃悠,他道,“去冰箱拿点水果。昨天崔姨送了西瓜和桃子过来。”
  崔姨是贺明霁雇佣的家政,不过并不住家。
  微波炉勤勤恳恳地工作,贺明霁宛如水果忍者,刀在案板切得咚咚当当,景澄终于也没什么能搭上手的了,只好坐到餐桌边和梁翊合聊起天来。
  梁翊合确实不讨厌。
  但景澄是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梁翊合的亲近让她感到一点……失落。
  她以为云南、宜泽就是贺明霁生活的重心。
  现在,面对梁翊合滔滔不绝的描述,她觉得自己像一个游戏玩家,本来以为在玩单机大世界,结果有另外一张她不知道的地图,能瞭望到她宇宙里的宝物。
  “我高中哪有什么人追。”贺明霁端着餐盘过来,“别给人女生造谣。”
  梁翊合嘟哝:“那是你以为,她们情书塞到我那,要我回家给你,结果李暮汀和我妈告状,非说我早恋,同时谈三个!我妈打了我三小时,情书全拿院子堆肥了。还有那个、那个谁——”
  贺明霁把一块西瓜堵进梁翊合嘴里。
  景澄:“谁?”
  贺明霁的眼神竟闪烁了下,他淡声道:“没有的事。”
  然后一块红瓤大西瓜也到了景澄手里。
  贺明霁搭着眼睫,将她稀稀落落的衣袖挽起来:“等下又弄湿了。”
  景澄“哦”了声,把另一条胳膊也伸过去。
  第18章 也给做吗?
  景澄洗完澡,换了件露肩膀的针织毛衣,针脚轻盈,衣袖上故作镂空,全是蝴蝶结。
  贺明霁依然耐心地帮她将袖口挽起,卷了几下,见最末端的蝴蝶结散了,他很快系出个一模一样的来。
  景澄很满意,她开心道:“我之前在楼上自己研究了一会儿,愣是没有系成。谢谢哥哥。”
  她在这种细腻的事情上没什么天分,对她来说,打蝴蝶结和组装家具是同等级别的挑战。
  她向贺明霁展示自己修长的手指,贺明霁“嗯”了声,抽出张纸巾来,眉风不动,裹住她手上淅淅沥沥的淡红色汁水。
  “用不上谢。从前一放假,我就得早起给你梳头发,绑上三百个蝴蝶结。”
  景澄笃定道:“我那是为了锻炼你。”
  “那我没去考个二级运动员是不是可惜了?”
  景澄笑了起来,一双腿在桌子底下晃荡。
  她七八岁的时候,头发总是从早到晚都乱飞——景兰和谢筠均不擅打扮小姑娘,更不幸的是,云南本地的女孩似乎人人都有巧手,她再心大,也会羡慕她们堆花般的发式。
  贺明霁来版纳度过假期,牵着满是期待的她,去请教那些姐姐阿姨,要如何梳出四股麻花辫交编、足以戳满彩色夹子的发型。
  哥哥会算奥数题,会拼复杂的模型,学校的陶艺课做个花瓶,瓶身也能做到完美对称。
  但他在这方面遇到了困难。
  贺明霁摁着迫不及待想照镜子的自己,要她别乱动,马上就可以了。又说她的头发像密密的网。
  他的手指穿梭其中,始终不得其所。
  那个时候,她年纪虽然不大,然而已经很擅长卖乖撒娇达到目的。
  坐在椅子上踢着腿,嘴巴里念念有词:“好了没好了没……哥你扎得好紧!”
  贺明霁于是轻轻地捏了下她的揪揪。
  她听到他礼貌地去问身旁的大人:“小芳姐姐,是先把右边这股从上面穿过去再勾起来然后并到一起吗?”
  ……
  现在她二十岁了,出国后,头发特地烫过,吹干了就会蓬松的卷起,也不再需要他把蝴蝶结与辫子排列组合七十二次了。
  ……或许可以一起探讨别的排列组合。比如——景澄熟练地给自己摁下终止键。
  梁翊合叹为观止,看到贺明霁擦完了,也迫不及待地也伸出手来:“嚯,明霁哥,这西瓜汁儿可真多。”
  贺明霁递给他纸巾盒:“我像是八爪鱼吗梁翊合。”
  梁翊合不乐意:“那我也叫你哥啊,你要一视同仁……为什么要区别对待!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
  景澄本来在叉桃子吃了,闻声拍案而起:“不可能!我哥根正苗红牢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绝不是你口中的邪恶势力。”
  梁翊合没出息地恍惚了下。
  景澄长发飞舞气势汹汹,漂亮的眼睛含着怒气也潋滟,瞪视他的时候,里面都是他火红的倒影。
  ……你包帅的啊梁翊合。
  “景澄,我必须和你说道说道。”梁翊合又燃了起来,“明霁哥和我都出生在妇幼院同一间病房,但他从来不切水果给我吃,来找他写作业必须先焚香沐浴,进他书房不能先迈左脚,我妈揍我他最多保我一条全尸,也许等到年节祭拜,他给我烧的是减脂餐和维生素!”
  “小学我喜欢胡同尾的姑娘,那姑娘说她要学习,结果天天约明霁哥打网球,六年级我跳级想和他同班,结果他提前签约走了,等到高中,我们之间已经有一层可悲的厚壁障了,寒暑假完全见不到人了,从我妈那知道他竞赛又拿牌了他保送到宜大了他成优秀校友了!”
  说着说着,梁翊合真情实感上了。
  过往二十几年,“隔壁小贺”都是笼罩在他头顶的阴影。
  他泪盈于睫,可怜兮兮地望向景澄。颤音和小红酥不是说,觉得一个男人可怜是沦陷的开始。
  一侧,听完控诉的贺明霁将水果推到了梁翊合面前:“这样能稍微弥补你的不幸吗?”
  说得口干舌燥的梁翊合:“……勉勉强强吧。”
  “那我还算幸运,没毁掉你的一生。”贺明霁点点头,继续道,“要求你焚香沐浴是因为你每次都是上完足球课过来;胡同尾的姑娘当时二十五岁,是在役的网球运动员且恰好愿意短暂当我教练,再者时年六岁的你距离求偶期还很远;齐姨揍你是因为你偷摸拿钠想玩天女散花,最后却炸飞了她养了十四年的锦鲤;就算我不提前签约我们也没法同班,因为你只跳到了初二;寒暑假我来宜泽和云南都天经地义。至于竞赛、保送,是个人做出的人生选择,且我们这群同龄的人恰好全被安放在这条必由之路上,除了李暮汀的大脑褶皱实在太过光滑之外——我希望相同的控诉你也向你的小叔梁砚声提过,他和我一直同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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