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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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落下,他人已大步出帐。顷刻间,营内外号角齐鸣,战马嘶啸,三军集结。
  颜如舜知晓李定烽用兵如神,确为当世名将,自然不再忧虑。旋即她身形一晃,如长风般掠向敌营方向,过得不久,重回敌军安营之处,果见营中兵马所剩无几。而待她掠至关押谢缘觉的营帐前,却见帐外把守的兵卒全部消失,这让她心下蓦地涌起几分不安,闪身入内,帐中空空如也,竟连个人影也无。
  恐惧瞬间袭遍颜如舜全身。
  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隐匿身形,在营中寻得一个留守的叛军,袖中短刀寒光一闪,她已持刀抵住那人咽喉:“莫要出声!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谢缘觉现在人在何处?你老实回答,我可以饶你不死。”
  那叛军浑身发抖,结结巴巴道:“谢、谢缘觉……她好像……好像已被将军的亲兵带走了……”
  “将军?你是说她现在和梁守义在一起?”
  “不、不是……只是将军临行前吩咐的……但她被带走的地方似乎不是……”
  “那她究竟带往何处?”颜如舜越听越忧,手上力道又重三分。
  “这……这……女侠饶命!”那人几乎要哭出声来,“小的……小的当真不知道那么多啊……”
  颜如舜不由得愧悔交加,暗恨自己思虑不周。她只道梁守义应该暂时不会加害谢缘觉,却忽略了他有可能提前转移人质。但此刻自责已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尽快寻到谢缘觉的下落。
  一日光景倏忽而过,转瞬已是昼夜更迭。梁守义与李定烽两军决战于赉原城外伏虎山脚,李定烽知此处必布下陷阱埋伏,早做准备,鼓角争鸣间,他亲率铁骑直捣敌阵,麾下将士个个奋勇当先,这一战杀得是天昏地暗,斩敌首级七万余众。梁守义见大势已去,不得不丢盔弃甲,仓皇逃命。
  赉原城中百姓闻得捷报,开城相庆,无不欢欣鼓舞。街巷之间,渐渐又闻笑语欢声。
  唯有谢缘觉依然下落不明。
  如一轮明月被乌云掩盖,谁也看不到她的影子。
  第209章 劫后重逢桃源地,旧莲新荷悬壶心(一)
  赉原城内,听完百姓们讲述谢缘觉的种种事迹,凌岁寒只觉浑身血液骤然凝固,脑中空白一瞬。
  尹若游比她更先冷静下来,迅速问道:“那重明——便是颜如舜颜娘子,她可还在城中?若是出城寻人,可知她往那个方向去了?”
  然而颜如舜在赉原城中停留时日甚短,百姓们与她并不相熟,茫然地摇了摇头:“这位娘子所说之人,我们实在不识。不过我们倒是听说定山派凌掌门已遣部分弟子四处寻访谢大夫。谢大夫仁心仁术,活人无数,真真是观音菩萨转世,但愿老天开眼,保佑这样的好人逢凶化吉.....”
  听到此处,凌岁寒总算回过神来,再也按捺不住,转身就要往城外奔去。
  尹若游一把拽住她的衣袖:“你要去哪儿?”
  凌岁寒眉间紧蹙:“自然是去找舍迦!”
  “你怎么又这般急躁?”尹若游道,“天下之大,你准备往何处寻她?难道要像个无头苍蝇一般乱撞不成?”
  “事关舍迦,我怎能不急!”话虽如此说,凌岁寒却还是深呼吸一口气,强自压下翻涌的心绪,又问道,“你可是有什么推测?”
  尹若游沉吟道:“梁守义既已逃脱,必会挟持舍迦以作保命符。我们只要能够寻得梁守义的踪迹,自然就能找到舍迦。所以我们现在得先想一想,梁守义可能逃往何处。”
  凌岁寒顺着她的话思索起来:“洛阳城他是断不可能回去了。虽说魏恭恩已死,魏赫不过草包一个,远不及梁守义能耐,但梁守义刚被李定烽杀得丢盔弃甲,麾下兵卒所剩无多,去了洛阳与送死无异。”
  “不错,梁守义如今退路已不多。记得当初长安陷落之时,魏恭恩曾派梁未絮前去长安坐镇。以梁未絮的城府,必会在长安安插亲信,将此地经营成自家地盘。”尹若游心下虽也依然忧虑,说到这儿却弯了弯唇角,给了凌岁寒一个安抚的笑,“梁守义虽损兵折将,但残部人数仍众,这般浩浩荡荡的队伍,沿途百姓定会有所察觉。我们便走这条路,沿途多打听打听。”
  “事不宜迟。”听完尹若游的分析,凌岁寒紧绷的肩背终于松了几分,左手仍紧握刀鞘,“那我们即刻动身。”
  “你瞧,你果然又急了不是?”尹若游轻笑一声,“你莫忘了,你此番来赉原,是奉魏赫之命前来打探军情的。那几个一路跟着你的尾巴,你准备如何处置?”
  “啧,差点忘了这群碍事的。”凌岁寒眉峰一蹙,不耐道,“不过这也好打发,就说我要追查梁守义的下落,让他们滚回洛阳向魏赫复命。”
  于是接下来的路,便是凌岁寒与尹若游*二人同行。
  可这乱世偏又遇上隆冬时节,道上萧索得很,十里八村难见人烟。凌岁寒与尹若游连日赶路,这日总算在一个尚有几分活气的小镇上,寻得一家仍在营生的小饭馆。她们进店稍歇,要了些干粮补给,尹若游向掌柜打听可曾见过梁守义的残部,那掌柜只是摇头。
  尹若游忽而醒悟,梁守义为躲避崇军追剿,定是专拣荒山野径而行,绝不会来这人烟密集之处。思及此,她便改口问道:“掌柜的,那这附近可有什么偏僻小道,也能通往长安的?”
  “偏僻小道?”那店掌柜收了尹若游赏他的一串钱,仔仔细细想了一会儿,“离此地不远有个桃花山,据说从山里直穿而过,倒是有条可以通往长安的近路。但那儿山道险峻,可不好走。”
  对于身怀武艺之人,崎岖山路倒算不得什么,只是需得确认梁守义是否真走了此路,否则她们徒劳往返,反倒误事。凌岁寒看了尹若游一眼,正想要询问她的意思,只听那店掌柜又忍不住道:“不过两位客官当真要去长安?如今叛军盘踞长安城,多少长安百姓都逃了出来,你们为何……”他顿了顿,很难理解地喃喃自语:“还有上次那位娘子也是……”
  “上次那位娘子?”凌岁寒好奇道,“还有什么人跟你打听去长安的路?”
  “是有一位娘子也在我们小店用过饭,不过她倒不问去长安的路,单打听桃花山的情况。我劝她山路凶险,她却只笑笑不说话。”那店掌柜陷入回忆,“说来那娘子也怪,她脸上横着道狰狞伤疤,瞧着凶煞,可一笑起来竟格外洒脱,反倒叫人不怕了。”
  “伤疤?”听到这二字,凌岁寒与尹若游皆是双眼一亮,尹若游更是欣然而笑:“那伤疤可是刀疤?”
  那店掌柜没想到这位本就美若天仙的娘子会忽然笑得如此明艳动人,仿佛牡丹迎风盛开,愣了愣才道:“刀啊剑啊我哪分得清,只记得她脸上那道疤极长,长得着实骇人。”
  谢缘觉失踪以后,颜如舜与尹若游不谋而合,料定梁守义必会逃往长安。她当即循着长安方向追查叛军踪迹,倒也不是形单影只——那乌鸦“如愿”始终相伴左右。
  其实自离开长安以来,这黑羽伙伴便一直随她辗转四方,只是先前追踪秦艽时,颜如舜深知秦艽武功不弱,禽鸟虽疾飞无影,却难掩气息,若叫秦艽察觉到总有乌鸦在附近盘旋,必生疑窦。故而她特意遣开“如愿”,任其远去嬉戏。
  如今既是要寻梁守义的下落,她便再无顾忌,日日命“如愿”翱翔九霄,那双锐利的鸦眼俯瞰四野,倒成了最好的探子。
  终于在某日,“如愿”忽自远方疾飞而归,引颜如舜向东而行。她极目远眺,只见一座苍茫高山巍然矗立,问过这家小店的掌柜,方知此山名唤桃花山。
  那店掌柜先劝了她山路难行,可见她执意上山,只得叹一声“罢了”,又接着道:“那桃花山的山路虽险,好在山中并无虎豹猛兽之患,山林深处里还有个叫‘杜家河’的小村落,村民靠山吃山,自给自足,偶尔才下山赶集。我曾与那些山民打过照面,都是些淳朴良善之人。娘子若在山上遇着难处,倒不妨去寻杜家河的村民相助。”
  岂料颜如舜闻言却心头一紧。她原本只担心谢缘觉一个人的安危,但若梁守义果真率残部前往桃花山,路过了那杜家河,又要劫掠欺凌那杜家河的村民该如何是好?
  那日梁守义兵败如山倒,仓皇逃窜,好不容易逃得一命,待收拢残部逃至一处荒山,见到被心腹亲兵看押的谢缘觉,勃然大怒,问她先前所言是否尽是虚妄。谢缘觉见他狼狈不堪的模样,便知赉原之围已解,心中既感喜悦,但看着眼前这一个个伤痕累累的残兵败将,又不免生出几分悲悯,于是向梁守义道出梁未絮尚在人间的真相。
  即便梁未絮未死,洛阳局势依然未明,梁守义权衡之下,果然率残部转道长安城。
  谢缘觉周身十三处大穴皆被秦艽以师门秘传的银针点穴法封住,哪怕是武林高手不明解法,也难破解。谢缘觉虽知解法,却苦于被封穴之身无法自解,而她那几近于无的微薄内力,更不可能冲开禁制。幸而梁守义尚将她视作今后与大崇周旋的筹码,每日遣人供给饮食,倒不至于让她饿死在这路上。谢缘觉便索性倚在马车角落闭目调息,等待自己的朋友前来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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