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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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弦替他作答:你一定喜欢。
  孟頔没答,只问:你呢,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陈弦肯定道:谈不上喜欢,但也谈不上不喜欢,一直走在自己想走的路上,很稳妥,在我看来安全就是幸福的核心,但有人觉得希望才是幸福的核心,不停地想象着前方的绿洲和花园,但我觉得有个路标就可以了,耶,我到了这里,打卡拍照,我不是很在意那里到底美不美丽。
  你呢。她不再关注电影,一眨不眨地看着孟頔:什么才是你幸福的核心。
  这个问题似乎难到孟頔了。他沉默了好一会:我也不清楚。
  他露出迷茫的神情。
  兴趣不是吗,绘画?陈弦为他的困惑而困惑。
  而孟頔清晰地答道:绘画是共生关系,就像呼吸和四季。
  工作被你形容得浪漫死了。
  有么?
  陈弦无法忽视自己油然而生的羡慕,她在学业和工作上绝对做不到这种天人合一。
  我这人是不是很无聊?她终于去看电影,但已经串联不上之前的剧情。
  没有,孟頔语气意外:你怎么会这样想?
  因为她一直在说服自己,陈弦在心里答道,就这样说服一个又一个自己,以至于失去破壳的勇气。但也不可否认,自洽是一种难能可贵的求生本能。
  因为你比我有意思多了。
  明明你比较有意思吧?
  是你。
  他们陷入了反弹的怪圈,只为了证明对方比自己活得更有意义也更加缤纷。
  最后陈弦终结话题,回到最初:想好了吗?你的幸福核心。
  孟頔说了个她完全意想不到的答案:可以是你吗?
  陈弦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男生很快填上一句话:就这几天。
  讲这话时,他眼睛纯净得像个婴儿,神态间总有种难以抗拒的天真。陈弦想到了一个说法,对女人来说,喜欢源自崇拜,但爱总能激发出母性,宽和与怜悯。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点潸然,她在对方发现前快速挪去了他面前,以史上最快速度投怀送抱。
  孟頔接住了她。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释放出去,陈弦能察觉他胸腔的起伏,像漂浮在蓝而透的海面。
  潮涨潮落。
  她好像在拥抱一个会呼吸的星系。
  有一秒钟,有一些念头在剧烈涌动,孟頔,跟我走,或者是,孟頔,你想不想当我男朋友,但她终究没有让它们脱口而出,因为太自私,她算准了他一定会答应;也不安全,爱是概率性/事件,不到死亡的那一刻,结果都是待定。但不要紧,她能说服自己,然后回到正轨上去。毕竟从始至终,她最擅长说服的人,永远都是她自己。
  six days
  太阳落山后,陈弦带孟頔去江汉路觅食。整条街道要比她预想的热闹,仿佛把全江城70%的年轻人聚来了这里,尤其是打扮得时尚好看的情侣们。第二次险些被人流冲刷开来的时候,孟頔拉住了她的手,他们由此变成了年轻情侣中的一对。
  大海中的支点。
  这是孟頔给她的感觉。明明算半个宅男,可当他带着她穿梭人群,避开各种障碍时,他紧张起来的胳膊肌肉仍显坚硬,那种不经意的摩擦能激起她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停在一间卖豆沙冰的饮料铺子前。
  孟頔去排队点单,陈弦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等他,她低头查看微信消息,不觉入了神,直到一张小票被放到她平摊的手机屏幕上。
  陈弦笑了起来,抬头找孟頔。
  他把小票拿回去:在看什么。
  陈弦说:工作群的消息。我们组长刚公布了培训前开会的日期。
  孟頔哦一声,没有问具体是哪一天,只将小票揣进了裤兜里。
  陈弦保持着仰脸的姿势。
  孟頔被这么盯着,渐渐不自在起来。他偏开了眼睛,一秒,又转回来看她,发现女生依然注视着他,他笑了,干净的害羞感还停留在面孔上。他问:你又在看什么?
  看你啊,陈弦干脆地说:就是怕扭到脖子。
  孟頔往后看一眼,又退一步,刚好去到一级阶梯以下,这时他们的身高持平了,由仰视变为正视。
  陈弦弯动眉梢:谢谢你哦。
  不客气。
  陈弦问:你点了什么?
  孟頔翻出小票:红豆沙冰和绿豆沙冰,你喝哪一种?
  陈弦说:我可以都喝吗?
  孟頔说:当然可以。
  陈弦如愿尝到了两种沙冰,孟頔同样,边走边逛时,他们交换了口感评价,最终达成共识,绿豆清爽,红豆绵稠。
  这个夜晚,陈弦依然赖在了孟頔的公寓,翻找影片,之所以用赖,是因为她清楚孟頔压根不会赶走她,她得到了一把七日期限的钥匙,能在他暂时的生命里来去自如。
  孟頔打开两瓶快乐肥宅水放在茶几上。
  陈弦拿了一听,握在手里:你这间民宿租了多久?
  孟頔说:半个月。
  这么久么?陈弦扬眉,抿了口冰可乐。
  孟頔说:嗯,你呢,后天下午什么时候的车?
  陈弦没有说具体时间:大约在傍晚
  仿佛料到他要说什么,陈弦忙道:千万别来送我。
  孟頔顿住:为什么?
  嗯她沉吟片刻:没有为什么。
  孟頔不再细问:好。
  也是这时,陈弦暂停了电影。她转过身对孟頔说:我该回去了。
  现在?她毕竟刚坐下没一会,也就半小时。
  嗯。陈弦示意手机,时间已过零点第六天,明天她就要离开了真正意义上的离开。她低头趿自己的帆布鞋。
  孟頔站了起来:我送你。
  不用。陈弦也从沙发上起身。莫名烦躁的情绪令她无法久留,即使这间房子的冷气开得很足。将别的感伤如同灰色幽灵一样跟随着她,难以甩脱。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口,陈弦说:好了,别跟着我啦。
  孟頔问:明天什么计划?
  陈弦回:我也不知道,也许没有。
  孟頔:一开始也没有么?
  陈弦说:有,大睡一场。讲出这四个字后,孟頔的面色微微有了点变化,她飞快解释:不是那种就是睡觉,纯睡觉,睡一整天,什么都不想。
  说完她自己都在憋笑。
  我那时想的是,前五天我肯定在到处玩耍赶时间,最后就狠狠休息一天,人总不能一直在跑。对吧。
  孟頔认同地点头。
  陈弦打开门:走了,拜。
  孟頔叫住她:陈弦。
  她回过头。
  男生目光闪动,表达欲呼之欲出,陈弦知道他想要说什么,长篇累牍或语出惊人,她能猜到,但他最后什么都没说,只问:明天下午找你可以吗?
  陈弦说:好啊。
  克制。
  人类作为高阶动物所发展出来的伟大而高级的情绪,他们两个都是如此遵循和恪守。
  陈弦失眠了,心头有重负,她完全无法大睡一场,她的出逃日只剩一天,岌岌可危。可她也做不到分秒必争,她空茫地躺在床上,好像在看一片没有星星的天空。
  两点的时候,她抽出枕头下方的手机,给孟頔发消息:睡了吗?
  孟頔回很快:没有。
  陈弦说:我睡不着。
  孟頔说:我也是。
  陈弦一如既往地拿他打趣:怎么睡不着,在想我吗?
  他却承认了:是啊,在想你。
  陈弦胸口微微抽搐,那是一种甜蜜的疼痛:那就来见我好了。
  对方不确定地问:现在吗?
  陈弦说:现在。
  下楼的时候,陈弦没有开灯,踩梯子的动静在黑暗的屋子格外清晰急促,打开门的动静也是,被一把抱住的动静也是,呼吸的动静也是;这些动静让夜晚变得繁星闪烁。
  你知道你很好抱吗?身形高大宽阔,安全感十足。她贴在孟頔的胸口,小声诉说自己的感受。
  不太知道,他说:我只抱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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