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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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小时后,孟頔拎着早点来到她这里。
  厉害的是,气球也回到鼓鼓囊囊的状态,甚至比昨晚精神饱满。
  陈弦惊奇问:怎么做到的?
  孟頔说:买早餐的路上刚好有家婚庆公司,我进去问有没有氮气罐,可不可以帮我打个气,老板也没收我钱。
  陈弦拆着早点包装:今天是你的幸运日。
  孟頔说:是你的幸运日。这是你的气球。
  他带来两份泡蛋苕粉,看得出他是赶路来的,坐下时还满头汗,陈弦抽了张棉柔巾,想给他擦汗,孟頔正要接,她却缩手将纸巾攥回去:就不能让我擦吗?
  男生笑了起来,乖乖将脑门靠过来。
  陈弦莞尔,一手隔开他刘海,一手轻轻替他掖去额角汗液,并说:最后两天。我决定跟你好好相处。
  等她收回手,孟頔才坐正身体:怎么好好相处?
  陈弦回头看了一眼。那只粉色气球不知何时飘停在窗边,背对他们,俯瞰着白日下的江滩。
  然后说:我是个挺现实的人。那颗粉色的气球,你买的时候会怎么想?你肯定是想买就买了,但我会想它早晚要瘪的,也带不上高铁,买了干嘛?但我心里不会否认,我有点想拥有它。
  你帮我实现了,你清楚后果,但你还是会做,你甚至愿意再次帮它填饱肚子,把它当成一个会饿的活着的东西当然也可能是为了不让我失望但很少人能做到这样,你能明白吗?你心里还有个勇敢的,天真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那么多权衡算计的小朋友,她展开手里的纸巾,晃了晃,如同举白旗:
  那我也要,就算只剩两天了,魔法会消失又怎么样,我也要做到。想要你买早饭就让你买早饭,想给你擦汗就给你擦汗,不再逃避自己的情绪,装个成熟懂事的大人太累了。
  孟頔唇角微勾。
  陈弦注意到他的表情: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嗯孟頔敛目想了一会:可能觉得你可爱。
  可能?陈弦眉头蹙紧了。
  孟頔立马纠正措辞:陈弦,你很可爱。
  陈弦开始嘬苕粉,学卡通人的声音:可恶。你刚觉得我可爱吗?我第二天就觉得你可爱了。
  孟頔说:不,我第一天就这样想了。
  为什么?
  你当时在门口。
  像条看门狗?
  怎么还押上韵了。
  不是!孟頔急切地否认着,但又因为害怕词不达意卡在那里。
  面面相觑片刻,陈弦大笑了起来,捧腹,笑到挤出眼泪。孟頔也跟着笑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魔法并不会从她这样的人身上消散。
  是她让他打开窗,告诉他每天的落日都不一样。
  他从来没这样想过。
  他以为每天都一样。
  四季,晨昏,雷同地复制过往,像村头反复放映的廉价老电影,挥霍画笔和颜料成了他厌世避世的唯一途经。他第一次知道,真的会有人因为错过某一天的落日而失望。世界很珍贵,时间很珍贵,每一天的太阳也很珍贵。她带着他重新开始,感知和吸收现实中的彩与光。
  所以孟頔决定留下那场落日。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他偷偷拍下几十张,选了一张他认为最漂亮,也最接近肉眼所见的分享给她。
  每每想到都会微笑,他具体地描述了一下初见的情景:我来江城后,每天出门就是幽深的走廊,除了乘电梯取外卖,见不到一个人,每一天都一样,跟往日没什么不同。然后有天,我打开门
  就是那个时刻,他打开门,见到了真正的仙女和真正的魔法。
  five days
  吃完早午饭,陈弦打开百叶窗,好像打开了一整面墙性能极好的灯带,她随即皱眉关上,回头问:江城的夏天总是这样吗?
  孟頔收拾着桌上的外卖包装盒:火炉城市。
  陈弦笑了笑:夏天的杭州也是。
  你去过杭州吗?她回到桌边的板凳坐下。
  孟頔说:去过,老师带我们去国美交流过。
  陈弦侧目:待了多久?
  孟頔说:五天。
  陈弦问:什么感觉?我是指杭州。
  孟頔很直观地说:物价高。
  陈弦蹙眉:你的回答好现实。
  孟頔又说:文明程度也高。
  陈弦抓抓头发:画家应该这么回答吗?
  孟頔笑问:画家该怎么回答?
  嗯陈弦支着下巴想了会:杭州的景色人文?原谅我对文艺工作者的刻板印象。她敏感地指出:你的回答不会是为了适应我这种俗人吧?
  不,那段时间都在学校酒店美术馆来回跑,根本没空细赏,孟頔过掉这个无法给出满分回答的提问,回问她:北京呢,你去过北京吗?
  陈弦点头,开始回忆:初三暑假去的,跟旅游团,作为我考上重高的奖励国内父母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实际?搞得亲子关系如同一场接一场权钱交易。
  在句子的末尾,她扬声感慨。
  孟頔笑:什么印象?
  很iconic,故宫,颐和园长城她细数着,哦对了,给你看个东西。
  她从手机相册里翻出那时的合影准确说并非手机合影,而是从相册里拍下来的胶片照,旁边笑容可掬的女人是我妈妈,铁刘海的是我。
  孟頔靠近细看:你那会多高?
  陈弦说:就知道你要这么问。
  因为在合照里,她比妈妈矮了一个头,整个人看起来很瘦小。
  我妈两米,我一米八,陈弦开玩笑道:不是,那会儿我只有152,导游还问我是不是小学毕业出来玩,我父母都面露尴尬,我发育得晚,进入高中才抽条。
  陈弦后觉道:不对啊,你讲话为什么没一点北京口音。
  你是说这种?孟頔飞速切出京腔。
  陈弦笑:对对那个味出来了。
  孟頔跟着微笑:我在家才这样讲话,出去都说普通话。
  你是不是也会讲俄语?
  孟頔:嗯。
  英语呢。
  会。
  还会什么?
  日语。
  陈弦震惊:你该不会是传说中的那种海淀鸡娃吧,从小就掌握八国语言。
  孟頔莞尔:怎么可能,日语是后面看动漫学的。
  陈弦立刻用日语问了句红豆泥???。(真的吗?)
  孟頔被她逗笑,认真道:本当です。
  他讲日语比讲中文还要温柔十倍,陈弦提议:你哪天不画画了,还可以去做声优。
  孟頔说:讲俄语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陈弦默不作声了几秒。
  孟頔问:需要我示范吗?
  陈弦抿笑摇手:不用了。
  午后,两人从饭桌转移到沙发。
  陈弦从旅行箱里找出平板,撑放到茶几中央,随便找了部电影打发时间。
  抱腿安静地看了二十分钟,身旁的孟頔忽然开口:你回杭州就要上班了?
  陈弦盯着屏幕里走动的小人:嗯,九月就入职。
  国企私企?
  陈弦目不斜视:市场监管局,信息化岗位。竞争激烈,就录两个,有个浙大的男博士生免笔试,我纯靠个人实力杀出重围。收到通知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都松了口气,父母尤其高兴,立刻把我的成绩和公示发到家庭群,然后亲戚们开始用大拇指刷屏。
  她面色淡定地竖起拇指。
  孟頔立刻笑了。
  他问:你自己呢,感觉怎么样?
  陈弦说:平静的开心吧。
  孟頔问:因为结果在预料之中?
  陈弦回:不在预料之中,只是做好了面对各种结果的准备,好坏都一样。事实是,她没有失败过,她杜绝风险的方式是做最不容易出差错的选择,然后尽可能让自己成功。
  她倏地回头看孟頔: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孟頔顿了一下:你是指大范围的现在,还是小范围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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