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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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盯着裴七郎的背影,苏长女不屑地勾唇,“亲眼看见自己女人在和别的男人商量婚事,我不信你不生气……”
  裴七郎确实生气。
  他只觉胸腔燥热发闷,似乎有火星子溅入,在渐渐地燃起火来。离苏蕴宜的院子越近,他的步履就越快,到最后几乎是脚下生风。眼见那月洞门近在眼前,他蓦地停顿,淮江王府内,她温柔可爱的笑靥浮现眼前,还有那一个如蜻蜓点水般的吻……
  裴七郎的心忽然软了下来,他想,他不能听信苏长女的一面之词。此行会稽,与宜儿分别了大半个月,转眼他又将
  奔赴建康,仅有的这短短相聚时刻,他该用来好好同她温存才是。
  定了定神,裴七郎正欲抬手敲门,却听里头隐隐绰绰的传来一个声音,低沉的,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苏五女郎,我的心意想必你已经了解,如今你托苏使君邀我一叙,可是愿意答允嫁我?”
  苏蕴宜低着头,转了下腕子上的玉镯,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问:“秦郎君,你我不过一面之缘,为何你会选择向我提亲呢?”
  秦长卿沉吟着,苏蕴宜以为他会说一些“一见倾心、寤寐思服”之类的虚伪酸话,没想到在长久的默然之后,秦长卿淡声道:“一来是因为女郎美貌,在下游历江左,甚少有见如女郎这般容色之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下俗人一个,自不例外。二来么,是因为在下喜欢清静。”
  “清静?”苏蕴宜讶异地看着他,显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欲参与家族纷争,只想守着一亩三分地过好自己的日子,所以,如苏长女郎那般争强好胜之人,与我并非同类。”顿了顿,秦长卿继续道:“在下自幼父母双亡,虽有家族庇佑,亦不免孤苦,所以当我看见苏长女郎那般对待你时,我便知道,你也如我一般,都是孤零之人。”
  “女郎若与我一道,或许对我们彼此而言,都是一个慰藉。”
  沉默着,沉默着,苏蕴宜听见自己的心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可以了,已经足够了,就嫁给他吧。
  与其徒劳地去捞水里的月亮,不如惜取眼前人。
  苏蕴宜嘴唇动了动,正欲说话,却听门外传来什么响动,随即便是“轰”的一声,月洞门上左右两扇朱漆门板竟直直倒地,震起无数惊叫。
  门后那人漠然看着她,面色冷寂,眼中却仿佛将要挣出一头暴怒的狮子。
  “裴……裴……”苏蕴宜嘴唇颤动着,缓缓起身。
  两人一瞬不瞬地对视,却有人张开双臂挡在了中央。
  秦长卿怒视着裴七郎,“你是谁?怎敢如此无礼?!”
  “我是谁?”裴七郎冷笑着,歪头看向被秦长卿遮住大半的苏蕴宜,“宜儿,你说呢,我是谁?”
  “你……你……”
  秦长卿侧过头,见苏蕴宜满脸涨红,低头不敢直视,嘴里也支支吾吾的,忍不住问:“苏五女郎,他究竟是什么人?”
  苏蕴宜用力闭了闭眼睛,自暴自弃道:“他是我表哥。”
  “表哥?”裴七郎笑出了声,他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道:“对,如果你对所有表哥都是小意温柔、亲昵缱绻的话,那我确实是表哥。”
  “裴七郎!!”苏蕴宜失声叫住,她几乎不敢去看此时秦长卿的神情,只撇过头生硬地道:“今日不便再叙,秦郎君你先请回吧。”
  秦长卿看看明显强压恼怒的裴七郎,又看看眼神闪烁的苏蕴宜,无奈道了声“我等你的答复”便匆匆走了。
  “好,好啊。”裴七郎感觉脑中一阵一阵的眩晕,他勉强站定,哑声道:“我这一去才多久,你就连下家都找好,都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了?苏蕴宜,你把我当什么?”
  他忽然一拳用力捶在墙上,“你把我当什么?!”
  一阵枝摇叶动,苏蕴宜跌坐回原位,她双手紧紧掐着茶盏,硬着头皮道:“既然都被你听到了,我也没什么不敢认的。裴七郎,你我虽好过一场,可彼此从未许诺过什么,如今我定亲在即,你就当……就当你我之间,从未认识过。”
  她不敢抬头,裴七郎那头也许久没有动静,苏蕴宜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却猛然对上他那一张噙着冷笑的、近在咫尺的脸。
  惊叫被微凉而柔软的嘴唇堵回口中,裴七郎恨恨地咬了下她,然后笑道:“你休想。”
  而后,苏蕴宜身子忽然一轻,竟是被裴七郎扛在肩上,径直往屋里走去。
  第46章
  她当即扑腾挣扎起来,“裴七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裴七郎将她掼到榻上,欺身压制住苏蕴宜的手脚,把手往后一递,“绳子。”
  暗卫像鬼一样悄然出没,从兜里掏出一卷麻绳,放到了裴七郎掌心。苏蕴宜见了,登时挣扎得更厉害,“不行……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松手!倚桐!莲华!”
  侍婢们早已被先前的响动所震到,只是碍于裴七郎,都踌躇不敢上前。此刻陡然听闻苏蕴宜的凄惨叫声,倚桐和莲华再也按捺不住,就要往屋里冲,却被那陌生的暗卫拦住。
  裴七郎忙着对付苏蕴宜,头也不回地道:“把她们都打晕。”
  “不行!”苏蕴宜繁复的发髻早已在挣扎中散乱,她眨着泪眼,盈盈望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你不许动她们!”
  裴七郎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他的指背温柔掠过苏蕴宜绯红的脸颊,“那就要看宜儿你的表现了。”
  苏蕴宜吸了吸鼻子,无可奈何地松了手上的力道,任由裴七郎一圈一圈地将麻绳缠上了自己的手腕。
  裴七郎绑得并不很紧,还给她留有一指头的余地,可苏蕴宜却觉得那绳子仿佛蟒蛇一样,缠在她的手上,绕在她的心间,勒得她几乎快要不能呼吸。
  她闭上眼睛,泪珠一滴滴地顺着眼角流下。
  身旁的裴七郎似乎一顿,随即温热的气息靠近,他缓慢而仔细地吻去苏蕴宜脸上的眼泪,低声叹道:“宜儿,不哭,不哭。”
  就在苏蕴宜心生希望的时候,又听他幽幽道:“今日你就算哭死,也没有用。”
  裴七郎绑好绳结,将苏蕴宜打横抱起了就大步往外走,眼瞧着就要走出门外,却被一个人张开双臂拦住了去路——是那个在淮江王府遇到的女人。
  裴七郎冷冷睨着她。
  “裴郎君……”如其他侍婢一样,莲华的身躯也在微微颤抖,可她仍是执拗地挡在前头,硬着头皮说:“你不能把蕴宜带走!”
  裴七郎连嘴皮子都懒得动一下,抱着苏蕴宜绕过她就继续往前走。莲华转身大喊:“她跟秦郎君在一起能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你呢?你能给她什么?”
  托着苏蕴宜的那双手骤然收紧,裴七郎缓缓启唇,却是对神情有些恍惚的苏蕴宜说:“旁人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且只会更多。”
  “他能娶我做正妻。”苏蕴宜眨了眨眼睛,眼珠子转出一点神采,她仰头看着他,“你呢?你能明媒正娶我吗?”
  因是逆光,苏蕴宜看不分明此刻裴七郎的神情,可她还是不可抑制地生出一点期待来,期待他能说声好,或者点个头也行,哪怕再敷衍,她也愿意相信。
  可是裴七郎始终一动也没有动。
  眼中的光点倏忽熄灭,苏蕴宜垂下眼帘撇过头,不再看他。
  裴七郎暗暗吸了口气,说了声“等会儿我仔细和你解释”,便又搂紧了她往外走。
  一路遇到了婢女家丁眼见他抱着自家五女郎,纷纷惊讶呆愣,待两人走过后又迫不及待地交头接耳。苏蕴宜又羞又臊,干脆把脸藏进裴七郎怀里,眼不见为净。
  直到上了裴七郎的辎车,中途也再不见半个人出来阻拦。
  裴七郎将她轻轻放在车内铺着的厚厚的软垫上,目光代替手指,在她光洁莹润的侧脸上缓缓抚摸,“会稽作乱的流民杀了淮江王,你父亲畏惧我手中兵权,不会来管你我之前的事。”
  他本意是想吓吓苏蕴宜好让她乖一点,没曾想苏蕴宜面不改色,只轻哼一声,“他一向如此,上回也不是说舍,就将我舍给淮江王了?如今自然也是。”
  裴
  七郎不禁有些被气笑了,“你拿我跟那老贼比?”
  “七郎自是与淮江王不同。那老贼是想一顶软轿抬了我去做侍妾,七郎知晓我喜好玩乐,便预备着把我养在外头当外室,足可见七郎贴心。”
  被她这样暗讽相刺,裴七郎心里也不好受,只能硬将她的脸掰回来,认真道:“我怎么会让你当外室?只是如今时局不便,你暂且等待,要不了多久我就接你去建康。”
  苏蕴宜立即追问:“要不了多久是多久?”
  沉吟片刻,裴七郎肯定地道:“短则一月,至多不过三月,建康那头的事一旦落定,我亲自回吴郡来接你。”
  默了默,苏蕴宜冷笑一声,“那也不过是做妾。”
  “不是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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