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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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枨衔水气笑了:“不孝子,你给我滚。”
  “不孝子”赶走了师父,窝回床上,摩挲着景煦的令牌出神许久,突然后悔甩开暗卫了。
  他一定担心死了。
  景煦确实担心死了,一连半月,跟着宓安的暗卫只传回了将人跟丢了的消息,再无其他音讯。
  景煦很清楚是宓安有意甩开了暗卫,虽然有枨衔水在,虽然宓安也能保护自己,但他还是忍不住心神不宁。
  “殿下?”见景煦面色阴沉,几位大臣眼神交换间个个胆战心惊,最后被推出来的户部尚书只好揣着十二分的小心叫了一声。
  “继续说。”景煦声音仍然平淡,下座的大臣将头低得更深,新任刑部尚书康玉韬上前一步,强撑着稳住自己的声音:“回殿下,大皇子门客已全部押至天牢,何时审问,还请殿下定夺。”
  景煦翻开一本折子,是前丞相麾下几人的自辩折,折子言之无物,满篇皆是求饶之语,景煦莫名笑了一下,说道:“不必审了,全杀了。”
  康玉韬一愣,犹豫着问道:“全、全杀了?大皇子门客有五十余人,殿……”话说到一半,突然对上了景煦半抬的眼睛,康玉韬猛然噤声,垂首道:“臣领旨。”
  大理寺卿邓千峰也犹犹豫豫,看了景煦一眼又一眼,终于咬牙出列,问道:“殿下,高太尉的自辨折前日已经呈上,太尉称自己对大皇子谋反一事毫不知情,暗卫围府,太尉府上已经十天不吃不喝了,请殿下明鉴。”
  “本王只是让人守住大门不许进出,他们不吃饭做什么?”景煦懒懒地抬了下眼,“绝食明志?”
  邓千峰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太尉位高权重,每日肉菜米面都是家中下人天不亮就去买最新鲜的,食材从不过夜——可这话怎么说?如此精致奢靡,说出来岂不是坐实了高炳泰贪污?
  第45章
  高炳泰便是景烈正妃的母家, 景烈谋反,高炳泰虽并未相助,但若要说毫不知情,景煦可是一字不信。
  至于太尉府食材不过夜这事, 景煦也是知道的, 所以只让暗卫看住大门不让人进出, 等他们饿的受不了了,自然会主动坦白一些。
  邓千峰沉默下来,景煦漫不经心地又翻开一本奏折,突然道:“不然把高炳泰一起杀了吧?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 杀了他大家都安心。”
  众大臣噤若寒蝉, 虽然景煦的语气像在说笑, 但自他回京雷霆手段幽禁景烈, 关押孔玉宣,杀了孔玉宣麾下数百门生, 任谁也不会觉得他此时此刻是真的在说笑。
  这段时间在宓朗回在朝上始终一言不发,景煦虽然手段残酷,却短短几天就震慑住所有蠢蠢欲动的人,确实比温和的法子有用百倍。
  只是今日这话确实有些过了, 宓朗回不由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殿下, 高太尉两朝为官,且是皇亲, 还请三思。”
  景煦奇怪道:“皇亲?他亲的可是谋反的景烈, 您也是皇亲,也没见您谋反啊。”
  一众大臣听了这话都没反应过来,宓朗回是哪门子的皇亲?
  宓朗回一哽, 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景烈已是罪人,高炳泰算哪门子皇亲?见景煦并未动怒,还真情实感地问了这话,宓朗回松了口气,无奈道:“臣失言,只是高太尉身为两朝元老,没有证据不可轻易定罪。”
  景煦好笑道:“本王并未让他下狱,只是软禁在自己府中,待查明真相再做定论,有何不可?”
  他看向邓千峰,问道:“邓大人若有不满,便去催催刑部,查的怎样了。”
  邓千峰有口难言,刑部早就查清高炳泰确实并未参与谋反,可折子一张一张递上去,不是丢了就是被水浸了被猫咬了,整整十天,景煦只说没看过折子。
  “还有其他事吗?没事就散了吧。”景煦起身伸了个懒腰,开口断了他们最后一条路,“父皇病重,不可打扰,各位大人也不必想着找父皇议事了,有事就来昭王府吧。”
  众大臣不敢多言,只好先离开了。
  众人散去,宓朗回还站在原地,等人走光了才问道:“长昱,你似乎很着急。”
  景煦叹了口气,说道:“急。”
  “急什么?”宓朗回不解,景陆已是强弩之末,景烈也再难翻身,这些事完全可以等登基后再慢慢处置,为何景煦如此急不可耐地肃清朝堂,声势过大手段残暴,引得大臣战战兢兢,整个朝堂都弥漫着靡靡之风。
  “急着接青疏回来。”景煦批完了手里的折子,“我要让他站在干干净净的朝堂上。”
  这样说着,景煦突然又起了干劲,让宫人将折子抱回昭王府,临走还不忘招呼宓朗回:“将军来我府上用膳吗?”
  “……不必了。”
  景煦也不强求,只是坦诚道:“我今晚去青疏房里睡。”
  宓朗回不知说什么是好,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景煦回京大半月了,他还没找到机会问问为何自己儿子没一起回来,现在听景煦这么说,怎么倒像是宓安觉得京中不清静就不愿回来似的,竟如此娇气。
  娇气的宓安此时此刻正在去往西岐王宫的路上。
  两道身影掠过树林,带起一地落叶,宓安边赶路边问道:“师父,我还有件事想问。”
  枨衔水懒得理他,闭口不言,宓安自顾自问道:“你的占星台明明是‘楼’,为何要叫占星‘台’呢?”
  “我乐意。”枨衔水没好气道,“台比楼好听,我就喜欢叫台。”
  宓安“哦”了一声:“那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哪来这么多问题?”枨衔水着急给宓安解毒,中毒的本人倒是一点都不急,“等解了毒回京再问行不行?”
  “好吧,但其实我想说,你的药好像压制不住我的蛊毒了……”
  他话没说完就踉跄了一下,枨衔水立刻停下,扶住了宓安:“不该这么快就压制不住啊,你先坐下。”
  枨衔水伸手探了一下宓安脉,有些着急:“蛊毒蔓延变快了,药丸再吃一颗,等拿到两种药材就能先解一部分。”
  宓安吃了颗药,安静了片刻,说道:“其实已经有两种药材了。”
  枨衔水奇怪道:“什么?”
  宓安垂眸道:“景煦的香囊早就给我了。”
  枨衔水看着他,突然冷静下来,问道:“你不想用,为什么?”
  “这香囊是景煦母亲留给他的遗物,我还没问过他。”
  景煦的香囊里装的是一棵赤棘草,此草生在大漠,百年难得,据说一棵就能让濒死之人重拾性命,先皇后偶然得到,便制成香囊给了景煦,后来景煦又给了宓安。
  赤棘草珍贵,宓安一直好好收着,前世他给景煦用过,效果聊聊,还以为神草之说只是传言罢了。
  枨衔水莫名其妙道:“问什么?他还能不给你用?况且香囊不是已经送你了吗?”
  宓安不知在想什么,枨衔水直接伸手:“给我。”
  “我写信问……”
  枨衔水冷着脸,不等宓安说完就出手打晕了他,把人抗在肩上一路进了西岐,扮作老人找了家客栈安顿下来,二话不说就将灵芝和沙棘草捏成粉末,和已经制好的药混在一起,喂宓安吃了下去。
  他看了宓安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找来纸笔言简意赅地给景煦写了封信。
  ——沙棘草用了,治青疏。
  挥手唤来一只信鸽,枨衔水心道,景煦看见信说不定会不管不顾地杀过来,在这之前他可得抓紧把宓安的毒解了,否则他的占星台又要大乱了。
  放走信鸽,枨衔水摇醒了宓安:“起床,去西岐王城。”
  宓安慢慢转醒,被熟悉的脸吓了一跳,半天才反应过来:“师父?”
  “醒了?快走。”
  “你打晕我干什么?景煦的香囊……”
  “闭嘴。”枨衔水顶着一张耄耋老人的脸健步如飞,“再胡闹让景煦打你。”
  虽然没问出口,宓安也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蛊毒少了大半,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总不会为这个迁怒枨衔水,只能在心里想了许多个和景煦交待的理由,从枨衔水想到暗卫又想到路边卖菜的老翁,总要有个人假装重伤替他瞒一瞒。
  殊不知信鸽已经飞出了几十里,不日就要到景煦手上了。
  越靠近西岐王城,百姓越是奇怪,大街小巷人人一言不发,安静得只剩风声,枨衔水背手弯腰认真装起了老人,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小声道:“西岐这是要亡国了?”
  宓安察觉到周遭许多人在暗暗打量他,眼神中带着怜悯与无奈,宓安不解,扶着枨衔水慢慢来到一个卖馄饨的小摊前,要了两碗馄饨。
  老板是个年过古稀的老人,颤颤巍巍上了两碗馄饨,又看了宓安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宓安问道:“老人家,发生什么事了?”
  老板摇了摇头,不愿多说:“这两碗算我请你的,快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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