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下 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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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景风忙道:“想着为了对方好,那也不算骗人。”他心想,要真把心底话说出来,沈未辰若觉得亏欠,反倒不好,不如现在当朋友,几年之后记得也罢,忘记也罢,总之是相识一场。
  沈未辰眉头一扬,还没开口,李景风怕她追问,忙问道:“这种地方……你怎么跟着沈公子来了?”
  沈未辰道:“来长见识。常听一些弟子叔伯们提起,说她们的手腕厉害,我劝哥也来看看,不然以后交际上提起,话也搭不上。听说爹年轻时也常跟三叔四叔一起风流,直到二叔当了掌门后,这才收敛些。”
  说着,李景风见六名壮汉身着蓝衣劲装,簇拥着一名黄衣中年男子走入漱玉堂。沈未辰挪了身子,躲在树后,李景风与她一同从树影间看去,见黄衣中年留了两名壮汉在外顾守。又过了会,又有十余名壮汉走入,为首的汉子身材细瘦高挑,看不清样貌,唯有他一人进入漱玉堂中,其余十余人都被挡在外头,一同巡视。
  “是有身份的体面人。前头那个身份高些,是他作主的会。”沈未辰道,“你与哥哥说去,我继续看着。”李景风担心道:“你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
  沈未辰笑道:“放心,要出事也难,只是不知道来的是谁。我再看一会,若是无聊,回去找你们。”
  李景风只得起身离去,到了春雨轩,低头跟沈玉倾说了几句。沈玉倾又与谢孤白商量几句,谢孤白又与小八说了几句。小八对李景风低声道:“你同沈小姐说,若是没事,就回来吧。就算有事,别忙着插手,莫要不小心得罪了唐门。”
  李景风调侃道:“我这倒成了跑腿的了。”小八道:“要不你留下,我去。”李景风苦笑道:“饶了我吧。”说完又回到假山后与沈未辰会合,说道:“你哥哥的意思要你小心,要没事就回去。”他想了想,又道,“不急。”
  沈未辰点点头,仍是看着树影后的壮汉。李景风坐在她身边,克制着不去看沈未辰,就这样看着漱玉堂门口,也不说话。此时两人坐在树后假山,为了避开对方视线,身体捱得极近,李景风闻到沈未辰身上幽幽香气,不免心驰神摇,也不觉得无聊。
  约等了半个时辰,沈未辰忽道:“等着有些气闷,看来是没事了,走吧。”李景风应了一声好,刚站起身,忽然觉得手上一紧,竟是沈未辰抓住他手。只听沈未辰低声道:“你看!”他顺着手指望过去,不由得大吃一惊。
  ※
  黄衣男子是现今唐门的大少爷,名叫唐锦阳,四十五,正当盛年。在这个年纪上,他父母那一辈的彭老丐已经当上江西掌舵,到了他这一辈,徐放歌、沈庸辞、严非锡、诸葛焉,李玄燹,个个早已是一派掌门。至于下一辈的孩子,都还打磨着。
  唐门规矩,传贤不传子。他们三兄弟、两姐妹,二弟早夭,小弟与老爸一般的性格,无心政务,只想当个门派少主,不堪大任。若说唐锦阳与小弟相较有什么吃亏的地方,那便是早年无子,只生了两个女儿,弟弟倒是生了三个儿子。幸好新纳的小妾五年前终于给他生了个儿子。至于其他同辈的堂兄弟,照着唐门的规矩也有继承权,但虽都姓唐,终究隔着层肚皮,不是母亲亲生的,料想也着落不到掌门的位置,未来振兴唐门的重责大任还在他肩上,至此地步,掌门之位已经是十拿九稳了。
  他十二岁那年,爷爷走了,把掌门大位传给了母亲,唐门上上下下没人敢说一句闲话。那一年他就准备要继承大统,这一准备就是三十三年。只是过了这三十三年,过了这三十三年……他得做点功绩,把这段家寨跟五毒门的纷争处置妥善,让母亲知道自己绝对有资格继承唐门。
  他想到这,一名高瘦的男子走入漱玉堂。这人长了三角眼、蒜头鼻,唐锦阳认得是段家寨的寨主段穆。“那双三角眼,看着就心术不正。”唐锦阳心想,仍是起身拱手行礼。那段穆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礼,瞧了一眼周围,见四名唐门弟子分立在屋内四角,笑道:“唐门钦选的壮士就是不同,个个精壮威武。看这身功夫,我带的人虽多,以二敌一只怕还不是对手。”
  唐锦阳笑道:“说什么打杀。和和气气,我们把事给谈妥了。段家寨想有条路,唐家也愿意给条路。”
  段穆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杯壶翻倒,流了满地酒水,怒道:“是谁不给谁路?!”他这一拍桌意在恐吓,周围四名唐门弟子立时警戒起来。唐锦阳扶起酒壶,把着壶里的残酒替段穆斟上一杯,淡淡道:“段寨主吓唬谁呢?要谈事情,得耐着性子。你有委屈,五毒门也有委屈,大伙都有委屈,才让唐门出来仲裁。”
  “五毒门委屈?河也给了她,田也给了她,段家寨的地比五年前少了三成!老夫人疼她,那娘们还有委屈?”
  “益平镇的田地河流本是五毒门的,四十年前给段家寨抢了,老夫人只是物归原主。”
  “怎不提她太公赌输了这回事?”段穆道,“老夫人偏帮,大伙心里有数!”
  “说了是租三十年,你多占了十年,不吃亏。先动手是你不对。”
  “田还她我认了,巫欣筑了水坝,阻了水不给咱们用又算什么?真当自己是个角?谁都得让着她?”
  唐锦阳道:“这是误会,约段寨主出来,就是要谈这回事。”
  “谈?”段穆冷笑了两声,斟了酒,仰头喝下,道,“我给大少爷说个故事,你听听。”
  唐锦阳道:“说说。”
  段穆道:“就在段家寨三里外,有座凤凰山,不高,每年家聚都去那吃春酒,山上长满了鸡蛋花,老好看了。我小时候就爱在里头玩,拿着刀胡乱砍,砍着了那树,树皮里流出奶一样白的树汁。我闻着香,尝了一口,当晚上就拉肚子,吐了两天,我老子拿着鸡蛋花叶煎了一碗汤药解毒,这才解了我毛病。我就问了,爹,凤凰山为什么叫凤凰山?里头都长着鸡蛋花,怎么不叫鸡蛋山?”
  “凤凰山上只有鸡蛋没有鸡,我老子这么回答我。”段穆接着问唐锦阳道,“大少爷知道凤凰山的故事吗?”
  唐锦阳微笑着摇头。段穆接着说下去。
  “据说几百年前,还是前朝的年代,凤凰山上住着很多人,家家户户都养着鸡。鸡肉肥下水能煮汤,鸡毛做掸子,鸡屎能堆肥,鸡是一身宝,凤凰山日子过得可好了。只是这当中有一难,养鸡得用水。凤凰山上有河,只是鸡多河小,供应不起。于是大伙就琢磨着挖口水井,攒了分子,凑足了钱,请了工人来挖。就这样一丈、两丈,挖到十丈深时,大少爷你猜猜,挖出了什么?”
  唐锦阳见他说话不着边际,虽有不耐,但也不忙打断,于是问道:“难不成还能挖出颗鸡蛋?”
  段穆一拍大腿笑道:“大少爷聪明,真是一颗蛋!比鸡蛋大些,比鹅蛋小些,硬得很,凿不破。大伙都觉得纳闷,有人提议不如就拿去孵一孵呗,村长就把那颗怪蛋带回家里的鸡窝给母鸡孵着,瞧看看是什么玩意。不着想,一日两日、一个月两个月,日子这么过去,那颗怪蛋什么动静也没有,村民也渐渐忘了这回事。就这样过了十五年,一年端午突然天降彩云,一道火光从村长家的鸡窝里冲上天去,吓得村民纷纷跑出来围观。这一看不得了,原来村长鸡窝的那颗蛋竟然孵了,里头迸出一只五色彩鸟,振振翅膀,满村皆香。大伙这才惊觉,原来那竟是颗凤凰蛋。那凤凰长得五色斑斓,鸡窝里的大鸡小鸡公鸡母鸡全都看傻了眼,村民也看傻了眼。那凤凰破蛋之后,一声昂扬就往山上跑,村民来不及也不敢阻止。它这一跑不打紧,村里的公鸡母鸡大鸡小鸡也跟着它跑,就这样一路往山上跑、跑!跑到山顶上去。那凤凰再一声昂扬,往山下一跳,双翅一振便往天上飞去。它这一飞可害惨了村民,那后面跟着的大鸡小鸡公鸡母鸡有样学样,跟着往山下一跳,全摔死在山谷里了。凤凰山这名字就这样来的,那之后,山里既没凤凰也没鸡了。”
  “十五年、鸡窝、凤凰。”唐锦阳冷冷道,“你这是讽刺家母吗?”
  “不敢,在唐门地界,哪个敢不服冷面夫人?凤凰能飞出鸡窝,本来就是那块料。”段穆道,“鸡窝里出了凤凰,是祥瑞,要是整窝鸡都以为自己是凤凰,那是灾厄。冷面夫人若有不好,就是立下榜样,让每只母鸡都当自己是凤凰了。”
  “巫门主是不是凤凰我不知道。”唐锦阳道,“你这故事,唐门上下都不爱听。老夫人是不是立了榜样也轮不到你来说嘴。”
  段穆见唐锦阳脸色不善,吞了口唾沫,那酒壶本被他打翻,斟了两杯便空了,于是起身敲门,对着外面喝道:“喂,送壶酒过来!”说完又回到座位上来,道,“你说,这事怎么处置?”
  唐锦阳道:“段家寨伤了五毒门十四条人命,你交出那几个凶手给五毒门,我让巫欣把水坝拆了,两家和好。”
  “是我叫弟兄动的手,把人交出去,我还管得住弟兄吗?”
  “奸杀那三名女弟子也是你的意思?”唐锦阳道,“你胆子倒是不小。”
  段穆脸色一变,道:“手下们不知轻重。我责罚一顿,下回不敢再犯,也就是了。”
  唐锦阳道:“段寨主,一个两个,我就当是你有手下不懂事,三个……奸淫妇女是天下共诛的大罪,段家寨能偏僻到没听过武林规矩?背后有没有人下令我就不深究了,这已经让你占足了便宜。”他挑了一下眉头,道,“你交出三具尸体,就说你正法了,这事就了了。这还不划算,要人怎么帮你?”
  段穆道:“这不是为难我吗?”
  唐锦阳把身子向后一靠,显是成竹在胸,淡淡道:“你要是不肯,一开始就不该来。”
  段穆看看周围,四名唐门弟子中有两名已不知不觉靠到门口去,自己若不答允,即刻便要动手,自己立时就要陷入以一敌五的窘境
  唐锦阳道:“我的目的本是保全你。段家寨跟了唐门百多年,唐门里不少叔伯都与段家先辈交善,你就当看我面子,放五毒门一马,行不?”
  此时有人敲门,段穆道:“酒来了,我去开门。”他正要起身,一名唐门弟子挡在他身前,唐锦阳道:“就是送壶酒的事,让下人接着便好。”
  另一名弟子开了门,接过了酒壶,又把门关上,酒壶放上桌,索性守在门口了。这就是个瓮中捉鳖的态势。
  段穆提着酒壶,盯着唐锦阳道:“大少爷这番话给在下留足了颜面,在下再要不从,反倒是刁难了。就这样,段家寨交出凶手,五毒门拆了水坝,就这样了事。”说着斟了一杯酒,双手捧着,对着唐锦阳敬了一杯,喝下。唐锦阳见他让步,甚是满意,不料段穆又接着道:“那日弟兄们不是没劝过,只是我怒火攻心,下了这个令。今日要斩白鸡,弟兄面上不好交代。”他斟了六杯酒,道,“我敬诸位一杯酒,待会各安天命。拳脚无眼,要能逃出去,那也是在下的本事。”
  唐锦阳讶异道:“你想逃,逃哪去?”
  段穆道:“这罪我一个人扛了,跑得了,亡命天涯。段某还有个儿子,只要唐家不留难,段家寨后继有人。”他举起酒杯道,“诸位请了。”
  唐锦阳听他这话,是要把罪责一肩扛了,不禁肃然起敬,说道:“你想逃出唐门地界,那是不可能。实话说给你听,就连这大门你也难闯过,何必枉送性命?”
  段穆道:“都说了生死有命。好酒敬好汉,若对段某有些怜惜之意,这杯绝交酒,段某先干为敬。”说着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唐锦阳叹道:“都说彭老丐退隐后,只有崆峒的齐三爷是有担当的好汉,没想段家寨这个小地方也有阁下这样的人物。”他挥了挥手,四名唐门弟子分别举了酒杯。唐锦阳举起酒杯道:“敬段寨主一杯。”说罢,五人同时喝下酒。
  唐锦阳喝完酒,正要掷杯为号,忽地听到外头有喧哗声,待要细听时,突然一阵头晕,手中酒杯摔落在地。他跌坐在椅子上,正自讶异,只见四名弟子纷纷摔倒在地,这才惊觉不对,骂道:“你……你下毒了?!”
  只听段穆嘿嘿笑道:“你这白痴,唐门被人下了毒,传出去闹多大笑话!”
  唐锦阳见他喝过酒,不知他是如何下毒,只觉腹痛如绞,惊骇道:“你想干嘛!”
  段穆道:“谁不知道唐门只有老太婆说的话才算数,就你也想跟我疏通?呸,你答允的事,老太婆就当放屁,翻个脸就把我给收拾了。不过你倒有件事说对,要逃出唐门可没这么容易。你虽是个废物,总归是老太婆的儿子,老太婆投鼠忌器。放心,等唐门把赎金送来,我保你平安回家。”说罢抢上前,一把抓住唐锦阳。
  唐锦阳道:“你干了这等事,还指望在唐门立足?”
  段穆呸了一声道:“谁不晓得老太婆尽护着娘们?段家寨老子不要了,唐门太子爷最少换个万两白银,九大家哪不能落地生根,大不了不姓段。”说着哈哈大笑,一把将唐锦阳拎起,抽出匕首架在他腰间,喝道:“走 !”
  他打开门,将唐锦阳推到门口,正要出去时却听到门外呼喊道:“寨主小心,有狗爪子!”
  ※
  李景风顺着沈未辰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名妓女正端着酒盘过来,一名壮汉上前接过酒壶,对着妓女不知说了些什么,像是调笑似的。那妓女只是掩嘴微笑,刚转过身去,那壮汉趁着这当口掀开酒壶,不知在酒里加了什么东西。此时他背对唐门弟子,那两人竟未察觉,沈未辰与李景风只觉他动作古怪,在树后也看不真切。那壮汉正要将酒壶送入漱玉堂,却被一名唐门弟子挡住,接过他手上酒壶敲门。没一会,里头开了门,接过酒壶,重又关上门。
  其中一名壮汉又对他打了声招呼,走向前去,不知与那两人说了什么话,其他人纷纷聚拢。几名壮汉突然从后发难,捂住两人嘴巴摁在墙边,十余人迅速涌上,将两人淹没在人墙里。李景风只见到众人肩膀不停晃动,细细一看才知他们正在行凶。他虽见过杀人,上回的刀客却是个高手,一刀一个,干净利落,如此十余人一拥而上猛砍乱刺的场面实是更加冷酷残暴、惊心动魄,他不由得惊呆了。
  沈未辰也觉恶心,扭过头不看,对李景风嘱咐道:“快去通知哥。”李景风点点头,快步走向春雨轩。
  妓院毕竟是人来人往之地,这举动自然有人注意,不一会便听到有人大喊:“杀人啦!杀人啦!”那十余名壮汉围成一个半圆护在漱玉堂门口,甚是训练有素,不一会,又有十余名护院陆续赶到,见到地上尸体,碍于对方人多,一时不敢动手,双方不停叫骂。此时那漱玉堂的房门呀的一声打开,一名壮汉喊道:“寨主小心,有狗爪子!”
  此时聚集的护院已有二十余人,围观群众离得远远的,只怕是一场好杀,恐被波及,又不想少看这热闹。沈未辰见哥哥与朱门殇、谢孤白、小八等人也都赶到,忙上前会合。
  沈玉倾问道:“发生什么事?”
  沈未辰摇头道:“有人行凶,还不清楚呢。”
  又听得有人喊道:“退开!知道这是谁吗?唐家大少爷唐锦阳!让他伤了毫发,你们艳春阁全都得陪葬!”
  沈玉倾倏然一惊,望向谢孤白。谢孤白低声道:“得救,他可是你三叔未来的岳父。”沈玉倾问道:“怎么救?”谢孤白道:“我想想。”说着走去小八身边,两人低头说了几句。
  那段穆押着唐锦阳,让十余名壮汉护着,慢慢往出口移动。二十余名护院投鼠忌器,只敢团团围在外面,不敢靠近。已有人通知附近的门派,唐门大少爷被擒,这可不是小事,只怕不消一刻钟便有大批门派子弟赶来。
  沈玉倾心想:“这当下就算离开艳春阁,要离开唐门地界也是极难。”一旁朱门殇也道:“这傻屌,抓了人质又怎样?跑不了的。”沈未辰道:“我见他们动作熟练,想来早有计划。”
  沈玉倾也想若能救得唐大少爷,唐门必然承情。谢孤白突然靠了过来,说道:“要救他,得冒险。沈公子,你身上有证明身份的东西吗?”
  沈玉倾摸摸腰间的配剑道:“掌门令,配剑无为。就不知道这段寨主识不识货。”
  谢孤白沉吟道:“朱大夫,借你的三尺针一用。”
  朱门殇不知他用意,仍将针取出递给谢孤白,谢孤白又问:“有药吗?”这话问的当然是涂在针上的毒药,朱门殇道:“我是大夫,不是杀手。”谢孤白把针插入沈玉倾上臂衣袖布料中,只留出一小截针头,外观一如寻常,又接着道:“他们陆路走不了,我们上岸的地方停着几艘大船,当中必有他们的船,只要上了船,便难追上。派人快马通知,把船烧了,他们就走不了。”又拍拍沈玉倾的肩膀,嘱咐道,“小心。”
  沈玉倾此时已明谢孤白意思,正要上前,忽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别伤着我爹。”
  众人望过去,只见一名年约二十的少女走入,一袭黑纱掩着紫色抹胸,当中缕空处以薄纱遮掩。那罗裙更是大胆,侧边开缝,直至大腿根部,就像是两块布一前一后挂着般,腰间悬着一个黑色布囊,像是一颗皮球,不知里头装的是什么,便是寻常妓女穿着也无她这般裸露大胆。又见她明眸皓齿,唇若涂朱,云鬓蛾眉,尽见香肩雪肌、秀腿纤腰,一双玉峰更是若隐若现,呼之欲出,当真美艳绝伦,不可方物。
  围观众人都看直了眼,李景风撇过头不敢看,低声对朱门殇道:“这姑娘倒是省布料。”却没听见朱门殇回话,一抬头,只见朱门殇两眼发直,只是吞着口水,又攒了他一把道,“朱大夫!”朱门殇这才稍稍回过神,仍是盯着那美女道:“失策失策,艳春阁竟将这等尤物藏起来。”李景风笑道:“她都叫唐家少爷作爹了,哪是什么头牌姑娘?”朱门殇这才一愣,道:“我刚才没听她说话。”
  唐锦阳见那姑娘走近,忙道:“绝艳,救我!”
  唐绝艳轻声道:“你若想逃,放过我爹,带上我吧。”她细语娇柔,宛转缠绵,单是声音就足以引人遐想,何况这身姿容打扮?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近段穆。段穆咽了口口水,喝道:“你先站住!”
  沈玉倾正要插手,小八拉了他衣袖,示意他不要妄动。
  唐绝艳立即停步,说道:“那是我爹,我得救他,何况太婆向来疼我。抓着我比我爹强多了,路上也不添麻烦。”说着将双手向后,手腕并拢,上身前倾,作被绑缚状,轻声道,“轻点,我怕疼。”
  那段穆伸出刀架在唐绝艳粉颈上,看了看怀里的唐景阳,又看看唐绝艳,吞了口唾沫,猛地一脚将唐锦阳踢向自己手下,又一把将唐绝艳拉入怀里。
  那唐绝艳也不含糊,纤手急拉,捞住了父亲手臂,向外一甩,便将父亲甩向人群。那几名段家寨的喽啰要抢,却见一条人影扑出,伸手一拉,将唐锦阳拉进人群中,众人再看,竟又是一名美女,却不是沈未辰是谁?
  只是虽然救了唐锦阳,唐家小姐却落在对方手上。段穆道:“别耽搁时辰,大伙撤!”他从后搂着唐绝艳纤腰,危急中仍不忘占便宜,一张大手绕到前方,顺势压在丰乳上,向艳春阁门口走去。沈玉倾等人也跟了上去。
  唐绝艳低声道:“我腰上这东西甚是碍事,你帮我丢了吧。”那段穆见她腰间悬着一颗皮球大的皮囊,也觉古怪,问道:“这里头装的什么?”
  唐绝艳道:“别看,丢了便是。”
  那段穆更是好奇,一手用刀架着唐绝艳咽喉,另一手去抄那皮囊。他恐有机关,抓着皮囊尾端甩了几下,把里头的东西甩了出来。
  只见一颗圆滚滚的事物从里头滚了出来,掉在地上转了两圈,段穆定睛一看,惨叫一声:“封儿!”
  就这一瞬间分神,唐绝艳头向后一撞,撞断了段穆鼻梁,回身同时左手顺势在右手袖子上一拂,捏着拇指中指向前一探。段穆嘎地一声惨叫,捂着咽喉向后颠退,唐绝艳不退反进,左脚横扫,将段穆绊倒在地,右脚照着心窝踩下。喀啦拉的几声响,段穆肋骨断折,碎骨全插入心口,又是一声惨叫。
  唐绝艳此时方才转过头,对着围观者抿嘴一笑,轻声道:“都收拾了。”
  此刻变生突然,众人还在惊愕,唐绝艳这一声令下,众人方才如梦初醒。艳春阁的护院一拥而上,杀向段家寨门人,更有不少武林侠客想在唐绝艳面前逞威风,纷纷“仗义”援助。此刻人数悬殊,数十名护院嫖客转眼便将段家寨门人杀尽。
  唐绝艳低着头对段穆说道:“你在跟我爹讲废话时,我就带人抄了你的老巢。你那废物儿子没扛住刑,全都招了,停在岸边的船我也烧了,权当送你过河的奠礼。”
  段穆什么都没说,挣扎几下就断了气。
  唐绝艳又抬起头,向沈玉倾等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沈玉倾见她走来,对谢孤白低声道:“她把绣花针藏在袖子里。想的法子跟你差不多。”
  “她用得更好。”小八冷冷道,“除非那个段寨主是只兔子。”
  谢孤白道:“这人是唐大少爷的女儿?不就是……这次求亲的对象?”
  沈玉倾与沈未辰两人面面相觑。沈未辰犹豫道:“让她进门,掌门会气死吧……”李景风道:“若是朱大夫,肯定羡慕。”众人正说话间,唐绝艳已走到众人面前,见朱门殇正为父亲下针解毒,问道:“会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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