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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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上前去敲了敲门,李瑾开门看到是她,表情十分诧异。
  “二皇妹?你是怎么进来的?”
  李珍步入殿中,走到一桌案前坐下:“找云统领帮的忙。”
  李瑾觉得更诧异了:“……你还跟云家的人有联系?”
  谢云两家势如水火,这是人人皆知的事。
  “只跟云初相熟罢了,”李珍简单解释几句,进入正题,“跟我说说吧,那个告御状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裴善趁着你不在恣意妄为?”
  “不可能!”李瑾骤然激动,“裴善他一心为国为民,绝不可能做出这等龌龊事!”
  “你先冷静一点,”李珍劝慰他几句,“那可是有别的官员鱼肉百姓你不知道的?”
  李瑾摇头:“我之前也听说有许多地方官爱阳奉阴违,这次与裴善去时治下甚严,每日不但亲自去工程里巡视几遍,还会派人暗中巡访。”
  “我敢发誓,此次工程中绝不会有欺压百姓之事!”
  李瑾这人连听到灾民无家可归都能哭得嘤嘤嘤的,李珍也觉得他做不出欺压民工的行为。
  她又问:“告御状的民工还说裴善与工部勾结私吞钱款,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瑾面色沉重:“此次工部派了一员外郎来辅佐我监工堤坝,一应修筑材料我都让他和裴善一起采买,再由我统一查验……”
  “按理来说,是不会出现贪污之事的。”
  “按理来说?”李珍冷笑,“皇兄难道不知,这工程采买上的猫腻最大?”
  “下面的人有千百种方式贪墨银子,在账目上动动手脚就瞒天过海了。”
  李瑾叹气:“我知道皇妹说的是事实,我也很难分辨其中真伪,但我相信裴善。”
  他目光突然变得铮铮:“此人克己奉公,黄河赈灾时,我见他每日只吃一口饭食,只为了多省点口粮给流民吃……二皇妹你说,他有可能是个贪官污吏吗?”
  “此人若真如你所说的那般高风亮节,那自然不会,”李珍道,“但也不排除他是个伪君子。”
  李瑾急急反驳:“他绝不可能——”
  李珍不想跟他纠结这事,抬手打断他的话:“现在的问题出在工部那个员外郎身上,这人你了解吗?他跟裴善关系如何?”
  “我只知这个员外郎名叫季荀,在朝中算是清流,极少与其他官员来往,”李瑾细细回忆着,“至于他和裴善的关系……两人在字画上倒是颇有谈兴,其他来往我看着不多。”
  “也就是说,不排除这两人勾结的可能?”
  “……”
  李瑾沉默。
  他不相信裴善会做出这样的事,但又不能否认李珍说的是事实。
  “大致情况我已了解了,”李珍道,“由此看来,那个季荀是个关键啊。”
  “他与裴善不日就要进京,如果他跟裴善一起否认此事,倒还有点转圜的余地;如果不是……”
  李珍看向李瑾。
  “大皇兄,我有预感裴善这次很难全身而退。”
  李瑾全身一下紧绷起来:“此话怎讲?”
  烛光在夜色中跳跃一下,映在李珍眼眸里,让她那双墨玉般的瞳孔看起来更加幽深。
  “工部员外郎,职权不高,却大有油水可捞。”
  “皇兄觉得,一个不结交任何官员的清流,坐上这个位置的可能性有多大?”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朝堂上的清流一般有两种路子,要么当皇帝身边的孤臣,帮他怼天怼地;要么被那些世家官员排挤到边缘职位上。
  季荀这个清流能坐到肥差上去?李珍不信他真有表面上那么“干净”。
  他更像一颗被隐藏起来的炸弹,引线牵在主人手里等待时机引爆。
  “季荀说不定就是刻意安插在此次工程中的人,”李珍道,“目的就是要拉裴善……甚至皇兄你下水。”
  裴善是李瑾族兄,两人荣辱与共,裴善出事了,李瑾自然落不得好,他辛辛苦苦挣下来的功劳会付诸东流,还会从此失去皇帝的信任。
  想要东山再起,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李瑾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都怪我识人不清,听人说季荀品性高尚,做事勤勉,就放心大胆的把事情交给他,谁知道竟会惹出这样的祸事。”
  他面色颓唐:“赈灾完江、宜两州后,我信心百倍,以为朝廷之事不外乎如是。这次主持重修堤坝,我踌躇满志,想要搏一个大功劳,却没想到是登高跌重,落入了别人的圈套啊。”
  “别人要你重用季荀,自然会想方设法在你面前说些好话,让你信任他,大皇兄不必过于自责,”李珍略宽慰了李瑾几句,“况且这些只是我的推测而已,一切要等裴善和季荀上京了才能知晓。”
  她抬头看一眼窗外,夜色迷离,连月光也变得雾蒙蒙的,是不宜再待下去了。
  李珍起身:“我先走了,大皇兄安心吧,我会帮你留意此事的。”
  她当然不在意李瑾这个未来竞争者的死活,但她已没得挑了,捞不出来李瑾,她就只能去辅佐李琮或李玦。
  这两个无论是谁,都会让她觉得两眼一黑的程度。
  李瑾不知她心中所想,听她这些话还颇为感动,一双眼睛都快闪出泪花了:“多谢皇妹,在宫中也只有你与我相互扶持了。”
  李珍被他那眼神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道个别走了。
  走出广阳宫门之时,云初还在那左右巡视着帮她把风。
  她郑重谢过云初,与翡翠一起踏着夜色匆匆回宫。
  裴善和季荀被押解上京的中途,李珍几乎不出门,也不见李瑾,天天就窝在宫里焦急地等消息。待到七月下旬,翡翠回禀她,裴善、季荀包括参与重修堤坝的一干人等终于达到上京。
  这事在上京引起轩然大波,皇帝格外重视,裴善一入城门就直接被送入刑部中接受三司会审。
  这一审就审了好几日,上京中人人都在观望,一直到八月时才有消息传出来,工部员外郎季荀招了。
  他承认自己和裴善私吞公款,虐待民工,但是这一切的主谋是裴善,他季荀不过是不得不听从于巡抚的从犯罢了。
  裴善听闻后大吃一惊,赌咒发誓自己清清白白,绝不承认罪名。
  主审此案的官员自然不可能听信两人的一面之词,在押解他们回京时,还留了一部分刑部官员在当地搜查证据,恰好在季荀认罪当天,证据被送到了京城。
  刑部官员们先调查了那些民工,他们声称李瑾在时一切正常,也没有人来苛待他们,但是李瑾一走,他们便被逼着日夜赶工,还时常遭监工们鞭笞,身上全是狰狞可怖的鞭痕。
  刑部官员立即提来监工审问,监工们受不住板子,招供说这都是裴善的吩咐。裴善给了他们大笔银子,要他们加紧督促民工,好早日完成工程讨皇帝的好。
  至于贪污公款一事,官员们把裴善的居所翻了个底朝天,在屋子的地砖底下发现了一个账本,上面详细记载着工程用料采买时的真正价格,跟明面上的账本一对比,竟发现了数万两银子的差额。
  这么多银子官员们竟没在裴善的居所找到,后来经过多方调查,他们查出裴善的仆从和一江州的镖局有些来往,那镖局恰好就在这几日运了一批物资到京城。
  刑部官员立马派人拦截,发现镖局运送的物资里藏了大量的银子,核对之下跟账本上的银子差额几乎相等。
  仆从跟裴善一起接受审问,他称自己接触镖局只是为了给京城的老母送封信件,但镖局的头领却说仆从表面上是送信,实则是托他们往京城运去一大批银子,地点恰好就在裴善早年置办的一空宅子中。
  这下人证物证俱在,就算裴善再怎么辩驳,大理寺、刑部、御史台这三司很快给他定下罪名,判了一个秋后处斩,那“身不由己”的季荀则是革职流放。
  听完翡翠的叙述,李珍连连冷笑:“真是好大一盘棋,精明高深,环环相扣,恐怕我大皇兄刚刚离京时,他们就着手准备着了吧?”
  翡翠道:“公主的意思是,这是有人陷害裴大人?可现在不都证据确凿了吗?”
  “是证据确凿,”李珍道,“但这证据来得也太顺利太齐全了吧?”
  “首先,那上京来告御状的民工就有古怪。黄河距离上京有千里之遥,他一个备受虐待的平民百姓是怎么来的?路引是谁给他发的?又是怎么在毫无察觉之下跪到宫门口告御状的?”
  “其次,那帐本裴善哪里都可以藏,为何偏偏要藏在自己的屋子里?这不就是放在那儿等着人来发现的吗?”
  “最好笑的是镖局运送银子,目的地居然是裴善自己的宅子?若他真是个贪官,恐怕是天下第一愚蠢的贪官了!”
  李珍越说眸中的冷意就越盛一分。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阴谋缜密如此,毫无破绽,如同一张蛛网,早早把裴善包围其中,再在他猝不及防之下收网,让他无法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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