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小丫鬟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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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不甘心。
  即便要回去,也要等她文绣院镀金之后再说,爹娘的确对她不错, 可是到时候回去爹娘又要愁生计, 她也就那样了。
  念及此,她就回了信,信上说她准备备考文绣院,若是考上了,就先在汴京待三年, 暂时不回去了。其实她也是希望爹娘来汴京闯一闯, 毕竟汴京的学堂多,天子脚下,将来弟弟读书也不必长途跋涉来科考。
  在江陵府也是背井离乡, 在汴京也是背井离乡,不如一家人把钱赚够了再回去。
  当然,最后这些是她的建议,爹娘若不同意,她也只能管她自己了。
  父母再好,但终究每个人的人生还是得掌控在自己手中,否则,即便发了横财,你不是自己奋斗来的,给你你也掌控不住。
  椅披和桌帘还有门帘都绣的七七八八了,她这次按照时兴的画法绣的,显然效果更好。
  尤其是那件迎春花的衫子,是她替大姑娘新制的,看起来简单,这次却是暗绣,要和衣裳同色,却又要凸显出绣技。
  裙子上绣的是梨花,都清雅淡然。
  这次的花样颇为时兴,大姑娘的手帕交来家中作客时,还夸了她新衣裳好看。
  “这样子还是上次我姨母穿过的。”
  大姑娘笑道:“这是我家绣娘做的。”
  然而锦娘却并不开心,因为绣件实在是太多了,真的是做牛做马都不过如此了。她们年轻,还可以熬,陈娘子的腰都直不起来了,秦霜儿也病了一场。
  她现在对熬夜深恶痛绝,做衣裳做的感觉都有点恶心头疼了,可上头的人哪里还会体谅她们这些啊。
  陈娘子正扶着腰进来:“哎哟,我这真的是不行了,坐下来就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坐的太狠了。”锦娘很有经验,前世她也是坐着写剧本,都坐成坐骨神经了。
  陈娘子叹了一口气:“我巴不得早些做完,快些回去,简直眼睛睁开就要做,晚上都闭不上眼。”她说完,又看向秦霜儿:“我知道你大病初愈,但是没办法,大家活儿都重。”
  其实锦娘的屁股上也生了疮,完全是坐出来的。
  这个时候,偏偏二少爷那里喊锦娘过去做衣裳。
  “这……夫人真的是让我去做吗?”锦娘觉得奇怪。
  绿缨笑道:“这还有假,夫人吩咐的,让你快去。”
  锦娘只好笑道:“好,我等会儿就过去。”
  等绿缨走了,她才问陈娘子:“之前夫人不是不许未婚女子随意去二少爷那里吗?”
  本来秦霜儿还准备在陈娘子这里上眼药的,说夫人器重锦娘,慢慢疏远陈娘子,没想到锦娘竟然这般想的。
  陈娘子是过来人,她微微笑道:“那时候二爷还未成婚呢,就怕他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如今人都进门了,她怎么还会管这些呢。”
  锦娘道:“话不是这么说,若是真不管,怎么要我去。我去了,就没什么,谁也不会怀疑有什么啊。”
  陈娘子闻言也有些尴尬。
  把手上最后几针补了之后,她就去了外院,先给快临盆的张氏请安,“奴婢奉大夫人之命,给二少爷缝制衣裳。”
  张氏看了锦娘一眼,见她臃肿的身材,脸生的胖胖圆圆的,眸子清亮,看起来就很有福气的样子,也稍稍放下心来:“你去吧,二少爷正在书房。”
  “是。”锦娘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才出去。
  她是没有再在这里见到翠纤了,翠纤可是二少爷的通房,也不知道是别的地方做活,还是被赶出去了,反正是有好几个月不见踪影了。
  浑身打了个激灵,她去了书房,进去后,发现周存之正仰躺在弓椅上小憩,锦娘还想还有功夫在书房打盹,也不去陪陪自己的妻子。
  “咳咳,二少爷,夫人让奴婢给你裁制衣裳。”锦娘道。
  周存之这才缓缓站起来,完全都不看她,伸出双臂来,锦娘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做了许多女子的衣裳后,对男人的衣裳她都有些生疏了。
  这位二少爷胳膊真长,人又高大,她还得踮脚量。
  量完之后,周存之坐下拿着书准备看,锦娘还是照例和往常一样问道:“二少爷想做直领的对襟的褙子还是斜领的,或者是圆领的袍子?您想做什么颜色的?”
  以前陈娘子从来没问这么多,都是直接量了就做,周存之看向锦娘,是个胖乎乎的丫头,背着个金鱼样式的大包,用鸡毛笔把自己的尺寸记下来,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周存之看了自己一眼:“你觉得我做什么样式儿好?”
  锦娘打量了一下他,他身材高大,相貌英俊,似乎怎么穿应该都好看,故而她道:“奴婢看样样都好,主要是看您喜欢什么?想要显得风度翩翩一些还是读书人一些,或者是更雍容一些?”
  “你这么说,我也只能说书生气一些了,否则我也不好自吹自擂。”周存之没好气的道。
  锦娘忍不住也觉得好笑:“奴婢倒也不是这个意思,那我换一种说法,您是想外出穿,还是在家里穿,是赴宴穿,还是雅集穿?”
  周存之看了锦娘一眼,想了想:“外出雅集的时候穿。”
  “好,那您稍微等会儿,我填好颜色给您看。”锦娘在来之前就把男子穿衣裳的形制都画好了,直接涂色就好。
  她见周存之神情缥缈,有方外之人的样子,因此颜色也多用石青,领口用白色,绣松竹梅团花,中间配饰选一枚海棠形水晶的绦环或者是白玉镂空花鸟纹的都可以,平日拆了腰上绦带就是日常燕居服,穿出去又贵气而不暴发。
  外面再做一件素罗对襟衫,冷的时候可以穿,她是画习惯了的,拼的就是手速,画好之后她就拿给周存之看。
  这是周存之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他的脑回路也和大多数人不同,他指了指锦娘:“你真的能做成画里这般吗?”
  锦娘是先画特别英俊的男子,衣裳先不涂颜色,之后再涂上去,所以周存之可能把这画上的人当成自己了。
  锦娘点头:“奴婢尽力,还得去库房找相近的料子。只是近来大姑娘那边的绣件儿还得绣,您的衣裳可能就要十日左右才能完成。”
  “好。”
  周存之从荷包拿出一颗小银铤抛向锦娘:“赏你的。”
  不愧是二少爷,直接赏银五两,正好最近她买了不少颜料,又有新的进账了,锦娘欢喜的赶紧把银铤放进自己的荷包退下了。
  若说做女装她是手到擒来,但是做男装,锦娘要问陈娘子的就多了。秦霜儿却对锦娘这样警觉起来,是,魏锦娘的确貌不惊人,但是她能干,指不定二少爷看中她,想留她在身边呢。
  现在的秦霜儿就似无头苍蝇似的,总是没有任何进展,现在还得埋头做活,她真的不想一辈子都困在做针线上,做的实在是太恶心了,怎么都做不完。
  锦娘虽然之前有些烦恼,但是她抗压能力强,再者她想好了自己将来要做什么,当然也就心中有了目标。
  又说周存之晚上才从书房回到正房陪张氏用饭,她们少年夫妇,原本应该十分恩爱的,但是蜜月期过了之后,二人就不是很和谐了。
  周存之这个人非常挑剔,性情桀骜不驯,又有大才,性情刚硬,虽然平日看起来风趣,可是很不喜欢别人管束。张氏是女子,也是自小娇宠长大的,早期,二人客气阶段,周存之还挺顺着她,但是之后就慢慢不同了。
  一直到翠纤被赶出去,虽说是翠纤本人自请出去的,但周存之能够想到应该是张氏在中间做了什么,他恼她自作主张,翠纤毕竟是伺候过他好几年的,对她素来恭谨,她却这般容不得人。
  再有就是不合时宜的改变自己的东西,就拿晚饭来说,周存之素来是过午不食,晚上即便吃也只吃些果蔬,但是张氏认为周存之这样实在是对肠胃不好,所以晚上每次都特地让人做荤腥。
  其实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情,原本也是可以磨合的,但张氏太爱他了,又觉得周存之在她有身孕时不陪着她,语气尖酸了起来:“我知道是你的心肝儿上的人走了,你不高兴,日日对我挂脸,可人家是自愿要离开的,你不是也同意了吗?”
  周存之看着她,立马起身:“难以理喻,我本晚上也不吃东西,我去书房了。”
  张氏看他走了,气的肚子疼,还好没出什么事儿。
  消息当然也传到蒋氏那里,蒋氏冷笑两声,又对绿缨道:“也不知道她怎么这样心急,孩子还没生下来,就把通房赶了出去,翠纤多老实的人啊。”
  可她这个婆婆也不好管儿子房里的事情,让别的房看笑话。
  绿缨是蒋氏的人,但也不能帮着说张氏,只是道:“如今二奶奶正要临盆,无论如何,总不能影响这个。”
  “若非为这个,我也不会忍着她。”蒋氏道。
  说来也奇怪,蒋氏自己不喜欢那些小娘,甚至是深恶痛绝,但是对儿子房里赶出去一个丫头,却又觉得儿媳妇不贤惠。
  这些主家们之间的勾当,锦娘一开始还觉得很新鲜,后来就觉得千篇一律了,无非就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她只是烦恼男装怎么做都不是她拿手的,做女装她想法特别多,做男装就一般般了。
  不是她做不好,是没什么兴趣,锦娘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觉得你兴趣在哪儿,你就对这件事情就非常有热情。
  日后做衣裳,她就尽量避开裁剪男装,要绣什么花,直接往上绣就行。
  然而她这件衣裳做出来之后,周存之倒是特别喜欢,仅仅锦娘看到的他就穿了两回。但下一次,周存之要做荷包的时候,锦娘就以她手上活计太多,推给秦霜儿了。
  秦霜儿不知道锦娘是怎么跟周存之做衣裳的,她头一次给二少爷做荷包,还以为跟以前姑娘们做衣裳的时候一样,直奔目的地,竟然都没有去拜见张氏,直接去了书房。
  周存之见这次换了个绣娘,且她只问要绣什么形状的,什么颜色儿的,竟然没有画给自己看,忍不住问道:“你们针线房上次那个丫头呢?”
  秦霜儿听他问起锦娘,有些醋,只道:“她这些日子在替大姑娘做嫁妆,正绣到一半,没法子丢开手。”
  “哦,那你随意做一个吧。”周存之道。
  他是真的随便,秦霜儿却是觉得她曾经知道对付男子的一切,似乎在周存之面前都不够用了。他似乎并不好色,生的英俊却脾气不甚太好,什么都不在乎。
  秦霜儿从外院回来的时候,还真的很像被霜打的茄子似的,她还不解的在吃午饭的时候开玩笑道:“二少爷对你还真是另眼相待。”
  锦娘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的道:“正因为我这样,大家才放心让我做衣裳啊,这算什么另眼相待,要不我拿我身上的肥肉跟你换。”
  这就是她有时候觉得自己生的胖会好很多,规避很多麻烦,美貌有红利,但有的时候位卑时,就未必是红利了。
  听到这样的话,秦霜儿也不好再提锦娘,她想锦娘推脱不去给二少爷做荷包,指不定也是被责备过了的,只是锦娘好面子不会说。
  中间的这些小插曲,并不妨碍锦娘她们裁做衣裳,现下锦娘开始裁头巾,做汗巾子了,像汗巾一般都是纱做的,要同样捻线在汗巾子上做刺绣。
  陈娘子就说自己的经验:“纱上就要用纱线绣,你用别的绒线或者盘金绣都俗气了,你们最好都选和纱的颜色相近的才行。若绣枝叶,就得绣的平滑些,若绣花,最好别绣大花,小花反而好看。”
  牡丹、蔷薇是不好绣了,花朵普遍都很大,但木兰、棠梨是、李花是可以的。
  锦娘到现在除了牡丹之外,别的花都还不能脱稿画,若是能专门有空让她专门脱稿画就好了。
  但现在这些针线活简直是做的人都受不了了,做到最好,已经是完成任务了,锦娘都已经算是做的快了的。
  方巧莲道:“我打算这汗巾子的坠角,一条绣猫,一条绣狗,一条绣虫,一条绣鱼,总之我是胡乱绣一通算了。”
  起初绣的时候,大夫人还给给点赏钱,这一年除了月钱就什么都没有了,且据陈娘子说,她家新婚的绣活是别人家的三到五倍。
  看陈娘子贴着膏药进来了,还扶着腰道:“还是你们年轻人好,我这腰是真的不行了,太疼了,昨日起夜还摔了一跤,可也没法子停下来。”
  锦娘起身扶着她坐下:“陈娘子,我们绣的也不少啊,一个人才那么点工钱,我昨儿听说外头替人家杀鸡的,一日都有三百文呢。”
  小的时候觉得一两银子特别多,现在在汴京混久了,她也是逐步了解汴京人的工资,就像她堂妹做焌糟,平日就是时=给酒客换汤斟酒,看起来似服务员一样,但是她们还兼推销酒水,还有菜肴都有相应的提成。
  她妹妹在汴京最大的潘楼做焌糟,过年的时候,她在荣娘家见到了三叔一家人,她们虽然也有吹牛的成分,但是应该也不会差太多,一个做到中等偏上的焌糟一个月甚至能拿二十多贯。虽然年纪大了,可能就做不了了,但是年轻的时候赚的钱可够下辈子了。
  而她还在拿一两的工钱,从早上做到晚上。
  其实以前她觉得一两也挺多的,但是现在愈发觉得自己的不足。
  比起锦娘这样看到别人过的好,会反思自己,提高自己,秦霜儿显然想到走歧路了,她最后的时间,剩下不到半年了,她都十六了。
  针线房现在的气氛让四儿都有些不安,之前锦娘姐姐还教她,如今她也没功夫了,她自个儿还得描花样子,描了之后,又是分线选线,就是选颜色相近的丝线就得找半天。
  即便是府上三少爷定亲,她们也不得休息。
  这位三少爷是三房的独子,今年十七岁,人看着非常正直,奚氏管儿子管的很严,连房里都没放人。
  兰雪有时候说起闲话就是说:“三夫人管着三少爷可严了,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三老爷是那样的人,三夫人唯独只有这儿子一个指望。你说能不严格吗?还好三少爷的学问也不错。”
  “我听说新娘子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很看重三少爷的学问,三房的人都说三夫人为了筹措聘礼四处当东西呢。”锦娘也有自己的消息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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