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魁首是如何养成的 第1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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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载子午二十八年,胥州大成国战乱初定,越王弑君上位,自封新帝。江山未定,各路起义军仍在民间活跃,烧杀抢掠,强征民兵。百姓失去田地,流离失所,不得不向外奔逃。然而,胥州以南是水文复杂、多沼泽林瘴的南州,地况复杂,人烟稀少。南州拥有神舟大陆之上最广袤辽阔的土地,却也是盘踞着各种山海异兽与妖族的绝境。流离失所的百姓即便南下逃亡会亡于异兽之口,无可奈何之下,摆在流民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东迁,要么北上。
  大成国的战火是从中部偏南的方向蔓延开来的,若有人手持这一两年来的局势分布图,便不难看出大成国的流民就像被驱赶的羔羊般不断向外迁移。他们惶惶不可终日,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但凡能用来饱腹的,无论树皮还是草根都会被塞进嘴里。遍地良田却无人种植,偌大的国家饿殍遍地。
  而在这期间,除了流民,还有一批特殊的人群同样北上——闻到风声的商贾、受雇护送的镖局,还有混迹其中、前来投靠平山海的能人异士。
  丝织商队的消息之所以能这么快地传播出去,九州列宿功不可没。白玉京逐渐扬名、日渐为人所知的同时,平山海、明月楼、白玉京等地也开始公开发售通讯令牌。经过长达十来年孜孜不倦的钻研,如今通讯令牌的材质终于被压低到稍微富裕一些的人家便能负担得
  起的地步。
  而买得起通讯令牌的商贾在了解到丝织商队情报的同时也打听到加盟丝织商队的条件。为了鼓励商贾加盟,丝织商队也拿出了一系列鼓励政策:加盟要求家底清白、信誉良好,若灾荒时有救荒布施之善举,经由平山海驻地认证,本年可减免商运抽成。
  减免商运抽成!各地商贾看到这行字时都烧红了眼,连忙一叠声地嘱咐管事开仓放粮。囤在粮仓里自家都不吃的陈粮哪有即将卖到其他州域的丝绸瓷器珍贵?抬高粮价发灾难财倒是有得赚,但回头估计就得被踢出“家底清白、信誉良好”的清单,再也搭不上平山海这艘大船。目光放长远一点,把这点蝇头小利当做入伙的诚意。看丝织商队这甫一问世便有九州列宿通讯令牌为其广而告之的势头,上了船后还怕以后没得赚?
  商家富户开仓放粮,平山海各地驻站有意宣传,镖局受雇领队护送,大量流民宛如活水般源源不断地涌往北地,被吕川军接纳。
  大成国帝都厮杀得正当火热时,内部已经改天换地的吕川军开启城门,分批次将流民引入商道。在丝织商队和平山海诸多工人的安置下于商道附近落脚,他们像蒲公英吹来的种子,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开荒无疑是艰苦的,但丝织商队囤积了大量物资帮助这些平民度过最初的难关。吕川军拿出了分田承包制度与阶梯式收税的政策,逐一讲解给平民百姓,还开办了扫盲班——开荒的平民对此尚且一知半解,只开心于自家能分得田地,但另一群大隐于市的有志之士却是闻着味就跟过来了。
  “某诚心来投,还望主公一见——!”
  “……咱这儿不称帝,只有行政司部。来投可以,请出示白玉京扫盲班结业证明,不然先在咱这修完扫盲课。”
  “某明白,主公高见。我等确实应当高筑墙,广积粮,缓——”
  “住口啊!咱这真的不造反!你们这些谋士到底怎么回事?!”
  丝织商队浩浩荡荡地开始组织开荒工作,不过大半年,商道附近的聚落便初具规模。与此同时,大成国帝都的权位争夺也分出了胜负,越王弑君登基,自立新帝。新帝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登基之日便大赦天下,犒劳三军。然而,不等新帝从坐拥万顷江山的洋洋自得中清醒,没过多久,大成国国库空虚、财政赤字便如一记榔头把他敲晕。国内战乱、各地起义,大成境内十室九空,良田无人耕耘。无税可收,自然捉襟见衬。
  按理来说,权位更迭,百废待兴,头两年都应该免征赋税,昭显新帝仁慈的同时也让百姓有喘息的余地。但新帝登基前也不过是好战的皇亲国戚,他只知享受民脂民膏,并不懂如何治理。国库空虚,新帝便下令查抄富户,提高税收,还扬言商部治理不当,便提头来见。
  如此蛮横之举,打得朝堂措手不及。新帝弑君上位,在朝堂百官看来便是得位不正。只知武力征天下,却不知如何治理天下,这是大成国的悲哀。
  但眼下大局已定,百官也只能上奏劝谏。大学士莫曲越众而出,这位在文坛颇具地位、曾公开与咸临文常侯吵得有来有回的贤相一板一眼地为新帝分析国内危情,陈述利弊。然而新帝却无心于此,他满脸不耐,只从莫曲的话中抓住了一个重点。
  “你说朕的国民都流向了平山海?!此乃叛国之举!”新帝勃然大怒,“平山海背靠正道第一仙门,好啊!仙门这是终于露出自己的狼子野心,打算插手人间朝政了吗?无极道门此举可是违反了仙凡条例的!”
  莫曲沉默,片刻后再次上谏。平山海的成员皆是凡人,虽与无极道门是从属关系,但无极道门只提供物资扶持、知识教化,其他都由平山海自行经营。元黄天为上清界供输新血,上清界在不干预朝政的情况下反哺元黄天,这都是明文写在仙凡条例里的。神舟大陆基本所有国家或多或少都接受过仙门的帮扶,无极道门也好,平山海也好,两方都没有直接插手大成国朝政。接纳流民,帮扶众生,这些都不在“干政”的范畴之内。
  而且,说难听点,平民百姓之所以变成流民都是因为国内战乱,地主乡绅趁火打劫。若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平民百姓也不愿意远走他乡。本国逼走的百姓被仙门附属扶持安置,新帝究竟有何颜面指责仙门僭越?!凭你做得稀烂别人做得好?
  莫曲板着脸再次上谏,但新帝已经不耐烦听这老古板絮叨一些听不懂的话了。他下令封闭国门,禁止流民外逃,一经发现一律视作“叛国罪”处死,以此杀鸡儆猴;责令商部加大收税力度,尽快填充国库,甚至还将目光落到了京中的富裕人家之上……
  天载子午二十九年元月,大成国新帝一意孤行,百官脱帽跪于堂前,却只换来一道罢黜的禁令。
  同年,新帝将朝堂换血,宠信奸臣,原大学士莫曲再次举书上谏,被驳回。
  同年,新帝封闭国门,禁丝织商队行商,命官兵围堵平山海驻地,勾结世家欲问责平山海僭越之责。莫曲第三次上谏,已经展露出暴君本色的新帝勃然大怒,怒斥莫曲与仙门勾结,以莫须有之罪名将其打入大狱。
  同年,新帝在宠臣的“劝说”下对莫大学士“网开一面”,并未满门抄斩,仅剥夺其家产,判其家人流放千里,以示仁义。
  同年,新帝派兵遣将镇压各地起义,欲拨兵北上,踏平吕川。
  同年,莫曲十名弟子入京觑见,凑齐赎罪金,将莫曲自大狱中救出。莫曲不肯认罪,能书锦绣文章的十指指骨被根根敲碎,罪状书上的十指指印寸寸带血。自狱中脱身,莫曲形容枯槁,白发苍苍,已是油尽灯枯之态。
  学子痛心疾首,嚎啕,曰:“夫子何苦?”
  莫曲闭目,答曰:“老夫平生最恶西坛奸佞,私以为,为人臣子,自当忠君爱国,绝无二志。可原来,较之谢家奸佞,老夫更恶曲竹。”
  同年,京师拨军北上,并未携带粮饷。领头将士满心苍凉,心知此行唯有沿途抢掠,方才有望与吕川一战。
  大军出城之日,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上人丁寥落。领军心有不祥之感,临近城门,远望一片白影。近百名文士白衣素缟,手持白帆,旗上仅书一字——“死”。
  大军将行,竟见如此不详之相,简直形同恶咒。领军见之,目眦尽裂,待看清白衣领头人的身影时,更是忍不住破口大骂:“莫相,小辈尊你敬你,你竟临场示威,咒我军毙亡?你的文人风骨,你的贤明之志呢?如此张狂之举,与叛国何异?当真其心可诛!”
  此时未近冬月,正是秋末时节,大军此时出京,也是算准此时家家户户皆有余粮。
  秋末,秋末,天边却不知为何飘起了白雪。
  “非也。”莫曲摇头,“此非咒骂之语,实乃吾等之志。”
  领军心中不详之意更甚:“何意?”
  莫曲不答,举旗高呼:“君子以义死难,与民共殉国殇!”
  他话音刚落,反手便拔出腰间长剑,自脖颈抹过。飞溅而出的鲜血溅红白衣缟素,他身后也响起了整齐划一的拔剑声响。
  仰头倒地之时,莫曲看见了领军惊恐的神情与连滚带爬翻身下马的狼狈,他看见高高飘扬的白旗,看见了那仿佛被鲜血染红的“死”字。他知道自己救不了大成国,他知道自己奉献了一辈子的国将要灭亡了。他发不出声,发不出声。所以,若是这一身残骨掷地仍有回响,那便让它落地吧。
  天载子午二十九年,大成京都百名文人殉难,血溅白练,逼停大军。万众屏息,无人敢语。迫于情势,新帝不得不调兵折返。
  此事传出,天下哗然。口诛笔伐,民心尽丧。
  ——“常道竹子有节,宁折不弯。意有弯曲,音同屈竹,故不被君子所喜。”
  ——“然,曲竹无芯,风过如笛。脆鸣如溪,故唤曲竹。”
  ——天载子午三十年,胥州大成国,亡。
  第301章
  天载子午三十年,是一个灾年。
  去岁冬雪来得早,却是碎雪如絮,不成气象。来年,三月初旱,农民翘首以盼的春雨却迟迟不来。
  上清界向各国发出了灾情帖,提醒各国尽快做好应对灾情的准备。凡尘诸国,但凡稍微关心国事的朝堂也纷纷开始运作起来,开始商议如何应对灾年的危机。即便如此,临近五月,神舟中部的降雨依旧远远低于往年。干旱导致农作物大量减产,同时也催生出其他的灾难。
  中州,天殷国。
  烈日临空,麦苗倒伏,田地间隐隐出现龟裂的纹路。农民蹲在田间翻看作物的状况,提着水桶从田地不远处的水槽中汲水浇灌田地;田间的小路上,半大的孩子赶着鸡鸭快步跑过;年纪再大一点的少年则在院子里做些竹编,或是背着竹筐上山采野草草药;房舍内,吱吱喳喳的机杼声响个不停,从早到晚不曾停歇。放眼望去,这座位于管道附近的村子里无一闲人,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村民们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人人面上皆有沉色,却不像其他地方的农民一般心灰如死。
  “……干旱,田间发现蝗卵,秋天怕是会生灾……”
  “多种些菱芡、芋和豆,蝗虫不爱吃这些……收成后烧一遍地,多翻几遍土,不能让蝗灾散出去。”
  “预留出明年的粮食,这段时间,鸡鸭下的蛋不要买卖,尽量孵出来。让孩子不要打鸟,再开几片地,种些应急的粮食……”
  “俺觉得还是得先解决水的问题,水车已经汲不上水了,往后别说浇田,怕是各家都不够吃用的……”
  村民们或是商议,或是争执,逐一提出应对旱灾的计划。而在村镇之外,临近官道的小市集上人来人往,摆摊的贩夫走卒大多售卖一些蔬菜瓜果、自制干粮。若有货商游侠途经此地,也能下车在茶摊里歇歇脚,海饮一碗浓茶,吃一碗打卤臊子面。
  一间供人歇脚的茶摊上,头上扎着汗巾的妇女正卖力地炒着铁锅中的黄豆,撒了粗
  盐的豆子被炒得劈啪作响,豆香四溢。站在妇女旁的少女也手脚麻利地将扯好的宽面下锅,沥水捞出后浇上麻辣咸香的臊子与酱卤。将面端上桌后,女孩用披在肩上的汗巾擦了擦汗水,临近官道的小市集是镇子除入城卖粮以外唯一的收入来源,将米面制成汤面、馒头、窝窝卖给商贾游侠,会比直接卖粮给官家多几分赚头,毕竟村民也需要入城购置油盐酱醋之类的必需品。
  刚招待完两桌客人,少女正想趁机休憩片刻。远处突然传来了马蹄声,刚坐下没多久的少女又只得起身迎了上去。
  “客官,下来歇歇脚,来碗面和茶水吧。鸡汤做底的阳春面只要一文,加一勺香喷喷的臊子只要两文,水磨坊磨出来的精白面做的馒头,三文钱就能买两个。”
  小姑娘口齿清晰,咬字分明,三言两语便将自家米面的价格味道用料交代得清清楚楚。即便是精打细算的商贾,这一番话停下来也难免生出驻足观望的心思。能在赶路的间隙里吃上一碗热汤面是种奢侈,更别提面汤臊子都用了肉。水磨坊磨出来的精白面更是少见,除了大城镇,不卡嗓子不带米糠的精白面绝对是个罕见物。
  “来两碗臊子面,两个馒头。”迎着天光,少女有些看不清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的面容,只能从声音判断出对方是一位同样年纪不大的少女,“阿兄,可以吗?”。
  “可以,不要辣。”另一个听上去是少年的声音响起,清冽冽的,在这酷热的天气下像一汪冷泉,沁人心脾。
  两人的口音都不像本地人,谈吐温文,语气平静——这点是很难得的,毕竟天气酷热,行路艰难,无论跑商还有游侠,话语都难免夹带几分焦躁烦闷之感。机灵的小吃摊女孩很快便判断出对方若不是身怀高深的内家功法,那便是出身教养良好,养气功底极佳。这样的客人虽然挑剔,但出手也会更加大方。
  市集附近有简陋的马房,为旅人的马匹提供水和草料。毕竟人需要休息,马也需要。马夫走过来正想帮客人牵马,却被骑在马上的青衣少年制止了。
  “抱歉,青阳性烈,让它自行觅食吧。”翻身下马的少年拽紧缰绳,猛一用力便牵制住了白马欲扬的马蹄。白马长吁一声,似在表达不满。马夫与小吃摊少女这才发现,这匹白马高大威猛,神骏异常,高扬的头颅之上,一双睥睨的眼瞳似有神光。白马猛甩头颅,马蹄烦躁地来回踢踏,但少年紧握缰绳的手却纹丝不动。不一会儿,白马发现挣扎无用,只得吭哧吭哧地安静下来,将脑袋瞥向另一方。
  马夫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才这匹桀骜不驯的白马原是准备将自己撞出去的。若不是少年及时拉住了马绳,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客人,它会伤人吗?伤人可不能随它乱跑。”马夫心有余悸道。
  “……不会。”少年微微一顿,随即用力将马头往回拽,“青阳很通人性,不会随意伤人。对吧?青阳。”
  白马被迫拧回头与少年对视,片刻,白马不敌威势,只能憋屈地点了点马首。见白马竟真能听懂人话,马夫顿时面露惊叹。放走了桀骜不驯的白马,一旁的少女将自己骑乘的相对温顺的黑马缰绳递给马夫。小吃摊少女才发现,骑马而来的竟是一对看上去和自己年纪相差无几的兄妹。
  同样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少女眉眼秀致,高靴蓝衣,马尾高束。她腰间剜着马鞭,手腕扎着红带,看上去凌厉而又干练。
  被少女唤作“阿兄”的少年身着青衫,气质平和,他长相与少女有几分相似,一眼便能看出血缘。清秀好看的五官,黑曜石般的眼,软乎乎的脸颊稚气未退。若不是方才那一手控马的技艺,谁也想不到这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世家少年竟有这般不俗的巨力与身手。
  “两碗臊子面和两个馒头,一碗不要辣是吗?好咧。”小吃摊家少女的愣神只是一瞬,很快她便扬起恰好好处的笑容,招呼两人入座,“两位这边请,我们这儿有今年新炒的白茶和酸梅汤。盐炒豆子用来下酒再好不过了。”
  “这里还有卖酒吗?”青衣少年道,“今年各地干旱,粮食应该不够了。天殷这般富裕,还能匀出粮食来酿酒吗?”
  “是去年酿的酒,今年官家发布了告示,无论哪里都不能浪费粮食酿酒了。”少女回到摊子上利落地揉面,一边将面条下锅一边解释道,“私自酿酒是要受刑的,各家各户酿酒也要提前报备,取用的粮食也有限额。这里卖的酒是我们村子里全部的陈酒了,卖完换成银钱,正好可以囤些油盐酱醋。”
  “原来如此。你们很有规划,这很好。”
  少女莞尔,将面捞上来后放入碗里,淋上辣油与臊子。端上桌时,少女还送了一小碟试吃的盐炒豆子:“两位请慢用。”
  这对教养良好的兄妹向她道了谢,少女将面拌开后果断开吃,少年却仿佛有什么心事。他挑起一根裹满酱的面条往嘴里送,没一会儿,少年突然伸手捂住了嘴,飞快地摸过桌上的茶杯将水一饮而尽。正在捣辣子的店家少女见状先是一呆,连忙放下杵子上前询问是不是被烫到嘴了?
  还带点婴儿肥的少年显然是被呛到了,他捂着嘴掩盖自己的失态,呛出泪水的眼眸望着店家少女:“……不是说不放辣子吗?”
  “我没放啊。”店家少女被看得心弦一颤,但还是奇怪道,“一点辣油都没搁呢。”
  坐在少年对面的蓝衣少女默
  默地伸过勺子舀了一点少年汤碗里的臊子,尝了尝,道:“没加辣子,是麻椒。”
  “有什么不同吗?”少年问道。
  “不同。对天殷人来说,麻和辣是两种不同的味道。应该是做肉臊子时加了麻椒留作底味,但确实不算辣味。”
  “哦。”少年恹恹地抿了一口茶水,半晌,他仰头对店家道,“抱歉吓到你了。我不会浪费粮食的,请放心。”
  店家少女连忙摆手说不是,向来伶牙俐齿的女孩磕巴半天也说不出劝慰的话语,只能面红耳赤地回到小摊前。顶着母亲揶揄的目光,少女打了一碗湃在水里的酸梅汤给客人送上。天殷国人都爱吃辣,食物都是越麻越好,越辣越好。女孩还从未遇见过只是吃了一口臊子便呛红了眼的客人,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深藏不露,能单手控马,却吃不了辣子。店家少女头脑发热,脸颊通红。少女不知道如何用贫瘠的言语形容自己此时内心的感受,但她想到自己很久以前抓住的一只小兔子,小兔子眼睛红红的,皮毛雪白雪白的。
  她本是要将它扒皮下锅的,但看着看着,她又忍不住偷偷把它放了。
  小吃摊的正对面,蓝衣少女默默地碗移到少年面前,将他碗里的臊子全部舀出。看着少年不停地喝茶,蓝衣少女终是没忍住道:“……师姐,你还好吗?”
  “……嘘,别叫我师姐。”此时化名为“柳回舟”的宋从心一边猛灌茶水,一边长叹道,“这已经是第四回了……”
  加麻不加辣,加辣不加麻,不加麻和辣,天殷人也能想出各种奇奇怪怪的香料往饭菜里加。
  前世正儿八经的口味清淡的南方人,宋从心不想说话。
  第302章
  化名“柳回舟”的宋从心与化名“柳映雪”的灵希,此次是受邀前来参加天殷国百年一度的恒久永乐大典的。
  不过,距离恒久永乐大典还有一段时间,出于某些更深层的考虑,宋从心并没有以真身前往。比起直接与天殷国的高层接触,宋从心更注重姜家治下的民生状况。她和灵希乔装掩饰了一番,化身为柳家兄妹进入中州。两人就像外出游历的世家子弟一样,一边收集情报,一边实地考察中州的风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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