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魁首是如何养成的 第1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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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美是人之天性,一时间,在场的所有宾客都直勾勾地盯着那匹“禄光千丝锦”,眼神缠连不去。但齐家下人却和自家少主一样油盐不进,他们仿佛看不见世人对布匹的渴望一般,按部就班地将布料在席间展示了一圈,就动作略显粗暴地将其塞回箱子里……
  “住手,你们这些把黄金当粪土的蛮子!”要论对丝织物的爱惜,倒是没多少人能比得上纳兰家。眼见着那打眼一看便珍贵娇嫩的布料即将折出难看的褶子,一位纳兰族人在众人的唏嘘声中一蹦而起,三步并做两步地冲上前,暴躁但小心地夺过千丝锦,满脸痛心地擦拭方才被折的地方。
  “……咦?”女弟子惊诧出声,双臂下意识地抬高。众人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却见方才被强行塞进箱子的布料居然没有任何褶皱。看似娇贵的布匹铺在女弟子的双臂上,如山涧溪流被人裁下。她站在那里,捧的不是一匹布,而是一小截遍布苔藓的河川。
  “这怎么可能呢?”女弟子匪夷所思地抬头,她是江水织造的管事之一,对布料的了解不比任何人少,“色彩这般饱和,触感如此光滑,这种挺括的面料十分娇贵,手上长茧的绣工随意抚摸都可能破坏它表层的丝质。但这布料光滑细腻,却强韧耐磨,没留下任何褶皱……
  “这、这究竟是什么材质?丝、麻、棉……还是说,混织?但是混织也做不到……”
  女弟子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上首的纳兰清言发话道:“退下吧。”
  “可——”沉浸在思绪中的女弟子还想说些什么,但一抬头,天光晃了眼,她终于回过神来,“……是,是我失礼了。”
  女弟子小心翼翼地将布匹卷起,重新放回箱中。当她看到箱中各式各样的丝绸锦缎时,女弟子终于面色微变,唇色发白了起来。
  ……禄光千丝锦这样精美绝伦的布料,并不只是一匹,甚至不仅仅只是一种。
  “没想到无极道门在丝织业上也有如此造诣。”纳兰清言放下杯盏,目光落在齐照天身上,这位从来不将齐家纨绔放在眼里的天之骄子,生平第一次正视他,“离火宫之名,在下也略有耳闻。没想到贵宗会将炼器的技艺用在织造上,制出如此巧夺天工的布料。如此精细的织物,想必工造繁复,耗时日久。实在有心了。”
  这话的言下之意便是布料动用了炼器的技艺,难以量产,不过是离火宫器修弟子的炫技之作罢了。
  “啊?没有吧?”齐照天绞尽脑汁想了想,不确定地道,“这些织造物是天经楼在研发通讯令牌制材时的衍生产物,通讯令牌的材料最重要的就是能大量制造,降低本钱。这些织造物也是如此,听说离火宫的师兄师姐们叫它们……什么纤维?合成丝线还是融合纤维?哦,对了。令师兄的凡化偃偶还没造出来,倒是离火宫的万华师姐先造出了新式纺织机,据说凡人踩这种纺纱机,一天也能织出十件成衣。纺纱机的图纸也在贺礼清单里,万华师姐说若是能在民间推广,以后平民就不愁没衣服穿了。”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无极道门想要什么?”良久,纳兰清言沉声道。
  “什么?”齐照天微微一怔,“没说什么,就是贺礼。纳兰清辞说纳兰家要和无极道门建立密不可分的友好盟契,叫我过来表达一下诚意。不过这么大的事,她不出面不太好吧?所以我才问她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
  “哦对了,临行前,掌门师姐还说,她只给清辞批了七天假。要么长老回去,要么她过来坐坐。宗门事务繁忙,让清辞最好别耽误了工作。”
  “……”
  第295章
  正所谓,对付华夏人的折中思维,你若想在屋内开个窗,那你就应该先把房顶掀了。
  同理,宋从心深知,当预感到会有人跳脚指责无极道门让利于民、公开知识的行为是在掘世家的根基时,那在推动计划前,自己最好真的有把世家根基掘掉的实力。这就好比前世的某种武器,你可以不用,但你要有。因为这将决定你爱好和平的同时,也能让别人跟你一样爱好和平。
  这便是所谓的,老道不仅精通拳脚,商战也略知一二。
  真让无极道门去搞垮世家,不是做不到,只是没有这个必要。毕竟让世家垮台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后续还要投入大量的人手管理秩序,让世家治理的土地变得繁荣起来。打下江山后撒手不管,真的全然放手丢给平民治理,那只会诞生新的政权,新的恶(啊磁)党,新的暴君——为民开智并不仅仅只是平民百姓开智,那些站在众生之巅的贵族世家也需要“开智”。不提高民族整体的思想觉悟,那无论改朝换代多少次,世人也只会在轮回中绝望徘徊,永无出头之日。
  至少在宋从心看来,这个时代笼罩在无极道门与明尘上仙阴影下的世家贵族已经十分讲究吃相了。幽州夏国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那些贪官污吏玩文字漏洞,暗地中钻空子,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怕的就是仙门会追究此事。以往仙门没能力拔高人族的上限,但却很努力地守住了人族的下限——真把人逼到鱼死网破、无路可走的地步,仙门弟子祓除外道信徒的同时顺手将这些吸血蛭连根拔起也不算触犯仙凡条例。
  买卖人口,逼死良民,禁止教化——这些行为都是触犯天景百条的。甭管你人口买卖是为了什么,一旦查到就通通按“外道”处理。说句难听的,外道迫害同族是因为立场不同,但为了个人私利而残害同族,捣毁神舟人口基本盘,这种行为与外道有何区别?
  以无极道门的人才储备、物资实力,举全派之力,治理一片州域可谓是绰绰有余。但无极道门本质上是一处修真门派,寻仙问道、教化众生才是本职所在。真舍弃清修跑去搞基建,那就多少有些本末倒置了。因此,诸位长老在商讨过后,得出了“没有彻底剥夺世家权力的必要”这一结果。
  当然,前提是这些站在权力顶峰的贵族阶级识时务,就算不能为神舟的进步出一份力,至少不能拖后腿吧?
  对此,纳兰清辞第一个提议以纳兰家来“杀鸡儆猴”,身为修真望族,纳兰家的名望实力都摆在那里。若能摆平纳兰家,以纳兰家作为牵头,其余世家选择软着陆的可能性会更大——毕竟硬抗是要付出代价的。世家与世家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用自家玉石去砸无极道门这块铁桶,回头同盟趁自己不备将自己瓜分殆尽怎么办?大部分人的心态都是如此,只要日子还过得下去,就没有鱼死网破的必要。
  无极道门的贺礼,便是任其二选一的蜜糖与刀子。
  作为贺礼赠送给纳兰家的新型布料采用的是修真版的“合成纤维”,要知道,人造纤维对动植物纤维的打击是全方位碾压的——九州列宿起步阶段,无极道门寻遍九州都没有找到适合大量生产同时物美价廉的灵材,想要平民百姓人手一枚通讯令牌基本是梦里才可能做到的事。为了把通讯令牌的成本打下来,宋从心对离火宫的弟子们提出了“合成金属”的概念,将不同灵材通过炼器的手法分解、提纯、再造,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如此经历了成百上千次的尝试之后……
  合成金属没搞出来,合成纤维倒是先一步搞出来了。
  这就是为什么最新型的“通讯令牌”却长着一副卷轴的模样了。
  宋从心不懂炼器,她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出现的原理是什么。就像她身为白玉京城主,在司造科吵架时也插不上话一样。这个世界的土著对技术有自己的看法,想要将另一个世界的科技知识强行套在这个世界是行不通的。继白玉京后,宋从心再次成为了只会拨款的安静甲方,只要离火宫能拿出成果,那就不要计较他们的成果是跟同门互殴八百回合后得出来的还是勾肩搭背其乐融融地讨论出来的。
  由纳兰清辞亲手挑选的织造物,本身就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炫技。堂堂正正的阳谋,却是纳兰家不敢不接的烫手山芋。
  “禄光千丝锦”这种光滑如水缎般的布料展现了人造纤维美观舒适与耐磨抗造的特性;“雪花纶”这种布料洁白如雪,轻盈保暖,胜在物美价廉,产量可观;“飞霞连云绸”灼灼如华的渐变霞色展现的是极其高超的染色技巧,比起传统费时费力的反复浸泡漂染,离火宫出品的药水能做到稳定快速的出品还节省下大量的染料;“晴雨色锦缎”名字平平无奇,实则最为图穷匕见,一匹布料仿照雨过天晴的天空渲染出近十五种不同的青色,这是在展示精湛的调色技巧与染料的多样性……
  这些织造物的名字还是为了符合“贺礼”的身份而特意取的,否则这些织造物在离火宫中是被划在“灵材”的范畴里,并拥有“柔韧甲十一”、“染色丙二十三”这样毫不风雅的名字的。再加上能够极大提高布匹产量的新型纺织机,这些足以动摇纳兰家龙头产业的“贺礼”送到族长手中,意思也很简单明了。
  要么,纳兰家接受无极道门的友谊,大家从此荣辱与共,同进同退。
  要么,无极道门把这些东西拿回去,不管是随手送给凡间的俗家弟子或是往白玉京里一塞,对纳兰家而言都是一场灭顶之灾。
  前者与后者的区别在于,纳兰家有足够的缓冲时间,能够调整自己的经营策略,即便日后无法垄断市场,但也不是没有机会执掌龙首;后者,意味着纳兰家不仅要硬抗无极道门的施压,还要防备对纳兰家眼红已久的豺狼虎豹对家族的龙头产业分而食之……闹到这种地步,世家的抱团取暖也跟笑话无异了。
  电光火石之间,纳兰清言想到了妹妹放在桌上滚动的琉璃球——缓慢着陆还是粉身碎骨,她确实已经把选择摆在他面前了。
  父亲母亲说得很对,妹妹已经有了为己道而战的觉悟,而他还举棋不定,不知前路。
  ——难怪会输。
  纳兰清言是个聪明人,因此做出选择,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天织庆典之上,当纳兰清辞整理仪容后再次与兄长一同出现在堂前,不笑也温地从纳兰清言手中取过线香祭祀先祖时,席间众人面色各异。看着那些摆放在祖庙里的“贺礼”,有人目光躲闪,有人面色铁青,有人惨白如纸,有人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个不停……但不管堂下众人怀揣着怎样的心思,纳兰清辞只是在堂前恭恭敬敬地行了晚辈礼。
  做完这一切后,她依旧温和地笑着望向自己的兄长,面上并无被拘禁的恼恨,也没有洋洋自得。
  祭祖仪式结束后,宾客
  们无法忍受堂中逼仄压抑的空气,纷纷告辞离去。有人预感到之后将要到来的清算,迈出门槛的步伐都有几分仓皇的踉跄。
  等到人走茶凉、宾客皆散之时,纳兰清辞主动朝兄长伸出了手,道:“要一起出去走走吗?哥哥。”
  熟悉而又陌生的称谓,让纳兰清言一时恍惚。自从兄妹二人开始接受继承人教育之后,纳兰清辞对他的称呼便从亲昵的“哥哥”改为了更符合世家礼仪的“兄长”。纳兰清言曾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但直到现在,他突然意识到,固执着、怀念着过去的人或许只有自己,以为一切都不会改变的人也只有自己。
  一个称谓的改变或许并不能代表什么,但清辞的存在是鲜活的,时刻都在变化的。他不应该忽视这些变化,就像他不应该只看见庭前零落的残花,却不曾注意枝头每一朵花的怒放。
  “……为什么?”
  兄妹二人没有携带任何侍卫,就像幼时一样从偏门偷偷离家。踏着皎白的月色,两人的影子在青石小路上拉得很长。
  纳兰清辞伸手去摘路边伸展过来的枝叶,拽得树影一阵摇晃:“什么为什么?”
  纳兰清言沉默,良久,才缓缓道:“……你,恨哥哥吗?恨纳兰家吗?”
  纳兰清辞摇头失笑,她将薅下来的细长叶子递给兄长,纳兰清言沉默无言地接过,捻在指间,缓缓折叠。
  “别难过,哥哥。以前输给你的时候我也没有哭鼻子,现在你也不能哭啊。”纳兰清辞笑道,“我不恨你,也不恨纳兰家。我知道这个世道是这样的,我知道我想走的道是荒谬的。但有朝一日,我看见了希望,为什么我不能去试试呢?”
  纳兰清言含住草叶,撕开叶子的纤维,手指灵巧地编织着:“那你大可不必为纳兰家做到这一步。”
  “错了,错了。”纳兰清辞摇头,她手背在身后,像幼时一样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头,“哥哥不要以为无极道门留这一分情面是因为我,即便我不是无极道门的弟子,拂雪道君也会这么做的。新型的纺织机与大量物美价廉的原料流入市场,哥哥想必能猜到之后将会出现的动荡吧?”
  “织造物价格一落千丈,过渡时期商贾入不敷出,要么开源要么节流,必定会有许多工人失业。”纳兰清言淡然道,他手中的草叶错落交织,一个玲珑袖珍的形状逐渐成型,“新的纺织机若真有如此高效,那日后织造便不再需要这么多的人手了。供需不等,会逼死很多人的,清辞。”
  “是啊。我知道。”纳兰清辞平静地回眸,“脆弱如琉璃的不仅是这大厦将倾的世家,也是世家治下的无数平民百姓。九州需要向前迈进,但这辆战车倾轧而过时将会碾死多少蝼蚁?”
  纳兰清言闭了闭眼:“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是的。”纳兰清辞微笑,她微微偏首,垂眸望来,“但我很庆幸,高高在上的道君能看见众生的不易。”
  纳兰清言微微一怔。
  “多少功在千秋、罪在当下的千古一帝,缔造宏图伟业时,能在意脚下发不出惨叫的蝼蚁?”纳兰清辞眼神温柔,隐含笑意,“道君是个无时无刻不在前进的人,有时想要跟上她的脚步都略感吃力。她这样的人,本该目视前方,坚定不移,而不是低头去看脚下的土地。
  “但她偏偏低头了,她看见了,所以她在意。让世家来经手此事,不是为了顾及世家的立场亦或是颜面,而是为了让工人在即将到来的巨浪中有一丝喘息的余地。无极道门不是争不起,只是一旦争斗开始,遭罪的只会是无辜百姓。打击江水织造,便是让上万名织造工匠失去养家糊口的立身之本,让无数家庭分崩离析。道君心有不忍,所以我才会站在这里。哪怕花上五年、十年的光阴,让粮食富足,让贸易兴荣,让平民有时间读书习字,去迎接崭新的天地。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哥哥,我追随的就是这样的背影。”
  纳兰清言沉默,暮风拂过两人的鬓发,似乎都染上了纳兰清辞话语中滚烫的热意。
  兄妹二人再次沉默对望。
  不知过了多久,纳兰清言终于妥协般地低头,他将一只小巧精致、活灵活现的草编兔子放在纳兰清辞的手里。
  他沉声道。
  “随你。”
  第296章
  高高在上的拂雪道君,对自家长老对自己的高度评价一无所知。
  仪典长老缺席的七天里,桌案上的卷宗每多一沓,宋从心就要面无表情地端着茶杯在脑海中尖叫十数秒。然后捏着毛笔想念一下自家长老,再认命地调整心态继续工作。如此循环反复,宋从心感觉自己或许很快就能领悟斩三尸之道,再斩一具分灵出来为自己全年无休地打工。
  “人手不够啊……”宋从心捧着茶杯望向窗外。九州列宿让通讯变得便捷,下一步要做的便是提高运输效益。通讯和运输就好比权利中枢延伸出去的手脚与眼睛,这两者的发达意味着中央权力的巩固与稳定。正所谓“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中央对地方的掌控力度取决于中央能否及时完成战况报备、军队调度以及后勤物资运送。古时通讯不发达时还有“天高皇帝远”、“强龙不压地头蛇”的说法,但到了现代……想独立?不存在的,腿都给你打断。
  宋从心深知现阶段要实现大同之治是不现实的,但要让神舟大陆向前迈步,最基本的便是要做到两点——第一,平民百姓劳有所得;第二,人才能够脱颖而出。
  但仅仅只是这两点,想要做到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
  竟在这个世道里,“公平”并不是天经地义的。
  “百姓富足,均寿增长,人口才会兴旺;家有余粮,生活平顺,才能逐步脱产。”深更半夜,宋从心再次窝在自己的“绝密房间”中阴暗地敲打着算盘,“脱产投入学习,社会整体的文化水平拔高就有机会孕育孵化更多的人才。创造允许向上的社会环境,神舟文明才会有显著进展……任何阻碍大陆发展的都是敌人,外敌都快打到家门口了还整天内斗……思想改造要尽快改造安排上,把足以引动末世的外道竖起来当靶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抽得动这些无利不早起的世家高层。”
  “神舟矿产分布,动植物保护……无极道门从以前就在做了。”宋从心看着张贴在另一处墙面上的地图,这张神舟矿物地图是清汉入驻白玉京后赠予她的礼物,“神舟大陆地大物博,发展至今,人族对大陆的开发还不到一成。许多地方仍是山海异兽的地盘,如何开发,如何挖掘……后续还得拿出个章程来,确保生态环境不会造成大规模的破坏……损坏地脉亦减人和,道门还挺重视这个。”
  宋从心思考如何改进后续的计划,就在这时,通讯令牌发出了微弱的荧光。纳兰清辞回禀了此次与纳兰家“谈和”的结果,具体经过并没有细说,只是向掌教报一下平安,并敲定后续的商谈日期与纳兰家合作的诚意。观其字里行间的云淡风轻,也实在无法想象此行中的暗潮汹涌与人心博弈。
  不过,虽然纳兰清辞没说,但宋从心知道她调走了离火宫的一批实验布料后就大概猜到她做了些什么。
  “清辞也历练出来了啊。”带出班底的好处就是只要理念相同,宋从心不必亲自出手,管理层就能直接将事情摆平了。再过一两年,等新生代弟子在上清界站稳跟脚,那宋从心这个掌门就算暂时离开山门一段时日也不用担心宗门出事。
  权力锁进囚笼的好处就在于集体中的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只要按规章来办事,就不会出大错。
  “纳兰家接受改革了,那就必须给纳兰家一些好处。”想要别人跟自己混,就得让别人知道跟着你能吃上肉。宋从心也不是真的要以强权逼迫所有世家低头吃这个闷亏,而是要让他们明白与其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寸地玩窝里横倒不如一起把基本盘做大做强。
  纳兰家的归顺不仅可以“杀鸡儆猴”,也能给其他世家做一个榜样。当反抗所要付出的代价难以承受、接受改革的利润又动人心弦时,自愿改革总比非自愿来得顺当。
  有一些事,是宋从心成为掌门后才知道的,比如上清界对元黄天的“不干涉内政下的援助”——或者说“帮扶政策”。这一条例是白纸黑字写在《天景百条》里的,并且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坚持。元黄天毕竟是各大门派的基本盘,元黄天源源不断地为上清界输送新血,上清界也有义务对元黄天进行帮扶回馈。但时过境迁,这原本出自互惠互利签订的条例被有心之人曲解利用的下场,从幽州之乱与夏国的悲剧中便可见一斑。
  兴国已经在幽州之乱中证明了自己,几年过去,宋从心发现兴国确实有推动大同之治的觉悟。天承帝与嘉禾公主频繁出入白玉京,甚至还曾带着自家大臣将军蹭过扫盲课。听说嘉禾公主目前在埋头苦读试图考入司育科,而天承帝这个毫无帝皇包袱的人居然在扫盲班上混了个讲师的位置。
  对于这两位的行为,宋从心不予置评。但俗话说得好,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既然大家都是同志,那有什么好东西肯定要第一个想到自己人。
  兴国所在的幽州位于神舟大陆最西端,贸易并不繁荣,地段也较为偏僻。但优点则在于,幽州与北地的矿产资源十分丰富,只是缺少开发。若不是这个缘由,宣白凤当年也无法在桐冠城中打造出一队装备齐全的铁骑,甚至还开垦出大片的农地——乱世中,铁器也属于国家管控的军备物资,平民百姓没条件用上铁质农具,大部分用的是木质与石质的农具。容易损坏不说,开垦田地的效率也低。
  而与幽州相反,衡州与胥州这两繁华地段就夹在幽州与云州之间。因土地肥沃、气候宜人,经济贸易的发展较为繁荣。想要开发北地与幽州的矿产,第一条试行的商路可以从幽州与北地开始,横穿衡州与胥州,再进入云州。
  “幽州南部临近南州,水资源倒是丰沛了不少,记得原本素罗国也是以蚕桑织造为主要商贸的。”宋从心看着地图,她纠结起另一个似乎没多大必要的问题。
  “为兴国和纳兰家的商贸牵一条线,这条商路……难道也叫‘丝绸之路’吗?”
  ……
  纳兰家身为名门望族,虽然被迫接受了无极道门的“友谊”,但也没能立刻拉下脸来和无极道门其乐融融地吃到一锅里。不过后续的政治纠纷以及合作细节都由纳兰清辞全权接手,宋从心则在次日的早会上提出了“丝绸之路”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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