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魁首是如何养成的 第1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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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山一行之后,明月楼主与宋从心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合作”。从慈秘到胥千星,两人开始共享手头的情报来源,并联手将其整合。宋从心偶尔会有一种莫名的错觉,这位总是捉摸不定、游离世外的大能似乎打破了某种坚持。最初的明月楼主会冷眼旁观姬重澜的种种谋划,会戏谑地将外道情报明码标价,会以翻阅故事般的心态
  坐视咸临众生的挣扎。明月楼的门徒虽然救出了谢秀衣,但之后咸临发生的一系列政变,明月楼主都没有插手。
  他只是许下了一个承诺,允诺谢秀衣成功之后,他会以明月楼主的身份担保片羽吉光的成立以及建设。他看着谢秀衣、楚无争等人奔赴自己的大义,而他只是居于幕后,从容不迫地提笔。但如今,他已不再作壁上观,而是从持棋者变成了局中人,亲赴这一场尘世的棋局。
  胥千星对于“大祸主”的情报并不详尽,至多也只算得上道听途说而已。为了不让胥千星意识到自己对这条情报的在意,宋从心对胥千星所说的一切都进行了深入的剖析。按照胥千星的说法,他来自一目国,虽然修行旁门左道不走正道,但本身也不是魔道修士或者外道的信徒。不过,一目国似乎与永留民有所勾结,成员基数庞大又良莠不齐的情况之下,说一目国内完全没有外道信徒那也是不可能的。
  邪道,魔道,外道,散修……一目国成员的复杂程度远超宋从心的想象。
  人口构成如此复杂,这个组织内部本身也形同散沙,成员之间鲜少有从属关系。高层倒是有明显的阶级划分,但以胥千星的身份还不足以参涉其中。
  玄中并不是一目国的成员,他是永留民。据胥千星所说,玄中虽然不是自己的真正的领袖,但却有指使他的权利。不过因为双方从属的势力不同,彼此之间的摩擦与矛盾也不算罕有。玄中不把胥千星放在眼里,但胥千星真正追随的那位“女丑”其实也不把玄中放在眼里。
  一目国与永留民就好比沙滩与海水,彼此之间纵横交错,却又始终不同。他们究竟为什么合作?这又是一个令人费解的问题了。
  宋从心简单交代了一目国的存在,她相信明月楼主手中也有相关的情报线索。不过知晓一目国这个组织并不代表明月楼的探子能摸索到喜乐大道内部流传的小道趣闻,毕竟三位大祸主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面的人物,这些情报来源的渠道也不一定靠谱。
  “原来如此,拂雪不忍告诉我,‘兰因’的一生只是他人的一个乐子而已。”
  明月楼主微微垂眸,唇角却是勾起一丝浅淡的笑弧。虽然对方没说,但他也能明白对方踌躇背后的隐忧。自己过往的苦难与挣扎实际是他人眼中的一个笑话,换一个人坐在这里,即便不在听闻这则消息的瞬间心神失守,也绝不可能像明月楼主这般平静地接受。
  明月楼主微微偏首,他侧脸沐浴在窗外投射而来的天光中,似是将要消融:“以前我总会做梦,但梦总是破碎而又驳杂,让人分不清那究竟是记忆的残片,还是因忧惧而生的幻惑。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被困囿于此,但后来我又觉得,人的一生,也不是非要活得清清楚楚。”
  明月楼主抿了一口茶,拂雪道君这里的茶叶不同于明月楼中千金一两的茗茶,但却清冽似雪地繁花。
  就像这座山,就像眼前人,分明是人世间最清最冷的地方,却偏生开了漫山遍野的花。
  “兰因与琉璃是镜影双生,相似却又不同。”兰因垂下眼帘,似是回忆,又好似在闭目养神,“拂雪觉得,‘琉璃’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是《兰因传》中自私自利、愚蠢自大到以为自己仅凭一把小刀便能将红楼之主杀死的毒藤,还是《琉璃传》中践踏世间一切真情、于刀尖上起舞的疯子?
  宋从心摇了摇头,无论是《琉璃传》还是《兰因传》,本质上都是明月楼主记录下来的故事。“琉璃”这个名字承载了太多的过去,与其说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是某种象征。隔着笔者自己都捉摸不定的文字去观测一个人,说自己能看清且读懂对方的一生,那无疑是相当轻佻且不负责的定论。
  或许是因为经历过天书的捶磨,宋从心早已习惯从字里行间中去分析细节。因此回顾《兰因传》与《琉璃传》的故事,宋从心便能发现,两个故事串联在一起时,起码有三个不同性情、不同目的的“琉璃”穿插在故事之中。一个是《兰因传》中与兰因一同成长、任性自我的胞妹;一个是《琉璃传》中不折手段汲取养分、冷血薄情的行道者;还有一个则是分不清真实与虚假的笔者所狼狈描摹出来的、被他人扭曲模糊的“自己”。
  三者之间相互交织,根本分不清虚实。明月楼主再如何神通广大,他所能知道的也只有当时还是个凡人的“兰因”所能知道的一切,但“兰因”的记忆又混乱不堪。要从这些早已无法证实的过去中理出一个头绪来,无怪乎笔者会受困其中,不得而出。
  和看似冷清实则执迷的兰因不同,琉璃永远都清醒自知地活着。她做事一直都有一个尖锐的目的,为达目的,誓不罢休。
  明月楼主抿了一口茶水,“我后来才意识到,这个答案,她恐怕早就告诉过我了。”
  ——“你道人生若寄万古尘,又怎知我甘饴蜉蝣溯水生?”
  ——“你又懂我什么?”
  ——“兄长,你究竟懂我什么?!”
  兰因读不懂琉璃,从来都读不懂。但如果是琉璃,那个清醒自知的琉璃,她又怎会读不懂“自己”?
  “所以我不是琉璃,我是兰因。”明月楼主语气平静,说不清是释然,还是在咀嚼着更复杂的心绪,“以前一些想不明白的事,在拂雪告知我此事之后,我也终于理清楚头绪了。兰因确实有一个名为‘琉璃’的胞妹,但是除此之外,兰因与琉璃的命轨中还有第三人的存在。”
  借拂雪之手自雪山深处取回振觉破魔铃后,明月楼主剔除了自己记忆中“杂垢”。他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里面掺杂了许多本该属于“琉璃”的记忆。在踏入修真界后,明月楼主也明白双生子于此世是相当特殊的存在。双生子之间的牵系十分紧密,天道会将他们视作一个整体。兰因和琉璃拥有一模一样的琉璃瞳,一模一样的容貌,甚至就连根骨与命格也无比相近。
  而若是抛去那些混淆耳目的细枝末节,只追求事件的本质,《兰因传》和《琉璃传》又讲述了怎样的一个故事呢?
  “被毁掉的天生道骨不是兰因,而是琉璃。
  “但故事的最后,真正死去的是红楼之主,而不是琉璃。”
  红楼之主的尸体在密室中糜烂腐朽,但琉璃的棺椁中却只剩下一缕断发、一件血衣,真正无法被证实死亡的人其实是琉璃。
  比起《琉璃传》,《兰因传》披露的线索更加真实也更加合理,但“合理”放在这场光怪陆离的幻戏中,反而显得格外不可信。
  “当年,青衣习武,花旦修术,她究竟是何时步上喜乐大道的?兰因不知,此事也早已不可追溯。”从任性娇纵的胞妹到刀尖起舞的舞者,琉璃的心态与目的第一次发生了重大的转变,她身上开始出现了“道”的痕迹,“但后来,或许是发现自己行差踏错,或许是意图夺取红楼之主的所有,又或许只是单纯为了报复……琉璃与外道进行了交易,从他们手中换取了一件缄物。”
  这一点,是明月楼主后来推断出来的结果,如果“琉璃”是真实存在的,那这样大范围的记忆干涉与认知篡改,基本都跟外道脱不开干系。
  “琉璃是一个在自己熟悉的领域内自傲、不熟悉的领域内会想当然的人。所以对于她以为自己能凭一柄小刀便杀死红楼楼主这件事,我其实并不是十分意外。但她究竟为何要刺杀红楼之主,当年的我绞尽脑汁也没能想个明白。”明月楼主缓缓摇头,“她是一个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也绝不会为了他人而损害自己的利益。不为自由,不为尊严,不为泄愤,那她没用利用兰因反而选择自己去做的原因,只可能是‘获利’。”
  “那件缄物,应当是能抹灭吞噬一个人的存在,并将其拥有的所有转移至另一个人身上的邪物。”
  明月楼主缓缓抬头,朝宋从心望来,他是平静的,平静得几不见言辞中的悲哀。
  “但一个人拥有的全部,甚至包括记忆、情感、信念这些东西若是全部都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那这个人还会是原本的人吗?”
  外道之所以邪祟,是因为祂实际并不能实现任何人的愿望。即便向那些“神”许愿,神的伟力最终也会将一切导向最糟糕的地方。
  “我说过,琉璃是个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内会想当然的性子,就像孩童会以自己认知的所有视为尘世的全部。”明月楼主放下了杯盏,“所以就像她在武学之上想当然一样,她同样也不会意识到外道的可怖之处。又或者她明了自己将要付出的代价,但却没有放在心上。”
  明月楼主为何会如此肯定琉璃一定与外道进行了交易,又为何肯定她必定夺取了“红楼之主”的全部?
  “因为在那之后,兰因逆练的功法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达成了圆满,他也成为了‘红楼之主’,自此踏上仙途。”
  与琉璃命格相近、互为表里的兰因,阴差阳错之下得到了红楼之主的全部。他的命运被琉璃影响了,必然是因为琉璃在背地中做了什么。
  “所以,已经不重要了。无论琉璃是兰因的双生、花旦、红楼之主还是那位传说中的大祸主,都已经不重要了。”明月楼主叹了一口气,“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妹妹,无论变成什么模样,大概都会在尘世的某个角落里自由痛快地活着。”
  与执迷过去、迟迟无法放下的兰因不同,琉璃早已选择抛下过去的所有。兰因对琉璃感官复杂,琉璃对兰因又何尝不是?只是琉璃比兰因更加果决,更加心狠,并且在更早的以前便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宋从心与明月楼主相对而坐,一瞬间,宋从心感觉明月楼主的气息发生了某种
  微妙的变化,仿佛枷锁应声而落。
  “至少……”宋从心斟酌着言语,一针见血地安慰道,“至少她没把那柄刀捅到你身上。”
  双生并蒂花,一朵花想要向阳,首当其冲掐死的当然是与她抢夺养分的另一朵花。外道赠予琉璃那件缄物,背后真正指向的目标恐怕是兰因,而不是红楼之主。那个隐藏在暗影中的人鼓动琉璃吞噬自己的半身,但如果琉璃真的这么做了,她恐怕会在杀死与自己命格相系的兄长的瞬间迎来真正的绝望。
  杀死一位天生道骨,毁掉一位天生道骨,这才是幕后之人想要的结果。
  但琉璃却没有这么做。
  明月楼主忍不住笑了:“是啊,至少没捅在我身上。”
  究竟是所剩不多的良心还是别的什么?兰因也说不清楚,毕竟他从来都没读懂过自己的半身。
  那个自私骄傲、冷血薄情的身影,终是在时光的尽头中渐渐远去。他们血脉相连,磋磨半生,最终却只能沉默相对,形同陌路。
  他苦海沉浮,兰因终悟。
  她烈焰焚身,琉璃为骨。
  第259章
  友人能够放下心结,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喜事。尽管此事背后仍有重重迷雾,但至少他们已经抓住了线头。
  宋从心还要接待其他宾客,便给了兰因自由出入太素山的权限,放任这位大能在自己的山头上四处闲逛了。宋从心相信明月楼主是个知礼数的人,绝对不会干出擅闯他人住宅然后目击她满室毛绒绒的失礼之事。明月楼主会以兰因的身份来此便是为了躲去那些繁琐的寒暄客套之礼,宋从心便也随了他的心意。
  姬既望与梵缘浅是跟着重溟城与禅心院的大部队来的,因此脚程延缓了不少。姬既望倒是不停地在通讯令牌里给宋从心发消息,一边埋怨东余立派来的官员不允许他单独前往无极道门,一边看见有趣的动植物便拍下留影传给宋从心。整个聊天小组中一百条消息里有九十九条都是姬既望发的,剩下的唯一一条消息则是梵缘浅发的“善”。
  宋从心寻思琢磨着自己迟早要把聊天表情包搞出来,以后佛子就能用上“相亲相爱一家人”的中老年表情包了。
  宋从心去履行自己掌教的职务时,明月楼主也依言开始在太素山上闲逛。无极道门的建筑风格大气磅礴却略显庄严冷清,习惯了人间烟火气的明月楼主难免觉得有些不合心意。但拂雪道君的道场却与别处不同,放眼望去,繁花盛锦,草木成蹊。有这般颜色,人世间的岑寂都被冲淡了些许。
  传说拂雪道君所在之处草木葳蕤,万灵生光,如今看来也并非空穴来风。处于这样生机勃勃的环境之中,明月楼主的心情也不由得放松了下来,他甚至有心情一边闲逛,一边分辨周围种植的是何种草木。他见多识广,分辨植株的品种自然难不倒他。于是很快,明月楼主便有些惊讶地发现这漫山遍野繁盛的草木可能都是拂雪亲手栽种的。
  因为他从未见过如此烦乱驳杂、毫不讲究品种与布局的栽种方法,就像孩童无意间将种子埋入土中,任其生长发芽。
  无极道门不可能任由不通此道的随侍弟子来帮拂雪打理道场,所以这些乱七八糟的草木十有八九是拂雪亲手种下的。因为是道君亲手种下的,随侍弟子们不好将其拔掉,只能任由草木野蛮生长,这才有如今这般张牙舞爪、生机盎然的景象。
  明月楼主半跪在一朵花卉跟前,伸出食指轻点被花瓣包围的花蕊。看着那茎叶细弱的花卉摇头晃脑的模样,明月楼主也不禁摇了摇头。他禁不住猜想拂雪种下这些花草树木时究竟怀揣着怎样的心情。每当他觉得自己应当已经看清拂雪这个人了,对方却又会在细节处展现出出人意料的模样。
  清风拂过山野,卷来草木糅杂的暖香。明月楼主站起身,正想继续往下走去,回头时却突然见一道影子正从山路的尽头走来。
  那人脚步沉重,似是藏了一腔不可言说的心事。她走得很慢,但与明月楼主这般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人又不大一样。
  是太素山的随侍弟子吗?明月楼主并不太过在意,兰因的身份鲜有人知,他不必担心有人发现他是明月楼主而上前搭话。那人走得近了,明月楼主才发现对方身着无极道门内门弟子的服饰,衣摆上绣有六品剑徽。也就是说,对方至少是某位内门长老的入室弟子。
  是拂雪的师妹吗?明月楼主不动声色。他打量着那名气质冷沉的少女,心中估算着她的身份。
  少女越走越近,明月楼主并没有刻意隐藏行踪,因此少女很快发现了他的存在。眉眼还略显稚嫩的少女抬眼扫来,金棕色的眼眸似金阳照世,别有种神性与兽性共存的冷感。那双眼睛在明月楼主身上浅浅一过,就在明月楼主以为她要移开视线时,对方却突然顿住了。
  少女停驻了脚步,她隔着一射之地与明月楼主两相对望。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神情似是有些愕然。
  怎么回事?明月楼主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他见那少女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间又抬头看了看天空,随即左顾右盼,不知道在张望着什么。半晌,少女似乎确定了什么,她突然快步走了上来,一把拽住明月楼主的袖摆。
  好生无礼!明月楼主皱了皱眉,正想将少女拂开。谁知少女一开口,吐出的称谓却让他瞳孔一震。
  “兰因叔,你居然已经出生了!”
  明月楼主:“……?”
  命长还是有好处的,活得久什么事都能遇到。这可真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新奇的招呼了。
  ……
  当日的点点插曲,并不影响时日的推进。在无极道门上下一心、齐力筹备的情况之下,新任掌教的继位大典如期而至,无极道门也迎来了百年难遇的热闹景象。
  无论是对无极道门而言,还是对神舟大陆而言,拂雪道君继任魁首之位都意味着上清界将翻开全新的史篇。这千百年来,人世日新月异,变化万千,上清界却始终静如止水,裹步不前。这倒不是因为明尘上仙的威仪迫人,镇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而是因为五百年前的一场大劫致使道门死伤惨重,绝大部分宗门都陷入了青黄不接的境地。须知大道之行,道阻且艰,要培育出一代能担大任的弟子可谓是难如登天。好在如今,初生的旭日冉冉升起,上清界终于熬过了这场损命的大劫。
  不少前来参加魁首继任仪式的大能前不久刚刚出席了天景雅集,对于这十年间的飞速变化,他们都有恍如隔世之感。谁曾想,他们还没来得及适应这沧海桑田的人世,横空出世的拂雪道君居然已经要接任魁首之位了。
  拂雪道君年纪才多大?她骨龄有四十岁吗?张家老祖张万世坐在席间,再严肃的神情也掩盖不住他茫然的双眼。他看着往来奔波、人人手持一张通讯卷轴的年轻面孔,看着热火朝天、生机勃勃的无极道门,欣慰之余又难免生出几分要被时光抛下的怅惘与惶恐。
  “老喽,老喽。”同席的老友拂着花白的美髯,看不出老态的面容上镶砌着一双阅尽沧桑的眼眸,“我们这些老东西,也终于等到功成身退的一天了。”
  “十年。”张万世难以置信道,“这才仅仅只有十年,我上一次闭关时,可从没想过能有今天。”
  “你不懂,老友。这是乘风起势,时也命也。”老友睁着一双清明睿智的眼,“世道停滞近乎百年,明尘掌教也能看得出来,再这样下去,上清界只会亡于不变。但要如何变,何时变?这都需要魁首细细斟酌拿捏。轻了不行,重了不行,过轻削不去腐肉,过重易断根茎。
  “拂雪道君生而知之,她或许便是天道钦定的气运之子。老友啊,英雄乱世出,世间恐有大劫。”
  张万世身为触及天机的大能修士,对世道的变
  迁也隐有感悟:“……量劫之下,我等亦微如蝼蚁。”
  “哈哈,老友,你这是心气已衰,还不承认你老了!”老者指着张万世哈哈大笑,他看着殿中那一张张年少鲜活的面孔,看着那一双双意气风发的眼眸,怅惘之余却是豪气干云地挥手,“我们这些老东西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长路未尽,薪火未熄。何必叹息前路险阻?你当感慨我等还能继续向前。”
  “老友啊,我等便在此目送后辈行远,且看未来的魁首如何作为。”
  新任魁首究竟会如何作为?
  九宸山最高的山巅,祭奉无极道门历代英灵与先辈的八卦坛上,内门八大长老率领各脉精锐弟子分列两侧,严阵以待。
  所有长老与门中弟子都换上了正规的无极道门服饰,蓝白为底色的法袍,一字排开时的场景是相当宏大且震撼人心的。千余名弟子列队于广场之上,其庄严肃穆的氛围让观礼的宾客们都不禁安静了下来。山巅罡风狂猎,呼啸的风卷起弟子们纹有水纹剑徽的袖摆,那宣誓着无极道门“善利万物而不争”之德行,“诛邪渡厄断贪嗔”之勇武的标志在风中猎猎。众多来宾在恍惚之余,又不禁生出几分难言的心绪。
  无极道门庇佑九州山河千年之久,即便尘世对道门的强硬常有非议,但谁都无可否认,第一仙门如大日般普照着尘世,给了世人一段不折的脊骨。
  如今,他们将见证时代的更迭,见证这轮大日传承的炬火。
  伫立在祭坛之上的明尘上仙点燃三香,遥拜先祖。与收徒大典不同,无极道门的掌教继任仪式并无过多的誓词,整个仪式显得安静而又肃穆。
  吉时已至,钟罄齐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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