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魁首是如何养成的 第73节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军师说自从服了您的药后,感觉好了许多。”谈起谢军师,张松不禁微笑,这个冷若冰山的青年将军笑起来时有两个可爱的梨涡,依稀能看见少年时的情态,这大概是他平日里为维持端肃而不苟言笑的缘由,“军师命我在此等候,无论您何时到来,都可引见。”
  宋从心点头,张松为三人掀帘,她也率先步入大帐。她听见楚夭对梵缘浅小声嘀咕道:“拂雪道友怎么走到哪到有认识的人?之前的明月楼主,还有这里的将军与军师……上至大乘修士,下至人间权贵。啊,这就是广交好友、兼济天下的无极道门首席吗?”
  宋从心:“……”我听得见!
  宋从心硬着头皮进入大帐,便看见谢秀衣正在两名身穿布甲的女兵的服侍下起身。两名女兵腰间都配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裹,手脚干练麻利。从衣着以及照顾人的熟稔来看,两名女兵显然是军队中的军医。早在多年前,宣白凤公主麾下的咸临定疆军便是出了名的军纪森严,两名女兵看见宋从心等人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色,将谢秀衣搀扶到轮椅上后,便行礼退下了。
  正如张松所说,服了宋从心调制的丹药后,谢秀衣的面色明显好了不少,尽管天书标注中的“弥留”状态半点没改。
  “请问这两位是?”谢秀衣看见多出来的两名贵客,轻轻挑眉。
  宋从心简单介绍了一下梵缘浅与楚夭,只提了梵缘浅是禅心院弟子而楚夭是散修。谢秀衣也不介意宋从心的隐瞒,毕竟她自己隐瞒的东西便不算少数。两人在简单的寒暄过后便开始了言语的交锋,你来我往勾心斗角互换情报……听得楚夭满脸呆滞,梵缘浅眼神渐渐空无。
  因为谢秀衣手中掌握的部分情报无法宣之于口,她只能选择拐弯抹角的方式去提醒宋从心。宋从心在总结与提炼过后可以得知:谢秀衣掌握着进入苦刹的秘钥,但是她不知道从苦刹之地离开的方法,不过她知道曾经有人从苦刹之地离开过。五百年前致使人皇陨落、人间道统断绝的五毂国事件,曾经有仙门弟子被牵连其中,而那个孤身进入苦
  刹又全身而退的人,便是坐镇无极主殿的明尘上仙。
  “张松为何还记得桐冠城?”宋从心并没有错漏身旁一闪而逝的细枝末节。
  “……”谢秀衣沉默了一瞬,微笑,“因为他与我有某种‘牵连’,您可以理解为,他的灵魂受我庇护。”
  这是可以做得到的吗?宋从心拧眉。她不信军队中唯有张松是特殊的,谢秀衣必然“庇佑”着更多的人。
  “庇佑他人,实际便是将其温热柔软的肉心拢在自己的手中。”谢秀衣解释道,“我是因为被‘停留’在某一刻才敢如此行事,但若换成他人,神魂不够坚韧、或是心绪动摇之际,便会致使庇佑之人遭遇反噬、污浊堕落。而要维系这种平衡,本就是一件如越天堑般的难事。”
  宋从心听着谢秀衣的话,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不舒服,但她一时间想不起原因。
  “胆气过人。”宋从心不咸不淡地赞了一句,谢秀衣被外道残害,以至于拖着一副残躯维持着“弥留”之态苟延残喘,可她竟然能想到反过来利用自己无法立刻死去的“弥留”之态庇护他人,将自己化作能够留存真实的“灵性之书”。
  “但你还能坚持多久?”宋从心问道。
  “我时日已无多。”谢秀衣微微一笑,也不在意这问话的冒犯,“很抱歉,我无法将自己的筹划坦然相告。这世上除我以外,再无第二人知晓我之后的图谋。但拂雪真人,秀衣可以向您保证,您若解决了世外事,秀衣便去解决人间事。”
  宋从心不怀疑谢秀衣的话。谢秀衣虽是个狂士,但若非胜券在握,她不会夸下如此海口。
  “待三位进入苦刹之地后,还请去寻找白凤的踪迹。”谢秀衣垂了垂眼眸,“以白凤的性子,无论沦落于何种境地,她必然不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既然她还活着,那她一定会寻找突破困局的一线生机。”
  “而您要寻找的五百年前的真相,也全部都在苦刹之地。”谢秀衣如此笃定。
  “你希望我为你做什么?”宋从心问道。
  “找到白凤和那些将士,拯救他们,或者……”谢秀衣抬头,微笑,“杀了他们。”
  这个满含恶意的字眼脱口而出的瞬间,大帐内的空气便突然一冷。
  谢秀衣笑意盈盈,仿佛从自己口中说出的并非恶语,而是再虔敬不过的箴言。
  怂恿一个“斩妖魔而不斩人”的道士去杀人到底对还是不对,没人能说得清。宋从心没有冒然应下,只是道:“我会看着办的。”
  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谢秀衣也只是轻笑,随即石破天惊道:“那么,劳烦真人替我解下衣服吧。”
  宋从心:“……”
  梵缘浅与楚夭:“……”
  梵缘浅和楚夭这才发现谢秀衣的“四肢”不大对劲,梵缘浅低头默念了一句佛号,藏不住心事的楚夭露出了几分惊悚的神情。而被迫赶鸭子上架的宋从心则是冷着脸走上前,看着谢秀衣那层层叠叠厚实得不能再厚实的衣物陷入了头皮发麻的境地。
  好在谢秀衣的本意也不是真的让她帮忙脱衣服,而是让宋从心帮忙将衣物褪到胸口以下。随着笋皮一般厚实的衣物被剥下,宋从心更直观地目睹了谢秀衣惨白的皮肤与枯瘦的躯体,而谢秀衣之所以穿得如此厚实,是因为她自脖颈以下的肌肤都布满了花纹与枝叶般黑绿色的纹路……
  这些纹路如同植物蔓延的枝蔓,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最后,它们的根茎都在谢秀衣的心口处汇聚。而那里在黑绿色的纹路之上又烙印了一层金色的梵文,仅绘在心口处。那鎏金般的文字流光溢彩,将那仿佛毒蛇般的黑色纹路给镇压住。
  宋从心看着那些纹路,明眸微眯。而梵缘浅不知何时来到了宋从心的身边,神情严肃地看着谢秀衣心口处的梵文:“泥金书就的真言梵字,谓之‘镇伏邪魔佑命安神刹’,这是密宗的咒言。但这经文通常只会烙印在器物之上,以此将器物化为法器。”
  “你是将自己炼为法器了吗?”梵缘浅问道。
  “学以致用罢了。”谢秀衣微微垂首,“来吧,三位。请伸手。”
  宋从心与梵缘浅对视了一眼,而后宋从心伸出了手,正要在谢秀衣的引导下触碰她心口上的鬼魅纹路。谢秀衣嘴唇蠕动,默念了几句咒言,于是宋从心便看见谢秀衣身上的纹路一瞬间活过来了一般,金色的梵文如流水般自旁侧散去,黑绿色的纹路则蠕动纠缠,化作了一个漆黑的“口”。
  “……”有那么一瞬间,宋从心简直是眼前一黑,重温了东海重溟城直面姬重澜“绽放”的噩梦。
  也就在这时,宋从心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个黑洞的瞬间,一声凄厉尖锐的猫叫声突然响起,一道墨色的黑影自阴影中蹿出,猛地撞向宋从心的手臂。宋从心一惊,下意识地玉化了自己的五指,并指一点一戳,意图以指风逼退这道黑影。却不想这黑影身形极其敏捷,愣是在无处借力的空中扭转了自己的躯体,“咚”地一下撞在了宋从心的身上。
  我日!宋从心咽下一口老血,只觉得被这重力一击砸得气血翻涌。一旁的梵缘浅也反应了过来,朝着那黑漆漆的影子拍出一掌,这一掌势如猛虎,隐现一个闪烁佛光的掌印,其中的“伏魔”真意逼得那漆黑的东西不得不退。那小小的一团落在地上,浑身炸猫,张口又是一声凄厉的猫叫。
  “猫?”宋从心迅速开始调息,看见袭击自己的竟是一只巴掌大小的玄猫,不禁有些困惑。
  玄猫刨动前爪,俯身压低身体做蓄力姿态,金色的竖瞳已经收缩成了细细的一条,嘴里还在不停地哈气。下一秒,它再次猛扑而出,竟如一道黑箭般穿过刺目耀眼的佛光,再次朝着宋从心袭来。退魔的佛光似乎对玄猫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宋从心听见了玄猫的惨嚎与皮毛被焚烧的滋滋声,但它依旧没有退却半步。宋从心本欲拔剑的手微微一顿,她变掌为爪,五指指尖呈现出金玉的光泽,以“擒龙式”将扑来的玄猫钳在了掌中。
  “喵——!”玄猫怒声叫骂,被宋从心的虎口卡着脖子也不死心,柔软的身体拼命扭动,试图去咬宋从心的手。
  就在这时,楚夭突然尖叫:“啊!她吐血了!”
  宋从心和梵缘浅猛然扭头,便看见谢秀衣呕出一大蓬血水,她身上黑绿色的纹路不停地蠕动,隐隐有要失控的征兆。显然,解开封印对谢秀衣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负担,继续拖延下去,她恐怕会死。
  来不及多想,宋从心将疯狂挣扎的玄猫往怀里一兜,抬手便摁上了谢秀衣的心口。她的身躯光影扭曲,瞬间便被那漆黑的深渊之口吸入其中,梵缘浅也毫不迟疑地紧随其后。见两个同伴如此果决,楚夭一咬牙一跺脚,也同样照做。很快,三人一猫便彻底地消失在大帐之中。
  在楚夭消失的瞬间,谢秀衣猛然仰头,如同溺水的人终于破水而出得以呼吸一般,金色的梵文再次如枷锁般封锁了那个漆黑的血肉之口。
  大帐沉寂不足三息,便有人掀帘而入。张松快步冲到谢秀衣的身前,险
  险抱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谢秀衣剧烈地喘息着,下巴与脸颊处净是残存未干的血迹,这让她看上去狼狈至极。张松飞快地检查了她心口处的封印,替她掖好衣物,而后便将这个轻得不像话的残躯抱起,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一旁的软塌上,让她平躺下去。
  张松起身想把还在燃烟的香炉抱近些许,脚下去踢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发现那竟是一个青瓷丹药瓶,瓶身有着水纹剑徽的标记。
  某人走得太过匆忙,只来得及将药瓶撇在地上。
  张松不疑有他,连忙捡起药瓶从中倒出一颗拇指大小、清香四溢的丹药,连以往的试毒都想不起,就着桌上微冷的残茶给谢秀衣灌了下去。没过一会儿,身躯痉挛不止的谢秀衣便逐渐缓过劲来,吐息也恢复了平静。
  她散乱的鬓发被汗水黏在脸上,看了一眼被张松小心握在手中的药瓶,良久,发出了无奈的叹息。
  “军师……”张松肝胆俱裂地看着如琴弦般紧绷的女子,只觉得她惨白脆弱得好似下一秒就要化作晨间的冷雾般散去。
  “不要怕。”谢秀衣嗓音低哑地宽慰他,“我不会死的,至少现在不会。”
  张松一个八尺男儿,听见这话却好像被人摧断了肝肠。他控制不住地颤抖,顷刻间便泪如雨下。
  谢秀衣静静地看着他哭得狼狈而又扭曲的脸,这个一路追随她走到今天的男人。她看着他从缀在自己身后满口“军师军师”求她答疑解惑的少年,一点点成长成如今这副顶天立地、独当一面的模样。铁石心肠的谢秀衣当然不会为任何人而动摇,但她还是有一点点苦恼。
  虽然没有宣之于口,眼前之人也绝不敢言,但谢秀衣心有七窍,哪里不懂他自少年时便不自知的视线?
  “别怕。”辩才无阂的谢秀衣拿眼前之人没有办法,满腹诗书的她只能一次次地重复着单调的话,一如烛灯里时不时爆开的灯花。
  将死之人不会回应男人藏在哀恸哭泣后的心里话。
  惶惶灯影中,谢秀衣平静地注视着大帐的穹顶,心里却想着,他以后还要成家的。
  所以,不说也罢。
  第123章
  很多人都曾困惑过,金枝玉叶的宣白凤公主为何放着荣华富贵不享,非要去边境从军,和守城的将士们一起苦耐那塞北的风沙?
  宣白凤自己其实也不知道。她只是自幼时便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念想,一个并不清晰的、对“君王”的念想。
  宣白凤幼时便被册封为皇太女,原本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突然要面对繁重到成年者都吃不消的日课。对此,天性活泼好动的宣白凤心里不是没有委屈过的。但是周围所有人都觉得她被册封为皇太女是天大的好事,她如果出声抱怨那便是对父皇的不满,是“难担大任”,是“好逸恶劳”。
  每到这时,心事得不到排解的宣白凤总是会偷偷去爬树,这是她唯一敢做的“不成体统”的事。等到宫人们找不到她时,年迈且好脾气的太傅便会将下人遣走,迆迆然地找到藏在枝叶树影间的公主。等宣白凤慢吞吞地下树后,太傅会掏出戒尺不轻不重地敲两下她的掌心。而后,太傅会牵着公主的手刻意绕远路,回书斋的路上,太傅会给小公主讲一个故事。
  位于三公之一的太傅是个再正统不过的儒生,他给小公主讲的故事多以教化为主。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廉耻勇,诚悌勤雅恒——这些美德与道理,宣白凤最初便是从那一个个故事中体悟的。但太傅在教导她这些时又告诉她,满口仁义道德的也可能是伪君子,刚直不阿的儒生也会害民祸主。百种米养百种人,君王不可以是一个纯粹的儒生,朝堂也不可沦于万马齐喑的可悲境地。
  那究竟怎样才能算是一个明君呢?皇太女自幼时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直到有一天,太傅给皇太女讲了一个“万里一孤城,尽是白发兵”的故事。一群死守边城五十年、不敢忘记自己出身的将士,从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熬成白发苍苍的耄耋老翁,却也不曾丢掉自己手中的兵戟。那是一首王朝的衰败与百姓的血泪交织而成苍凉的悲歌,太傅想借这个故事告诉公主“军心”足以倾斜战局,想告诉未来的君主“得民心者得天下”。
  但就连太傅都没有料到,听完故事的皇太女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仪态全无地坐在地上。
  “他们的君王负了他们啊!”宣白凤嚎啕大哭,拔掉自己头顶的朱钗狠狠地掷在地上。
  “孤不当什么坐不垂堂的千金之子!孤要去边疆,若不身先士卒,何以配当人上皇?!”
  “自孤此代而始,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孤的百姓不做乱世鬼,将士不必守孤城!孤不允,孤不允!”
  现在回想起来,那真的是很幼稚很任性的话语。但那也是宣白凤第一次在气定神闲的太傅面上看见错愕与动容的神情。
  哭得涕泪横流的皇太女感觉到苍老宽厚的掌心覆在她的发顶,她听见一道遥远而又模糊的声音:“……您能这么想,便已经是明君了。”
  “真期待您继位后创造的盛世啊。可惜啊,老夫应当是看不到了。”
  为什么会看不到呢?太傅虽然年岁已大,但身子骨相当硬朗,应当可以长命百岁。
  直到太傅上书死谏废除国师之位前,宣白凤都是这么想的。她已经忘记了听见太傅被贬官后因劳疾而死在路上时的心情,也忘了几次三番去求见父皇却被拒之门外、甚至还传出她意图谋权篡位传闻时的郁怒。为了离开政治争斗的漩涡积蓄足以与那蚕食而来的阴影相争的实力,她轻车简从地带着自己体弱的伴读离开了帝京,在国土的边境拉扯起属于自己的军队与班底……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她也有遵守自己的誓言,与将士们一同战斗至最后一刻……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呢?
  宣白凤感到了一丝凉意,滴落在眼皮上的水滴将她从梦中惊醒。她下意识地攥紧自己的手指,确认手中的旗杆没有断裂也没有被谁夺去,宣白凤疲惫中仍然悬于喉咙处的心这才稍微松缓了些许。
  她勉力从地上坐起,挣扎着将脊背倚靠在旁侧的石壁上。仅仅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宣白凤都能感觉到荆棘与藤蔓在血肉间摩擦的撕裂与剧痛。痛楚倒也还是其次,更为难耐的是那种血肉与骨骼间厮磨的异物感。宣白凤伸手抚上自己的喉咙,不出所料的,她从自己脖颈处一道缝合的伤口中摸到了一朵娇艳欲滴的、带刺的花。
  已经长到喉咙了。宣白凤有些烦躁地想。她用力将花朵与藤蔓一同扯下,伴随着一阵揪扯的剧痛,有湿濡温热的水流从颈部淌下,但宣白凤却无心去管。她看着自己仅剩四指的手,以及手上用布条与绑带紧紧相系的旗帜,一为绿底黑边的“宣家军”旗,一为白底金边的“白凤”旗。两面旗帜都已残破不已,旗面沾染着血污以及焚烧过的痕迹,但宣白凤一直带着它们,从来不曾将之舍弃。
  “秀衣啊……”宣白凤捂着喉咙,咳出胸腔内淤积的黑血,她仰头,借着山崖洞口一线的裂隙,注视着这里永远灰暗不详的天空,“再快一点吧,秀衣……”她真的有些害怕自己撑不到那个时候,不能将最后的真相与线索传递下去。
  她在等待一个奇迹。
  不知道上苍是否听见了宣白凤的低语,也或许命运终于眷顾了她一次。这不知是多少次无望的抬首,却恰好让宣白凤捕捉到了天幕上一闪而逝的光亮。就像陨落的星辰或是夏夜的萤火,那般微弱,却点亮了宣白凤眼中熄灭的火光。
  “那是——!”宣白凤下意识地倾身,临近腐朽的身躯错觉般
  地发出了悲鸣与哀嚎。她身上的伤口因大幅度的动作而崩裂渗血,可她的面上却是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的一片空白。就像难以控制肢体的傀儡般,她反手将旗杆刺入地面,拄着旗杆勉力站了起来。
  “咸临定疆军、先锋队——”宣白凤扯着嗓子,近乎失声道,“扬旗为号——”
  她喑哑的话语被寒风吞没,残破的喉咙与咽骨也再发不出铿锵有力的呐喊。即便如此,宣白凤还是拼命地站直了身体,迈着沉重蹒跚的脚步,朝着那一丝光亮陨落的地方追去。
  “定疆军……扬旗为号!”
  她不停地咳血,眼中迸发的光亮却如长夜中破碎黯淡的星。
  她颤抖着伸手入怀,摸出仅存的火折子,将所剩不多的干燥布条缠在地上捡来的枯枝上作为火把。
  借那些许的火光,她将自己手中的旗帜照亮。
  “若是援军……”她站立不稳,跌倒在地,荆棘刺破内脏,血水不停地涌出口腔,“请……扬旗为号!”
  ……
  宋从心正在下坠。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