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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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还没落尽,祁聿一巴掌将人抽开三五步远。
  厉声斥喝:“绑了,老祖宗回了也不许解,先吊个三日。”
  这人还要叫喊,祁聿一个眼神就有人知晓意思,忙从腰里掏出块抹布将人嘴堵住。
  反剪着人手就开始捆绑,往她廊下挂。
  何至呜咽瞪喝她都不想看,一肚子火直蹭蹭朝颅内顶。
  宫里有李卜山作这种缺德事还不够,还要再出个‘李卜山’去霍霍那些苦命人。
  戏班子那些粉头小生虽也是被有钱有权人包着玩,可还是个全乎人,年纪大了改换个地儿,能娶妻能生子。
  他却将人刑了刀送进来辱着人死。真是龌龊比龌龊,一个赛过一个!
  祁聿只觉心涩头疼,绷咬着牙。
  正巧见着刘栩下值,约莫是知晓她搬了院子赶回来瞧她。
  一进门看着廊下挂着的人,刘栩眉角浅浅一压。
  祁聿没什么话好说,调头朝屋子里阔步,步子凶得让他这张脊梁都好看了。
  刘栩掐着一看,眉眼缓下神。
  许是折腾的狠了,何至塞口的抹布被他吐出来,刚喊一声‘老祖宗救命’。
  祁聿回头钉眼刘栩,恶狠狠低喝:“你试试!”
  刘栩是许久没见祁聿这般直白情绪,比那夜要死不活的样子精神多了,虽依旧没个好脸,可人算是活透了。
  他讪笑,颇给面子的‘服软’:“挂着挂着。”
  刘栩招手让人将何至嘴塞实些,“别吵着他休息。”
  紧接着一道门声将院中种种斩断开来。
  第35章 忍辱戏子最会学人。
  正屋闹出的响动祁聿听不下去,手上书一把扔桌面,捂在被子里搅心难受一阵,恨了好大一通。
  她没带唐素来,现在只能自己出门使唤人。
  披件衣裳、趿着鞋出门,随意指个廊下守卫:“去,给我准备份点心来,搁院子里。”
  门打开,正屋里头闷声喘息、兴奋又搅着丝痛苦的愉悦声震耳欲聋,无耻浪声肆无忌惮避都不避人。
  周围殿宇怕是能听个七八分,不过这是老祖宗常有的花样,估计大家都习惯了。可她才从别处搬来,听得十分恶心。
  转身从架子上取本无字书,拢件衣裳到院子槐树下石桌旁坐下,试图安然地在这般环境里适应。
  一盘七色果脯就着热茶送来。
  她招手:“去院子外将李随堂请进来,风寒露重的,作什么在门外看戏。”
  戏台给她搭好唱起来了,不坐一起怎么对得起他辛苦一场。
  这话声音大都不用人出门请,李卜山自己便从院外冒出身影,氲着月色下他身容更显温和。
  李卜山常来此处服侍老祖宗,他熟稔地进门。
  目光惊顿从老祖宗门前缓缓转到祁聿轻落的身姿上,拧了拧眉。
  此刻正屋一声‘老祖宗救命,饶了我吧’嘤声,裹挟哭腔狠狠求饶。几经来回求哭还是在求、在哭、在喊疼。
  祁聿手顿了顿,胸肺倒噎顿不畅。
  温吞倒两杯热茶,分他一杯。指腹顶着杯肚推顶到对面位置上,抬手示意李卜山坐,别客气。
  李卜山上下打量祁聿,不解地用指腹夹着袍角边沿坐下。
  祁聿支起胳膊看书,他略微好奇扫眼。
  祁聿直接摆开空白书页给他看:“你的报复确实恶心到我了。何至那馊点子是你教他的?”
  祁聿冷声里夹着恶心又还不了手的憋屈,郁郁恨意分明,诸般情绪压得昭然,但还忍着不发作。
  他更希望看到祁聿发疯发狂失张失智触怒人、或触怒规矩。这样‘坐实’些祁聿心中尚有掌印,日后这距离便能越来越近。
  祁聿越不想走的下场,他就越想将人亲手送过去。
  “那不是我教的,十二监数万人,哪需要从外头戏班子里找。”
  李卜山见他能压下就觉得无
  趣了。
  他端起茶同祁聿动作一致,抿半口茶。
  晦目牵起笑:“他也是个人才,能想到这出。”
  悄摸摸打量祁聿,“听闻今日这人还是他偷偷照着你的样子养了两年,戏子最会学人,你说老祖宗看见会多爱不释手?”
  祁聿眼色骤然凝冻深邃。
  李卜山淡淡笑,瞥眼他面色的难看:“你不会明日就将人打死吧。”
  祁聿胸腔一阵倒呕酸水,狠狠看两页书将心绪压一压。
  李卜山见他这模样自得欢畅,笑着捏个果子送嘴里:“无字书你能看个什么,给我讲讲?”
  强压镇定罢了。
  她将空白书页摊在桌上,指着一行。
  “自辱堪生也,人辱堪忍也。”
  “情显机现也,情隐人秘也;逢凶不怒,遭忌勿怨;困用小人,顺恕君子;理不压众,勇非无忌,懦者改智,智者改策也。”
  夜间槐树下、又在祁聿语调里,一切静然到如同敛息坐禅。
  李卜山眸底畅意之色尽失,反顿在祁聿这张文隽又冷漠的瓷色上,祁聿眉宇搅色也掩不住自成的风流,绝然。
  纯白里衣外松松笼件烟雨色外袍,人温弱却坚韧。
  祁聿今日走出门将心魔打散、不困受于此。李卜山是没想到他接受度能这么高,直接就坦然了。
  他喃喃复述:“自辱堪生,人辱堪忍。”
  望眼祁聿,将茶啜口起身走了。
  李卜山看不到乐子祁聿也没胜什么,肩胛在李卜山转身后塌了个十成十。
  她捏个果子扔嘴里,指尖翻着手上无字书一页一页看,看到完全接受那间屋里撞进耳中的淫词艳声,她拢了身上衣裳转身回去睡到天明。
  早上起来枕头湿了大片。
  早膳何至以随堂之身上了桌,又将祁聿恶心了把。
  昨日老祖宗房里是什么情景大家皆晓,几人偷偷打量祁聿。
  刘栩听闻他昨日在院中坐至半夜,也来回打量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却在他素色脸上看不出任何来。
  往日早膳还聊几句政事,譬如内阁会将什么事拦下,前朝谁谁家又如何如何,他们一道解难、或谈笑哪家清流的无耻,今日鸦雀无声。
  早膳快结束,何至先用完,突然张口:“祁秉笔,听闻你才学好,能给我取个字么。我瞧那些官员都有,我也想有个。”
  祁聿吊了他三日何至也不记仇,依旧朝人身边凑。祁聿本就乖张,连李卜山都打,吊一吊他也不妨事。往后一起行事,总还是要个和睦的。
  桌面一时目光全聚在何至身上,又缓缓拉到祁聿身上。
  见过会作死的,没见过这样作死的。他们都是阉人,用什么字,非要走出去遭人笑话揶揄么。
  所有人听着都别扭的不适。
  祁聿搁下碗,出乎意料地沉眉当真细细给人想起来。
  转眼恳挚道:“君子有诚,士诚。你待老祖宗如此尽心尽力,这二字你当得。”
  李卜山、庚合还有许之乘瞋目。这人还君子?祁聿是着了什么疯。
  昨夜送去的是什么人,叫祁聿这般变性。李卜山一时觉得昨夜还是刺激到了祁聿......
  何至根本没看清桌面是个什么状态,一听这二字眼睛便亮起来。
  他笑道:“祁秉笔高学,这二字好,好啊!多谢多谢。”
  两手作揖感谢,筷子夹菜狠狠多吃了两口。
  陈诉差点笑出声。
  看着对面动静,祁聿抬眸,清冷寡淡问:“怎么,我取的不好?不然你来个。”
  陈诉连连摆手,满脸落个诚服:“皇爷钦点的判仿首名,取得定当是好,我不及你。”
  “你连《孟子》都搬出来了,我取不过你。”
  陈诉都这样说了,祁聿还给他搬了好书,何至更是喜气连连,叫人上杯他新得的阳羡金丝茶冲泡杯给祁聿。
  李卜山听得曳眉,这茶在京官场刚时新起来,叫价正贵,顶好的百两一斤,能带进司礼监的东西必然不会是水货。
  一经厂门前洒扫进了门后,真是上了位后身价暴涨。
  祁聿搁下碗,轻轻曳唇,看着人和善的不得了。
  “何随堂可能不知,我这人吃不了苦,你的茶我可能用不了。但翁父最懂品茶,他是什么都吃。”
  起身:“接下来几日我要去吏部听记,就不来用早膳了。你们用好。”
  刘栩不动身谁敢先一步下桌。
  他将手上碗放祁聿眼前,要他端。
  她垂眸从碗上缓缓将视线拉到陈诉身上:“往日都是你端,我这头一遭怕将碗给跌了。”
  陈诉看着老祖宗也不敢动,人直接埋头在碗里继续吃。
  谁的事谁管,他不沾。
  祁聿看着拦路的碗,接过手往桌面重重一搁:“翁父放碗了,早膳结束,诸位散了。”
  陈诉始料不及噎口饭在嗓子里,抬眸就见一身影飘然出了膳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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