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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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公皮肤蜡黄,骨瘦如柴,伸出来的手上插着留置针,血管青紫,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陈雾圆和外公不熟,包括她以前在外公家住的那段时间,可能一整天也见不到他一次。
  当时在何家,陈雾圆是拿了股份的外人,天然地没法融入这个家庭。
  甚至有几次陈雾圆听到舅舅的儿子问外公为什么表姐要住在他们家,表姐什么时候才回自己家。
  外公笑笑不说话。
  他们没有多亲近,但陈雾圆站在病房前,忽然在他身上察觉到了孤独。
  人到苍老病重的这一刻,再多再重的财富都是空的。
  孩子因为利益不能全心全意地为自己着想,死亡成了件可以衡量的选择。
  陈雾圆的外婆二十多年前就定居国外,这些年从来没回来过,曾经挥手就来的下属、经理、律师也一个都看不见。
  站在死亡这个庞然大物面前,人是可怜无助的。
  无论是身体上的痛苦,还是心理上对病痛和死亡的恐惧都只能自己面对。
  沉重的涩感促使着她在那一刻弯下腰,询问道:“外公,医生说你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你想做手术吗?”
  问了两遍,外公深陷的眼窝,重重地眨了一
  下眼。
  ——想。
  只要签署手术同意书,陈雾圆成年后就让回三分之二从何家那里得到的股份。
  没人会拒绝这个条件。
  相关的法律文件第二天就起草好了,陈平也是这时才知道陈雾圆做的事情。
  股份是陈雾圆的没错,但陈平觉得陈雾圆不经商量就做出这个决定,明显是不把他放在眼里,更何况本来陈平的打算是将来离婚,陈雾圆跟他,何家的那部分的股份也算归他所有,因此大发雷霆。
  旧事重提,这场争吵最后以双方砸了酒杯之后又莫名其妙地安静下来,吃完饭后各自摔门而去为结束。
  陈雾圆坐在位置上回消息,何净秋打电话过来,问她出不出来玩。
  陈雾圆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在家里过年太压抑,但何净秋她们家关系和谐,正值除夕,陈雾圆不想打扰她,回复说【算了,刚吃过年夜饭,我过几天再去找你玩。】
  tsuki【真不来吗?】
  cwy【真不了,明天有时间再聚,等会我妈可能让我给外公打电话拜年】
  何净秋才说好。
  餐桌旁一片狼籍,玻璃碎片散落一地,桌面上一滩流淌的红酒,在明亮的灯光下折射出一片反光,饭菜变冷,表面上凝着层油光。
  陈雾圆发完拜年短信,快十二点,她手撑在桌上,扶着额头,翻翻手机界面,给钟在发了一条消息
  【你在干什么?】
  钟在最近回消息都很快,他拍了张照片,面前摆了一排麻将,对面坐着几个人。
  “……”
  陈雾圆确实记得钟在的台球厅上面是自助棋牌室。
  但大过年的去打麻将……陈雾圆问:【你打的好吗?】
  钟在【还行,比打人打得好。】
  “……”
  可能是为了证实这一点,过会陈雾圆这边接到了他的视频通知。
  智慧学里面有个直播讲题,手机屏的条幅显示也是“物理一班钟在邀请您来学习啦,快来一起加入吧!”
  陈雾圆心想这学的是正经东西吗?但她还是到房间,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接了视频。
  视频接通的时候是前置摄像头,对着钟在的脸。
  他穿着黑色长袖,后靠在椅背上,摄像头从下往上仰拍,身形占满了整个屏幕,肩背宽阔,腰往下收,脸在这个死亡角度下也经得起考验。
  只是他压着嘴角,唇线微微向下,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看起来有些茫然和凝重。
  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钟在伸手把镜头调为后置,对准牌桌。
  他戴上耳机,说:“你有事就挂,我这声音在开着。”
  打牌的人起哄,陈雾圆这边听不太清,说了声好。
  钟在拿了张牌,点头,朝屏幕里轻笑一下,唇边微勾,恰巧此时,窗外有朵烟花升腾炸开,无数明亮异色的火星在空中奋力扬起绚烂。
  分针从十二归零,新的一年开始了。
  尽管这个场景很奇怪,但陈雾圆还是截了一张屏,这也算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春节?
  无论如何,钟在,新年快乐。
  第48章 是因为我吗?
  麻将打到凌晨两点半,刚才拼桌的人打过招呼都走了。
  钟在抬手活动了下肩膀,目光才投向屏幕。
  陈雾圆已经睡着了,她趴在桌上,枕着手臂。长睫垂下,睫毛纤长浓密,闭上的眼睛形成微微弯曲的弧度,像一截饱满的月亮。
  长发散落在颈边,房间里暖色的灯光笼在她身上,栗色的长发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辉,连皮肤似乎也染上些许暖色,更显细腻柔和。
  和久远记忆里的影像慢慢重合。
  钟在的心脏不自觉发软,一晚上的茫然和低落似乎都在这一刻被一扫而空,就像当年无数个找不到希望的时刻,看着她的照片总会想,再坚持坚持,上了高中就能去见她。
  和她见面这个想法,几乎成了钟在当时的执念。
  最暗无天日的那段日子,他完全靠着咀嚼这点妄念生活,人在奔赴自己认为的幸福时总是义无反顾,充满干劲的,那时候钟在能三点睡五点就起,打完架去上课,下课去兼职,干完了回来学习。
  一天时间能分成三分用,完全不觉得累。
  唯一的遗憾就是这场单向奔赴的结果不太好。
  原本是挺难过的,但最近钟在其实也想通了。
  人生哪能事事顺心,有时候人和人之间有一场相遇已经是幸上加幸了,相逢一场就是缘分,对于他这样的人,尝到点甜头就够乐的了,再要求多未免也太贪心了。
  钟在目光落在屏幕上,本来想截张屏,但手指定在那好一会,还是没动。
  他动作轻地拿起桌上的烟盒,点了一支,四周寂静,耳机里似乎能听到她微弱的呼吸声。
  习惯性地刷新短信界面,基本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新年祝福,没找到想要的那一条。
  确实,七八年了要是想发早该发了,但钟在今天也没觉得多失落。
  视频界面缩小在右上角,陈雾圆睡颜恬静,像蜷缩在心脏角落的毛绒小动物。
  钟在刚想把视频放大,似有感应,她手臂动了下,睡眼惺忪,抬手先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过了会,目光看向钟在,刚醒还分不清状况,陈雾圆轻声叫他的名字:“钟在?”
  下意识的,颈边的血管猛跳了下,钟在掐了烟,点头:“醒了?”
  陈雾圆从桌上撑起手臂,“嗯,你打完牌了?”
  “刚结束,”钟在说:“你困了就去睡。”
  “等会再睡,”陈雾圆说。
  钟在坐在窗户边,窗户在开着,外面夜幕深沉,背景广阔,钟在的身形在夜色与灯光的交汇中,显得沉稳可靠,似乎只要他在,天下就没有压垮他的困难,一切麻烦他都能解决。
  无限广阔的夜幕也赋予了钟在一种独特的永恒感,仿佛他一直坐在这里,不管陈雾圆什么时候醒,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他。
  这种同龄人,甚至是人海中都极其缺少的特质格外吸引人。
  谁都能轻易地在钟在身边体会到安全感。
  陈雾圆稍稍靠近屏幕,突兀地开口:“我上次问你的那个女生,你有兴趣吗?”
  她刚说完,外面有个男生推门进来拿东西,刚才他落了手机充电器在这,进来看钟在还没走,问道:“钟哥,还不睡?”
  钟在点头,嗯了声,打字回复陈雾圆。
  【没性趣】
  “……?”
  陈雾圆刚睡醒,大脑有点懵,仔细盯着那句话看了两秒。
  没往你打错字上答,慢吞吞地问:“该不会是你不行吧?”
  这一句话从耳机传到鼓膜,还没等大脑对这句话的信息分析出个什么花样,钟在脖颈和身体各处的神经立马突突地跳个不停。
  你、不、行。
  钟在,让你他妈的这些天清心寡欲,想着保持距离天天往后退,这下完了吧你,都他妈的说上你不行了。
  进来拿手机的男生本来还想着问一句,刚张嘴,莫名觉得这房间里的气压好像低了点,他支吾几声:“啊,啊那个。”
  钟在抬起头:“你还有事?”
  “没了没了,”男生赶紧决定先跑路:“我先走了啊哥,你忙你忙。”
  门被关上,钟在视线转到手机屏上,看到自己说的那句话了,压了火气,说:“我打错字了。”
  陈雾圆不假思索:“哦,你不行?”
  钟在大腿上的神经绷得极紧,又可了劲地跳。
  跳得他火气一阵阵往上冒。
  半晌,他咬着牙笑了声,说:“陈雾圆,我不行?你是不是仗着我太客气了,在这得寸进尺?你过来试试,不让你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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