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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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家那个心比天高的大姐姐,这回算是被姓黄的坑到阴沟里去了。
  秦烟拉住翠芝,“那黄二小姐有没有说画舫里有哪些人?”
  翠芝摇头,“没说。”
  秦烟追问,“你们就谁都没看见?”
  翠芝摇头。
  秦烟气馁,一直未说话的碧秀插了话,声如蚊呐。
  “我听里面有人劝酒时,唤了声‘子野’”。
  “子野”,秦烟下意识地就往王家去联想。
  她记起来了,二叔公那一支的,名冲,字子野。
  祖父的寿宴上,他低眉顺眼地跟在嫡母身后,跟着两个弟弟问候母亲,母亲便一一问起三个孩子,说起王冲时,他那嫡母语气轻蔑至极,仿佛他是臭水沟里的脏东西一样。
  对,先带去的三个都是庶出,正母嫡出的那个,还是被嬷嬷强扯进来的,一脸不耐烦,经过王冲时,那么宽的路,非要推人一掌,从王冲站过的地方走过去。
  母亲最看不惯这些不学无术的纨绔,正眼也不瞧他,反笑着夸奖王冲。最后那嫡子被亲母带走了,走时气呼呼的,不顾主家的长辈们在场,又狠狠撞了王冲一下。
  三姐心细,偷偷提醒母亲当着嫡子面抬举庶子,反而是害了那名庶子。
  秦烟从回忆里回神,今晚那个短命的,不会是王冲吧?
  秦烟忙把风吹乱的发丝甩到身后,提起裙摆就往秦母的院落跑去。
  秦络靠在榻上,手里捧着茶盏,脸上泪痕刚干。
  金淑容忙迎上来,握住小女儿的手,“可是你爹爹回来了?”
  “没呢,我有事情要问姐姐。”
  秦烟抽回手往里走,金淑容追上来又把她拉住,“乖宝,你就别来烦你姐姐了,说着又要哭上了。”
  秦烟安慰她,“娘,不问清楚,你哭的日子在后头。”
  金淑容脑子没转过弯儿,秦烟暗自叹气,看来这位母亲是担不起大事的,估计眼下是在等秦父回来拿主意。
  秦烟坐到塌边儿,握起秦络的手,并非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秦络小时候是跟父母吃过苦的,父亲高中前,她就跟在母亲身边帮扇坠打络子,细长的线套在五根指头上,甩过去拽过来,长此以往,指节也被勒得粗了。
  由奢入俭难,她理解她那不切实际的渴求。
  秦络盯着握住自己的那双手,她还记得妹妹小的时候,手小小的,她要紧攥着,怕丢。
  秦烟正色道,“姐姐,我问你,今晚死的那个,是不是叫王冲,字子野。”
  秦络眨眨眼睛,轻轻摇摇头,“不是他。”
  秦烟凝视她略显憔悴的脸,“你知道哪个是王冲?”
  秦络微微抬起下巴,“我不知道王冲,我知道子野,有人叫过他,子野。”
  只那么一次,她就记住了。
  整晚,他就没说上两句话,其他人也不大理他,他就在一旁自斟自饮,那群人起哄,撺掇她去给坐主座的王公子敬酒,她心里有些胆怯,他却给她斟酒,柔声安慰她,那是他二哥,骄纵了些,但人不坏,让她莫要担心。
  她羞得脸颊飞红,端着酒去敬,他嘴上人不坏的二哥却趁机摸她的手,喝完酒把酒杯朝后一扔,就要来拉她。
  她当然是要避的,正慌乱着,王公子鼻子里就流出了两行血。
  秦烟脊背生凉气,“死的……是王冲的二哥?”
  那不就是当年令母亲厌恶的那个嫡子嘛?
  正室膝下就这么一个亲生的,娇生惯养,稀奇得跟眼珠子一样。就这么遭一杯酒药死了,他们能甘休?
  歇了好半天,秦烟的六神才归了位,秦络见她脸色煞白,心沉落谷底,“我是不是……是不是惹大麻烦了?”
  秦烟没答她,把香琴叫进来,“让碧秀他们去给姐姐收拾包袱,你去命人套车。”
  金淑容不明所以,焦急地抓住她的手腕,“烟儿,你这是做什么?”
  秦烟耐着性子解释,“阿娘,死的是当朝太尉的亲侄子,还是旁支上的嫡子,王家不可能放过姐姐的?”
  一听是王太尉家,金淑容三魂七魄全吓散了,脸上血色尽数褪去,“可……可人不是络儿杀的啊!”
  “酒是姐姐递上去的,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人是不是姐姐杀的,姐姐都脱不了干系。那王家是什么身份地位,势比人强,到时候怎么审,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姐姐现在逃了,还能保住一条命。”
  金淑容大受打击,身子一晃,一屁股坐在地上。
  秦烟见香琴吓呆了,急忙呵斥她,“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香琴惊醒,转身跌跌撞撞朝外跑,刚出了房门,翠芝大呼小叫地冲过来,“不好了不好了,门口来了一队官差,说要捉拿咱们大小姐。”
  秦络猛然抬头,泪如雨下,“我又没杀人,官差为何要来捉拿我?”
  秦父现在还未归家,金淑容早就吓得六神无主,连平时里说惯的粗话都不飙了,秦络只知道哭,秦烟无法,匆忙找了套衣裳换了,带着香琴和翠芝出去见官差。
  官差明火执仗,密集的火把将门口的巷道照得亮如白昼。
  为首的官爷手搭在腰间的佩刀上,横冷的一字眉高挑,喝道,“你就是秦络?”
  秦烟眼尖,注意道官差身边跟了个管家打扮的人,猜应该是王二郎家派来的人。
  她勉定心神,往前走两步,矮身行礼,“我是秦络的妹妹,不知大人找我姐姐何事?”
  “你姐姐杀了王家的二公子,本官奉命将她缉拿归案,劝姑娘识相些,快快交出人犯,否则刀剑无眼,伤了姑娘细皮嫩肉的娇躯,可就不值当了。”
  王馥活了二十一年,何曾被人如此糟践过?不自觉地显露出皇后的威严来,端着手,横眉怒目,“放肆!谁给你的胆子”
  话未说完,秦烟如梦方醒,赶忙将剩下的话吞回肚子里。
  有人嗤笑了一声,“你父亲不过是个从八品,摆这么大的谱儿,是天王老子给的胆子吗?”
  其余官差接连笑开,一旁的官家咳嗽一声,笑声方止。
  其中一个身量细瘦的官差,见秦烟脸色发白于心不忍,道,“秦二小姐,我们都是奉命办事,你把人交出来,县衙自有公道。”
  秦烟缓了缓脸色,“我姐姐凑上巳节热闹去了,早上出去的,还未归家,官爷不信,可问我姐姐的贴身丫鬟,她与我姐姐被人群冲散了,也正急着找人呢!”
  “跟她啰嗦什么”,为首的官爷明显不耐烦,两指一并,发号施令,“进去搜!”
  秦烟和两个丫鬟被粗犷的官差们撞到一边,差点跌倒。
  翠芝护主心切,抓着秦烟的手小声哀求,“二小姐,您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
  秦烟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县衙里那些屈打成招的严酷手段她是听过的,若秦络被压到县衙,死罪定是逃不了的。何况……她还是个女子,若是……若是……秦烟不敢想下去。
  这帮官差平日里跋扈惯了,行事同盗匪强盗无甚区别,打了好几个家丁,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就将秦络拖了出来。
  秦母在后哭得声嘶力竭,秦络哭得声音都嘶哑了,“大人明鉴,小女没杀人,没杀人。”
  秦烟惶急得下石梯,不慎从上面摔了下去,她不顾疼痛不顾屈辱,爬过去抱住管家的腿。
  “大人,那酒是三公子递给我姐姐的,不要让二公子死得不明不白啊!”
  那人脸色大变,抖了下腿,秦烟识趣松开。
  他走到官爷跟前儿,看起来甚至有些傲慢,“王大人。”
  为首的官爷不仅不生气,反而赔着笑,“您老有什么指示?”
  不看僧面看佛面,有头有脸的管事,官府多少会给颜面。
  管家束着手,“瞧我这记性,出门时,大夫人特地叮嘱了,先将人带回府里,她问两句话,再派人送到府衙去。”
  死的是他们王家的人,要把人带回去问两句话,也不算太违逆法理。何况,人家不是说了么?要送回府衙的。官爷顺坡下驴,卖了王家这面子。
  第4章
  势比人强
  秦络被人带走后半个时辰,秦父终于回来了,他回不回来,都更改不了结局。都是死局,她刚刚那一跪,不过是让秦络死得慢点儿,死得好看点儿。
  总有人要为王家二郎的死负责。
  要么是秦络,要么是王冲和秦络,总得有她,逃不掉躲不过。
  秦母已经哭晕了过去,她望着面如死灰的秦父,第一次恨自己不是王馥,而是秦烟。
  前世的王馥只跪过父母与天子。
  她紧紧咬住后牙槽,不停在心里念。
  “势比人强。”
  “势比人强。”
  “势比人强。”
  她太疲了,香琴照顾她睡下,她的梦换了另一方天地。
  “救我姐姐!”
  “救我姐姐!”
  “救我姐姐!”
  <a href="https:///zuozhe/phv.html" title="檐上雪"target="_blank">檐上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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