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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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干净整洁的宅子里,此刻屋前的冷硬土地上正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牝鸡会带来不幸。
  李沙棠围着那几个字走了一圈,随后又进屋,果然看到了比镇宅四角符更繁琐的镇宅八角符。
  她面前的皂纱微微晃荡,黑沉沉的皂纱在光日里格外明显,倒比这厅堂的阴影更诡异。
  最糟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村民果然把前来歇脚的李沙棠当成了洪水猛兽。
  想必要不了多久,这些流言就会逐步传开。到那时,将会形成对李沙棠的巨大打击。
  门口隐约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李沙棠与崔杜衡对视一眼,她忽而掐住崔杜衡的少商穴,在他发
  出嘶声的那一刻,立马搂住他的腰,将他紧箍在怀里,嘴里还焦急道:“姐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妹妹啊!”
  崔杜衡一个趔趄,被迫待在李沙棠的怀里。
  她身上又香又软,跟她冷硬恶劣的性子极为不符。
  他刚想隔着白纱瞪她一眼,却不料一眼望见她那傲人的起伏。
  就在他眼前不到一分的距离。
  李沙棠不知为何怀里的人一瞬间就僵了,但她并不在意,反而觉得他像条冬眠的小蛇,安静地蜷在她怀里,还怪可爱的。
  她一边听着门外的窸窣声,一边收紧崔杜衡的腰,似不设防的小姑娘那般,将大片后背露出来。
  “姐姐,姐姐.....”她一声声地唤着,听着悲痛极了。
  崔杜衡闭着眼睛都想为她流泪。
  她哭狠了,似是承受不住,竟抱着怀里的人一下晕厥过去。
  门外的村民看着那两个昏厥倒地、头戴帷帽的女子,面面相觑,行动间有些迟疑。
  “当家的,她姐姐都要病死了,咱这样真的好吗?”一个妇女有些迟疑地望着身旁的壮汉。
  “你连你堂妹子都能骗来祭司,你还心疼上陌生人了?”壮汉不耐烦地瞥了眼妇人,“若祭司凑不到十个女人,真神无法请下来,咱家大壮的病就好不了了!”
  堂妹子骗了自家地产,她死不足惜,可这陌生人......
  妇人摇摇头,她一想到自家娃,便软不下心来,只得硬着头皮去绑架人。
  村里唯一的井水出了问题,若不请真神来帮忙,他们整个村子都活不下去了。
  “她姐姐有病,她想必也有病,她两人活不长久的,倒不如献祭给真神,获得侍奉神明的机会。”那壮汉看着自家妇人的愁苦样,到底宽慰出口。
  妇人摇了摇头,她凝神瞧了会儿倒地不醒的两人,觉着没啥问题了,这才带着自家丈夫,扛起人就跑。
  两人一路跑,一直跑到村落很深处。
  那里有一口水井,水井旁是无数哀嚎翻滚的人们。
  第69章 献祭失败他雪白的衣袍沾了大片鲜血,……
  阴风呜呜吹过,带来瘆人寒意。
  古朴的水井旁放置着一个香案,檀香袅袅升起,丝丝缕缕地渗进地上那几个昏迷不醒的女人的衣袖里。
  “伏望神明,垂怜苍生,驱除病魔,赐以康宁。愿病者早日康复,弱者重获力量,家家户户,平安喜乐。”沙哑的诵经声在黑土上回荡,老祭司举起权杖,木杖撞击出沉闷的声响。
  女人们用头巾裹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双忧虑的眼睛。
  男人们则赤裸着上身,露出被烈日晒得黝黑的脊背。
  风掠过积雪的麦田,卷起细碎的雪夹沙,打在他们的脸上、身上,却无人动弹。
  在他们不远处的土地上,横躺着数个面色惨白的孩子、老人或是青年妇女。
  他们蜷缩在草席上咳嗽着,眼里暗淡无光。
  李沙棠刚睁开眼就见到这一幕。
  她下意识抓紧崔杜衡的手指,掌心却被他轻扫了下,似在安抚。
  她不由转过头去瞧崔杜衡,他的面容隐在白纱下,看不清切。
  “等会儿......能不见血就不见血。”她有些不放心,又挪着身体凑近他,冲他耳侧低声道。
  崔杜衡没回她,只动了动捆住两人双手的绳子,行动间,他的指尖还划过李沙棠的手背,激起阵阵凉意。
  李沙棠觉着他身子才刚好,估计也翻不起什么水花,便安安分分地躺好,没再说话了。
  周身的烟雾愈发浓郁,掩盖了两人的小动作。
  老祭司的吟诵声沙哑低沉,听得人想睡觉。
  李沙棠听得无趣,正磨开绳子,准备起身时。
  那老祭司声音徒然高昂,厉声道:“放血!”
  那些男女猛然站起来,他们不知从哪儿掏出家里惯用的菜刀,厉鬼般扑向水井旁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们。
  有些提早醒来的女人们眼见着这一幕,吓得匍匐向前、放声尖叫。
  尖锐的抽泣声混合着面前村民狰狞的表情,这一刻的魏家村宛若人间炼狱。
  李沙棠抽出“秋水”一把打晕一个扑过来的妇女,她正准备冲向人堆里,余光忽而瞥过崔杜衡。
  他孤零零地站在她身后,头上帷帽掉落,露出那张比女人还美的脸。
  她拧眉将“秋水”扔到他手上,喝道:“会用吗?”
  眼见他快速点头,李沙棠不再纠缠,摸着根粗木棍就开始打人。
  那些村民拿着菜刀,人数又多,她为了护着那些妇女,一时不查竟被划了几刀,滋出缕缕鲜血。
  她不顾伤势,硬生生凑到砍伤她的村民身旁,将他们挨个打晕。
  她身手极快,那些村民数量又有限,她除了一开始受了伤,后头逐渐游刃有余,这些村民没一会儿竟被李沙棠打晕大半。
  那些被拐来的女人被李沙棠护得很好,也只有零星几个被划开了手臂,其余人都完好无损。
  眼见着局势大好一片,一声厚重的权杖落地声撞进李沙棠耳里。
  她反手打晕一个妇女,转身望去,只见崔杜衡握着沾满鲜血的雁翎刀,正无辜地张眼望她。
  他雪白的衣袍沾了大片鲜血,色泽浓丽骇人。
  他的脚边赫然是死不瞑目的老祭司头颅,他瞪着苍老的双眼,苍白枯发铺了满地,一旁躯干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死人了。
  这是李沙棠的第一反应。
  随后她的身旁,那群还未被打晕的村民忽而丢掉菜刀,齐刷刷地朝崔杜衡那个方向跪下,他们嘴里还嚷嚷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我也不是累赘吧,你看他们都不动了。”他笑吟吟地看着她,眼底含着得意。
  李沙棠没回话,她僵硬地走回崔杜衡的身旁,冷不丁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崔杜衡不满地瞥了她一眼,他随后掏出帕子,默默擦拭着“秋水”。
  他一边擦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应道:“他们以为我是那个祭司请来的真神,求我将祭司复活。”
  李沙棠默默看着跪地磕头的村民们,他们一边磕头,一边茫然地看着前方依旧痛苦的亲人们,似在思考为何真神来临也无法让他们治愈,为何祭司就这般死了。
  她不由想到几天前,那时她刚进这个村子,入目皆是平实美好。
  她不用亲自与村民交流,也无需将注意力过多地放到他们身上。
  那时的她,满脑子都是崔杜衡怂恿她逃离队伍的话语。
  她知道了有人要害她,但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害的。
  他们不会来直接害她,而是通过害她身边的人来制造舆论,从而达到逼死她的效果。
  若是她当初知道有人要害她时警醒几分,不那么快跑走,会不会就此发现魏家村的异样,从而遏制悲剧的发生?
  可惜这件事没有如果。
  她默默扶起那几个惊惶的妇女,耐心帮她们解开了绳子,随后又跑到水井边,提起装满水的铁桶,凑过去浅饮了一口。
  “你在干什么!”她忽而被人扯离,趔趄了几步,连带着手臂上的伤也隐隐作痛。
  她拧眉拽回手,冷眼瞧了会儿满脸焦急的崔杜衡,好半响才道:“你知道,我懂医术的。”
  崔杜衡蜷起五指,又悄然松开,他的眸底遏制不住地涌上几丝痛苦。
  他费九牛二虎之力靠近老祭司,帮她一举稳定了战局,她却反过来怪他?
  他知道自己不该怪她,她来的时候三令五申要求他不能乱杀人,可他还是没忍住。
  他怎么能忍住呢?他本来只想劫持老祭司的,可她忽而出血了。
  她出了那般多的血,直把身上的杏色衣裳染成了块块玄色。
  他忽而叹了口气,哑声道:“你刚受了伤,不宜试毒,还是我来吧。”
  李沙棠没有理他,她自顾自地又饮了口井水,还未等崔杜衡发作,她便道:“此毒的成分与罗勒丹有些相像。”
  崔杜衡盯着李沙棠的眼神,只觉凉水浇头,一颗心拔凉拔凉的,甚至带着些撕裂的痛。
  良久后,他哑声道:“你......怀疑我?”
  “那孩子与你说咱们有危险,但你的第一反应却是把我带走,你到底在避着什么?那孩子的背后究竟是谁,你是真不知道?”李沙棠避开他的眼神,垂眼打量着臂上皮肉翻飞的伤口,淡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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