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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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杜衡托着下巴看向李沙棠,眸里神色清淡。
  “那个小孩说他家住在郝洲城的最外圈,虽说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何人派来的,但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恶意,我们现下可以与他合作,说不准他有路......”
  他话还未说完,李沙棠的耳朵忽而动了下。她透过车帘的缝隙,隐约看到后面马车上硕大的孤狼图标。
  孤狼是南蛮贵族的专属图标,而整个郝洲城,到目前为止,他们也只在一个地方见过这个图标。
  李沙棠收回目光,皱眉道:“他怎么跟上来了?”
  崔杜衡忽而想起上马车时,那小辫子看过来的眼神。他皱了皱眉,神色第一次有了明显波动,“我们今天就随意逛逛吧......”
  “我有办法了!”李沙棠忽而从怀中掏出一枚艳红的平安符,她磨着符包的纹路,神色不明。
  破旧的那枚平安符,沈九说有些晦气,已经被她丢了。
  那件事过去有些时日了,唯有吴晓月送的这枚平安符,她还保留着。
  “转去别驾府!”李沙棠撩开车帘,冲车夫喊着。
  车夫往后迟疑地看了下,没一会儿还是照做了。
  马车在街巷里转了个圈,最终来到一处气派的大宅子前。
  李沙棠下车后,看着门匾上硕大的“吴府”两字,笑了笑。
  她将手中的平安符递给门子,笑道:“劳烦交给府上大小姐,就说魏莎莎和魏三兄妹二人前来拜访。”
  *
  吴别驾府上,槐树叶飘然落下,被两位少女一脚踩成黄色碎渣。
  其中一位少女长相若初荷般清丽娇切,可眼里却少了以往的畏缩不前,多了几分明媚的自信。
  她正是吴晓月。
  “您竟然来郝洲了!”吴晓月提着裙摆,边走边看着李沙棠。
  她知道李沙棠不想暴露身份,于是便只用“您”,而没用“殿下”来称呼她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笑道:“晓月远在边疆都听闻您的事迹了。”
  她忍不住压低声音,又多说了几句:“您竟然受封左将军了!您......您可真是咱们女子的榜样!”
  李沙棠看着吴晓月敬仰的目光,目光不由躲闪,有些手足无措。
  她这人听不得好话,这一路上沈九雀香她们的奉承话早已让她招架不住了。
  如今偷溜进郝洲,本以为耳根会清净些,却不成想又来了个吴晓月!
  她鼓了鼓脸颊,偷偷呼出一口气,这才清清嗓子,像模像样道:“其实,其实我还好吧,就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忽而用余光瞟着崔杜衡的神情。
  他本就兴致缺缺地跟在后头,闻言面色瞬间淡了,上挑的桃花眼微垂着,像极了他一路上即将发病的预兆。
  李沙棠下意识拽住他的袖子,将手探进衣袖里,抓住那双微凉的手,穿过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他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眼,没吭声,却也没缩回手。
  李沙棠余光瞥着两人交融在一起的宽大衣袖,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确实是做了她应该做的事情,不过略去了期间跟崔杜衡结盟,转头又背叛他的经过罢了。
  刚上路的时候,他还表现得有礼有节,面上笑得温和。
  她为此还松了口气,觉得他也没她想象中的那般心胸狭窄,甚至对他更愧疚了几分,哄他喝药也更耐心了。
  不曾想几日一过,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时不时就要发疯。
  引子就是她背叛他的那些破事。
  偏生她理亏还不好发作,只能压着口气哄他。
  或许是哄他哄惯了,她竟还从里面得到了些乐趣。
  这般想着,她恨恨地瞪了眼崔杜衡,却不料他一直在看着她,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豁然转回头。
  前头的吴晓月察觉到了些许异样,转过头来关切问道:“您怎么了?”
  李沙棠察觉到吴晓月扫过衣袖交合处的视线,手指不由得紧了紧,一不小心把崔杜衡捏的疼出了声。
  她感受着面前吴晓月狐疑的视线,和一旁注视感极强的幽然目光,深吸口气,强撑着笑道:“没事,就是踩到了一块小石子。”
  吴晓月了然地点点头,她余光瞟过崔杜衡似胶在李沙棠面上的目光,在心底暗笑。
  没想到殿下也有不好意思的一天啊。
  吴别驾在郝洲还是有些声望的,有吴晓月作掩护,拓跋俊不好强闯别驾府。
  李沙棠和崔杜衡顺利地来到了魏家村四周。
  只是路上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郝洲男子大都粗狂有力,当地女子也大都豪爽飒气。
  崔杜衡这么一个面皮白净俊秀的书生一进郝洲,就如兔子进了狼窝,被众女虎视眈眈着。
  在第无数次替崔杜衡挡了桃花后,李沙棠忍无可忍,窜进街边店铺买了顶帷帽丢给崔杜衡。
  “带上!”她扫过崔杜衡过于精细的容貌,语气森森,“别给我添麻烦。”
  崔杜衡侧身挡住街上男子扫向李沙棠的目光,眸底也含着渗人冷意。
  “你也别给我添麻烦。”他咬牙切齿道。
  两人在街边大眼瞪大眼,待街坊乡邻逐渐围上来时,这才一人戴了一顶帷帽,行色匆匆地赶向众人避之不及的魏家村。
  李沙棠隔着皂纱看向一旁白纱覆面的崔杜衡,他的身姿本就骨瘦伶仃,现下被白纱帷帽一遮,乍然望去倒像是神妃仙子下凡,不多时便要飘然离去。
  她看着行动间优雅气息不减的崔杜衡,忽而笑起来,越笑越大声。
  崔杜衡一听笑声,修长指尖扯住白纱,指尖绷出点青色来。
  李沙棠见他作势扯掉帷帽,忙不迭地拉住他的手,尽力压下笑音。
  “好看的。”她一开口,笑音隐隐从喉间溢出,又被她急忙压下来,只简略道,“特别好看。”
  谁料崔杜衡越听面色越黑,他用力挣开李沙棠的手,正想扯掉帷帽时,又被李沙棠更加用力地握住。
  “别闹了。”她握着他僵硬的手,歪头思索了一会儿,随即十指紧扣,像先前哄他喝药那样,从指缝中探出一点指尖,轻轻地揉着他腕间的神门穴。
  她感受到他的五指渐渐放松,自觉安抚好他了,随即便松开手,准备抽手离开。
  却不料下一瞬,他的指尖又缠上来,也学着她那样,为她揉着神门穴。
  “礼尚往来,方为君子也。”他闷闷的声音从帷帽里传出来。
  一天内握了三次手,李沙棠都快习惯跟他握手了。
  反正一路上也没少握,握手而已,又不是干别的。
  她不由得想起前段时间的那个吻,隐隐腥味又自唇舌间泛起,叫她手指微缩。
  “别乱动。”他的指尖压住她的手腕,声音隐有不满。
  李沙棠隔着皂纱扫过周遭荒凉的景象,眸底有些发冷。
  但指间的温热源源不断地从腕间传至脑海,让她不自觉地放松僵硬的手指。
  她斜眼睨了下两人交合的衣袖,笑了笑,随即迈步走向荒无人烟的魏家村。
  鹿皮靴在干硬土地上哒哒作响,魏家村各家各户门户大开,露出里面破旧的桌椅。
  李沙棠挨家挨户地探寻着,却没发现一丝人影。
  她皱眉走进厅堂,径自打开屋内的水瓮,内里的水瞧着还比较清澈。
  她又凑近闻了闻,只有淡淡的水腥味。
  看起来魏家村的村民并未离开太久,至少不超过三天。
  她正思索着,掌心忽而被人挠了挠。
  那力道不重,宛若一片羽毛拂过心尖。
  李沙棠忍住心悸,侧目望去,无声表达自己的疑惑。
  崔杜衡指向厅堂的一处角落,声音有些轻:“那处贴了一张镇宅符。”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拉着他往那处走去。
  只见蛛网破烂的墙角处,贴了一张鬼画符。
  李沙棠蹲下来,正想研究一下,掌心又被人挠了挠。
  她站起来,忍无可忍地瞪了眼崔杜衡。
  崔杜衡无辜地摸了摸鼻子,往另一边又指了指,“那边也有张一样的符纸。”
  “还有这里和那里,”他指着宅子的四个角,“都贴着一样的符纸。”
  李沙棠看了眼四角几乎一样的符纸,与崔杜衡对视一眼,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镇宅四角符。”两人异口同声。
  若是只有一家贴了镇宅四角符,那还说明不了什么。若是一路的人家都贴了......
  李沙棠握紧崔杜衡的手,她感受着对方回握的力度,知道两人想一块去了。
  他们连走了几家,发觉这一路来,家家都贴了镇宅四角符。
  尤其是前面几个看起来最为整洁的宅子。
  这宅子李沙棠还恰巧认得,这正是用来接待李沙棠一行人的宅子,她还在这睡过一晚。
  听说是村正特意召集了村里的几个富户,让他们把宅子腾出来给李沙棠她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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