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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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她若是没办好,她不仅会失去圣上的信任,还会补上上件事没办好而欠下的板子。
  陆飞鸿紧跟在她身后,他目睹了这一切,脚步微微迟疑,便被李沙棠瞪了一眼,只得加快步子,也当做无事发生。
  夜晚的寺庙格外宁静,黑甲的摩擦声与皮靴的哒哒声突兀地打破这份宁静,留下一片肃杀。
  李沙棠一路冲进主殿,她迎着药佛师庄严慈祥的目光,步步逼近供奉的经文,拿刀鞘在经文集上摩擦着。
  “劳烦小师傅叫国师与明阳大师出来一趟了。”李沙棠看着小沙弥惊惧的目光,轻轻一笑。
  “这,这是国师亲手抄写的......”小沙弥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沙棠的微笑吓得浑身一抖,生生挤出两包眼泪来。
  “孟夏别吓着这孩子了。”一道轻柔的女声穿过重重黑甲,离她越来越近。
  李沙棠浑身一僵,竟有些不敢转身。
  自她离开陇右,她与晴姑姑也有三年未见了。
  这三年里,她总是会去反复回想,安家娘子与朱茂才的事情是不是晴姑姑授意的,晴姑姑究竟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越想,心情就越糟,就会越快放弃似乎近在眼前的真相。
  “敏如那孩子的事情......”就在李沙棠胡思乱想的时候,那道声音又蓦地响起,“是姑姑没有看好她,竟叫她与那叛徒勾搭在一起了。孟夏要是怨姑姑,便骂姑姑几句吧。不然......”
  “姑姑心里会难受的。”那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直冲李沙棠心底。
  她恍然想起年少时的一些往事。
  阿娘对她要求严格,每当她完成不了阿娘布置的任务时,就会被阿娘罚去跪祠堂或者抄经书,未完成惩罚则不予饭食。
  而整个李府上下,只有常来做客的晴姑姑,会带着自己亲手做的糕点,躲着她阿娘,悄咪咪地喂她吃东西。
  “我用那些干桂花做了些桂花糕,你要不要尝尝?”那道声音穿过时间的界限,再次落于她耳侧。
  李沙棠豁然转身,只见一身海青道袍的中年女子正含笑望着自己,她眉眼宁静秀雅,浑身无一装饰,行走间自带一股庄重之气。
  李沙棠不禁又想起,自己的礼仪也是她教的,可惜那些东西早在她来永安后,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姑姑来永安有些时日了,却也没说主动上李府看望我。今日这是招了什么风来,竟叫姑姑主动出来了。”李沙棠睨着晴阳子,神色冷淡道。
  晴阳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实在不是姑姑不来看你,而是寺中事务繁多,我实在脱不开身呀。”
  “至于这次为何主动站出来,”她神色有些复杂,“孟夏当真不知道吗?”
  李沙棠不语,两人沉默许久,就在她快要开口时,晴阳子忽而道:“也罢,你的事我终究不该多干扰,你还是自行决定吧。”
  说完,她将那包桂花糕放在李沙棠手中,又亲自抚了抚李沙棠的脑袋,这才念念不舍地离开了。
  李沙棠垂眼,随后一名禁卫冲进主殿,高声禀告道:“报——找到佛骨了!”
  李沙棠大喜,她大步走出主殿,边走边问道:“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回都尉,在明阳大师的书房里。他的书房有一条暗道直通他的暗室,暗室里只有这一个玉盒,属下们没费多少劲儿就找到了。”
  “传我命令,严封清正寺,将明阳和空净带至空室审问!”李沙棠高声喝道。
  “是!”
  “是——”
  “慢着!”还没等禁卫军们分头行动,王家家主便捧着一卷圣旨,疾步跑了过来。
  “陛下有命,国师空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特免空净死罪,只削去国师之职,留于清正寺自我检讨!”
  李沙棠转眼看去,就见王家家主笑眯眯地看着她,祥和道:“小侄女,死人是晦气事儿,能少死一个,就少死一个。你说是吧?”
  她压下到嘴的怒气,转而笑道:“舅舅此话在理。”
  这空净究竟与王家达成了什么交易,才能让一贯傲气的王家这般保他。
  ......若她没记错的话,当年阿娘与空净也是关系匪浅。
  *
  现在是宵禁时间,进步巷里没啥人,李沙棠疾步在街巷间,速度之快,仿若夜色中的一抹幽影。
  夜风吹过颈间,激起阵阵凉意。她垂眸躲避着巡逻禁卫,思绪渐渐飘远。
  今日晴姑姑与她讲那么久的话,是不是为了给空净拖时间,好叫他去搬来王家这个救兵?
  小时候也是,每次空净来访王家,她想要捣乱的时候,晴姑姑总会准时出现在她的面前,用温柔战术攻陷她。
  等她发应过来,撒开脚丫子准备去拦空净时,空净已经与她阿娘喝上茶了。
  还有挨板子的事儿,这是圣上自己下的圣旨,要求放过空净。那么......她应该不会挨板子吧?
  她一路胡想着,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一间不起眼的民居门口。
  她犹豫了一会儿,随即轻轻地叩了两下门。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这门“唰”地一下被拉开,露出高晓曼那张“果然如此”的笑脸。
  李沙棠进屋后,看着高晓曼桌案上的糕点,和那坛子刚开的酒水,总算反应过来:“你早早便在这儿等我了?”
  “听闻县主殿下今个儿可威风了?”高晓曼翘着二郎腿,撑着下巴看着李沙棠,并未直接回答李沙棠那个问题,反而调侃着,“只是可惜了,那空净福大命大,竟叫他逃过一劫。”
  李沙棠摸了摸腰间的“秋水”,转而道:“既然你已知晓我的来意,那我便问你......”
  她莫名想起一个月前高女侠说过的醉话,便改了到嘴的疑问,“你曾经说过阿娘愚蠢,竟轻信王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高晓曼倒了碗酒水,几口喝完后,这才睨着李沙棠,哼笑道:“我上次表现得这般明显,你都忍住不问。我以为你准备一辈子不问了呢。”
  李沙棠也学高女侠饮酒,她感受着入口的辛辣,嘴角缓缓裂开。
  上次她还没想好要不要与王家彻底撕破脸,可现在她已经做好决定了。
  高晓曼看着自家徒儿那傻样,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随后又猛灌了几口酒,这才回道:“我本来也不了解这些东西的,可三年前,咱们不是抓了一个南蛮探子吗?”
  “我们从那个探子入手,抓了一系列人,挨个审问他们手中的内奸名录。其中有一个人,就指认了国师空净是内奸,且空净所知的大部分信息,都是从王家所取得的,更详细点......”
  高晓曼看着李沙棠发白的神色,轻笑道:“是从你娘身上获知的。”
  “我娘绝不是奸细!”李沙棠猛灌了一碗酒,她呛着嗓子,又铿锵有力地重复了一遍。
  她娘不可能是奸细,她娘最开始教会她的几个字,就是“忠义孝道、家国天下”。
  这样一个待人严格,对己更为严苛的人,怎么可能是奸细呢?
  “你冷静点,”高晓曼皱眉,“我又没说你娘是奸细。不仅她不是,整个王家也绝不可能是。”
  李沙棠一怔,就听见高晓曼继续道:“可你不想想,若王家不是奸细,为何他们会将那么多重要的消息都交于一介外人?毕竟他们可是......”
  她意味深长的目光从李沙棠身上扫了圈,“连你都不信呢。”
  李沙棠握拳,随后又松开,重复道:“对呀,为何呢?”
  “因为空净是你的舅舅,你母亲同父异母的弟弟。”
  第61章 达成同盟可真见到他时,她其实也没有……
  “好孩子,好孩子你受苦了啊!”王家老祖宗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抚摸着空净不再年轻的面孔,忽而泪湿眼眶,“见到你还活着,我下去也有脸见之顺了。”
  之顺是王家二叔祖,放在当年也是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
  他及冠之年中探花,任翰林校书郎,得先帝喜爱,特赐最宠爱的公主与他为妻。
  那时人人都道王家二郎有出息,定能助王家更上一层楼。
  可这一切的赞赏,都在二郎四十三岁那年戛然而止。
  那一年,王家二郎携公主出游,不幸马车失控,两人坠崖而亡。
  先帝大怒本想彻查,奈何牵动旧疾,缠绵病榻许久,终驾崩。
  随后便是太子监国、晋王出征的旧事。在那一场场流血战役里,再次对王家施以重创的,便是时任御林军左统领的王家三子的身亡。
  他是王顺之唯一的儿子,从那以后,王家二郎一脉,仅存王梓音,也就是后来的信国夫人一人。
  可想而知,后来得知空净的存在时,信国夫人有多欣喜若狂。
  按王家调查出的结果来看,王家二郎坠崖后侥幸未死,他失去记忆后与一商贾之女成亲生子,随后隐居陇右,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转折发生在某一天,那商贾车队遇上劫匪全队覆没,王家二郎随后也因丧妻郁郁而终,留下空净一人在陇右艰难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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