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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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杜衡扔掉那朵蝴蝶兰,意味深长道:“大师以后不会后悔的。”
  *
  “咳咳——”
  沁阳攥着绢帕,凝神瞧着帕上红渍,心底不分忧喜。
  她知道自己越快病逝,明阳越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但她虽说做好替人去死的准备,却也不想这么快去死。
  她不是个好人。
  她想知道,明阳可以为她做到哪一步。
  “哗啦啦——”
  她不禁收回思绪,抬首望去。
  只见一个英姿飒爽的姑娘阔步走来,她眉眼长得极好,清凌凌的视线扫过来时,竟让沁阳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跟我来。”李沙棠麻利地解开沁阳的手铐,她扫了眼沁阳呆滞的面庞,心底一阵疑惑。
  这姑娘原先看着挺机灵的,怎么现在又呆傻起来了?
  沁阳回过神来,她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四顾观望了一会儿,还是犹豫问着:“敢问姑娘何许人也?沁阳乃带罪之身,怕是不好......”
  李沙棠才把大理寺的人忽悠走,现下没那么多时间解释。她一把拉过沁阳的手,一边疾走,一边快声道:“回府再与你解释,你先跟我来!”
  沁阳两日未沐浴,又睡在牢狱这种腌臜地。她凝神瞧着腕上的污渍,又看了眼丝毫不嫌弃的李沙棠,心底油然生出一股复杂的情绪。
  这姑娘,怕不是个傻子。
  *
  一辆简朴的马车飞速驶过,正正停在李府门前。
  “月香!扶她去洗浴!”
  李沙棠刚一进院落,就将沁阳交给早早等在那的月香,她自个儿则去门口应战。
  陛下想借她之手来打压大理寺,她得把这阵仗打出来。
  大理寺的马车仿佛掐着点到的,她前脚刚跨出府门,大理寺的马车后脚就停在门前。
  “殿下劫走大理寺嫌犯,意欲何为?”卢少卿掀袍下车,花白的眉毛皱起,视线雷一般地扫向李沙棠。
  李沙棠倚在门边,嬉笑道:“卢大人哪里看到本殿劫人了?”
  卢少卿将脸板起,呵斥道:“你打哪里来的坏毛病?你母亲若知道......”
  许梅娘凄厉的叫喊在李沙棠耳边幽幽晃荡,她眯着眼,望着昏黄的天色,一时竟辨不清时辰。
  她忽而嗤道:“母亲?你又是何身份,总借着阿娘的名号来教训本殿?”
  卢少卿一怔,她又接着笑道:“莫说阿娘在世时都管不到本殿,就是阿娘不在了,卢少卿也没这个资格来教训本殿吧!”
  卢少卿大怒,他瞪着面前嚣张跋扈的少女,平生第一次,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卢家乃诗书之家,是永安城鼎鼎有名的四大姓之一。卢家子弟平日里对这位饱腹诗书的族叔很是尊敬,几乎没人敢对他不敬。
  李沙棠是为数不多敢顶撞他的人,而且是最能惹他生气的那人。
  他气急攻心,一个转身就要上车离开,进宫面圣去。
  李沙棠此时忽而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仔细打量着卢少卿的神色,低声道:“卢大人不会对阿娘......”
  “你个无知小儿在胡说什么!”卢少卿骇得面色发青,他转回身子,一张长脸拉起,“你便是这般毁坏你母亲声誉的?你个......你这个......”
  他饱读诗书太久,以至于不知如何骂人。
  李沙棠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下卢少卿的面部神态,眼底情绪微妙。
  那日从大理寺回来后,她特意查了卢少卿与她阿娘之间的关系。
  卢少卿曾任王家西席,负责教导王家子弟。那时的王家家主还是她亲外祖父,她亲外祖对她娘宠极,特意准许阿娘与其他子弟一般学习。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两人相识。
  后来她亲外祖父意外身亡,卢少卿又恰巧成了鳏夫。他便厚颜无耻地上门提亲,企图娶她阿娘为妻,但被她阿娘言辞拒绝了。
  她还查到了她阿娘曾经拒绝卢少卿的话。
  “先贤曾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梓音未称卢先生为父亲,那已是失礼至极,如今怎好违背伦理纲常,再乱了辈分呢?”
  阿娘真是一如既往地毒舌,一番话说得有礼有节又有攻击力,叫卢少卿掩面而逃。
  但她属实没想到,这卢少卿都这般年岁了,还念着阿娘呢?也不害臊。
  卢少卿被她眼底明晃晃的不屑彻底激怒,他招来府兵,刚准备强行闯入李府拿人,“来人!朝阳县主徇私枉法,莫要......”
  他话还没说完,杨别驾抱着官帽匆匆跑来,他一边跑,还一边喊道:“卢大人不好了!佛骨失踪了!”
  李沙棠猛然抬头,又迅速看向四周。
  他这一喊不得了,直接将整条街都惊动了。
  各府内外的小厮婢女们议论纷纷,他们不经意瞟过那个疯狂跑来的官员,又迅速转回头,将那消息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卢少卿被气得缓不过气来,竟一闭眼,直直地倒向地面。
  “大人!”
  “大人——”
  李沙棠眉梢微动,正准备上前查探究竟,却不料袖子忽而被人紧紧扯住。
  她一转头,只见沁阳顶着一头湿漉漉的乌发,祈求地望着她,“殿下带民女一起去吧......”
  第54章 徐家赘婿她对着空气,表情狰狞地自语……
  似血残阳挣扎地洒下一片光晕,映出连绵宫廷巍峨的倒影。
  紫宸殿内,圣上覆手而立,层层皱纹掩盖了他细微的表情。
  空净低首站着,平生第一次恨起僧人不下跪这个规定。
  若他能跪下,此刻不仅能让圣上宽恕些许,还能通过跪下的角度,去细细观察圣上的神情。
  但他不能下跪,他只能僵硬地站着,等着圣上下一步裁决。
  “朕顶着多大压力才能册封大师您为国师,您应当是知晓的......”圣上似是许久未饮水了,吐出来的话语沉闷又干裂。
  “可国师是怎么回报朕的?没有了?不见了?什么没有了,什么不见了!国师你要不要再说一遍?”
  空净嘴唇蠕动许久,终究没能吐出一句话来。
  再说一遍?这不是找死吗?
  他只含糊说了一句,陛下的心情便已糟糕至此。倘若他再多说几句,他怕他活不到昭雪之日。
  “朕身负天命,陇右集三年之功,这才孕育佛骨......”
  圣山忽而狂笑起来,“如今佛骨不见了,国师觉着这是什么征兆?是天要亡我吗?啊!”
  他的神色徒然狰狞起来,“怎么?李初雄在的时候,佛骨就好好的,他一旦失踪,这个佛骨就不见了?他是陇右的主人,还是我是陇右的主人?”
  眼见着圣上越说越不着调,李德昭捏着浮尘,颤颤巍巍地唤了句:“陛下——”
  圣上猛然止口,他森冷地扫过空净圆秃秃的发顶,忽而如沐春风地问道:“朕一向信任国师的忠心,但国师......光有忠心,那是不够的。”
  空净越发垂首,他转着佛珠,快速应和道:“空净愿以性命担保,不出三日,凶手定当绳之以法!”
  圣上哼笑一声,摆手道:“瞧把国师急的,朕也有些乏了,国师就先退下吧。”
  *
  “兜兜转转,为师能相信的人,终究只有你了。”空净转过身来,深深地望着明阳,“你可会辜负为师?”
  明阳垂首抱拳,坚定道:“明阳必不负师父所托!”
  空净捻着佛珠,宽慰地笑起来,“明阳有此觉悟,为师甚是欣慰。”
  说完,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又道:“天色不早了,明阳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来研究案件,别累着自个儿了。”
  明阳垂首应是,随后一语未发,转身走出房门。
  待离开空净住处后,他这才抬头,唇边笑容隐有不屑。
  空净曾经从来不屑说这种宽慰之语和慰问之句,现如今他老了,有难了,整个人竟也学会“讨好”他这个徒儿了。
  真是讽刺。
  *
  由于佛骨案涉及皇家隐私,刑部与大理寺便悄悄地与明阳联系,进行案卷交接。
  圣上知道清正寺大都是不问世事的僧人,他便特意派了崔杜衡来协助明阳查案,以期早日捉拿凶手。
  魏王旧宅内,明阳大咧咧地靠着院门,浅茶色的眼眸扫过远远走来的青年。
  “大师竟是装也不装了。”
  崔杜衡扫过举止放荡的明阳,笑着打趣道:“还未恭喜大师抱得美人归。”
  李沙棠昨日前往清正寺时,顺道把沁阳也带上了。
  两个有情人甫一见面,便是天雷勾地火,再也无法分开。
  明阳神色微暗,他的耳边不由浮现出沁阳哀求的话语。
  “小师傅,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危险?”沁阳的泪珠一滴滴地落在他的手心,带来炽人热意,“你背叛了佛祖啊!”
  他如何不知道呢?
  可他刚一背叛佛祖,她不就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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