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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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执意找死,本官便满足你!”怫然大怒,他一挥袖袍,便命大理寺的杂役将沁阳带入大牢。
  李沙棠下意识拦下杂役,在对上杨元聪的视线时,她张了张唇,竟不知说些什么。
  她不认为沁阳有动机杀刘拐子和田评事,虽说这样说没有道理,但她直觉不能让杨主薄将沁阳打入大牢。
  不然......她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杨元聪盯着李沙棠,面色发黑,首次拂了李沙棠的面子,“都尉这是作甚?本官记得陛下没让都尉插手大理寺的事情吧?”
  李沙棠垂眼扫过沁阳唇角的笑意,心底隐隐发慌,决定胡搅蛮缠一次,“主薄知道的,陛下曾让本殿调查冤魂案和王家粮行杀人案。如今王家粮行杀人案已经结案了,但冤魂案却迟迟没动静......”
  “都尉莫要太过分了。”卢少卿摸着胡须缓步走来,他睇着李沙棠,皱眉道,“按大理寺惯例,嫌疑人都是要进牢狱中的,都尉莫要坏了规矩。若是这位姑娘无辜,大理寺自会还她一个清白。”
  卢少卿与李沙棠同为从四品,且大理寺卿年事已高,寺中事务大都归卢少卿管,他手中权力比李沙棠还要多些。
  是以李沙棠可以拦住杨主薄,却拦不住卢少卿。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理寺杂役将沁阳带走。
  周遭百姓看够了热闹,此时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家。
  李沙棠扫过人们闲聊时的轻松神情,手心忽而汗津津的。
  *
  清正寺,静室屋门紧闭。
  明阳跪在门前,浅茶色的眸子垂着,清秀的脸上近乎麻木。
  一角海青袍边晃过,带来浓郁桂花香。
  明阳眸底微颤,他明知她不可能前来,却还是没忍住,抬头望去。
  只见晴阳子转着骷髅头佛珠,面带悲悯,温和地注视着他。
  “师姑......”明阳低喃出声。
  晴阳子笑了笑,她将明阳扶起来,絮絮嘱咐道:“你师父这个人犟,你也是知道的......你现在先去休息吧,别把膝盖跪坏了。我来劝劝你师父。”
  明阳拜师以来,只有晴阳子给过他几许温情,是以他及其信赖晴阳子。
  他听晴阳子这样说,便揉着膝盖,向晴阳子道谢后,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待明阳彻底离开后,晴阳子才收回目光,转头盯着紧闭的屋门。
  她深吸了口气,垂着眼,推门走了进来。
  “你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空净转着茶盏,神色清淡,瞧不出什么想法。
  晴阳子在空净身侧坐下,她给自己倒了杯茶,不言语,只静静瞧着空净。
  空净能与信国夫人传绯闻,除了平日行事外,他的脸也是一大因素。
  他的五官深邃优越,偏偏眉眼神情常年清淡,眼中又蕴着隐隐约约的悲悯。哪怕他已过而立之年,却依旧让人见之难忘。
  只是可惜,他的内在烂透了。
  晴阳子收回视线,她抿着茶,思考着措辞。
  空净也不催,他们这样相处惯了,安静于他人而言是折磨,于他们却是正正好。
  “沁阳那孩子也不容易......”晴阳子叹了口气。
  “她本来就没多少活头了,”空净的神色照常悲悯,“用来遮掩此事正好。”
  晴阳子笑了笑,她转而道:“你知道明阳那孩子跪了多久吗?”
  “连一上午都跪不得吗?”空净转头注视着晴阳子,面上无井无波,“沁阳是替他去死,他若连一上午都跪不住,那沁阳也算白死了。”
  “况且......”空净的神色终于动了下,面上明晃晃地闪过一丝嫌弃,“他杀刘拐子我能理解,这毕竟是杀他爹的人唯一的后代。但他为何要跟他那没用的弟弟说明这些真相?他那弟弟的心理承受能力还不如他,现下好了,他身上平白又担上一条人命。”
  明阳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田子
  实同父异母的哥哥。而明阳的母亲,就是田大姑奶奶。
  他是田家埋藏最深的耻辱,也是他母亲不幸生活的来源。
  所以他在七岁大的时候,就从田家彻底消失了。
  是空净救了他,还教了他生存的本事。
  “你真是一如既往地无情无义,明阳那孩子还以为你来永安后,他的日子会好过些呢......”晴阳子的视线不由瞟过空净的腕间,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利器割下皮肉后,无论多久都无法完全愈合的创伤。
  她蓦地笑出声来,“你跟你的俗家名,可真是登对呀!”
  空净俗家名叫王仇,仇恨的仇。
  这个世上还活着的人中,只有晴阳子还知道他的俗家名。
  空净不在意她那点挖苦,他瞧了眼漏斗,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本佛经。
  “你可以准备走了。”
  晴阳子闻言却不急着走,她再次打量了下空净。
  他研习佛经的样子,乍然看去很有欺骗性,眉眼悲悯,仿若得道高僧。
  晴阳子笑着摇摇头,起身便离开了。
  在她离开后,空净倏忽抬头,视线瞟过她离开的方向,眸底极快地闪过一丝幽光。
  但他随后又迅速收回视线,继续垂首研读。
  第53章 佛骨失踪佛祖都是骗人的,善人无善报……
  酉时,紫宸殿。
  “朕听卢爱卿言,你今日还想拦着大理寺办事?”圣上皱眉问道。
  殿里的大罗安神香早被换成龙涎香,他闻不惯,几欲开口换回原香,却又不自觉想起晕倒之事,最终还是作罢。
  但他的性子却越发怪异起来,稍有不顺,便可能发作身边人。
  李沙棠垂首,恭声回道:“陛下有所不知,这沁阳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她受过半辈子磨难,臣不想让她含冤而亡。”
  圣上靠着檀木椅,眼里浑浊一片,只昏昏瞧着李沙棠。
  周遭空气浑浊,隐约飘着几丝药味,李沙棠嗅之欲呕,却不得不咽下喉口唾液,将脑袋越发垂下去。
  “朕记得,这沁阳还杀了一个朝廷命官?”圣上敲着桌面,语调诡异,“她不过平康坊乐妓,哪来这么大的胆?”
  “臣听说......田评事是自缢而亡的。”李沙棠顶着压力,缓声道。
  “这田家小儿以弱冠之身得中进士,实属少年英才。朝阳若有这般才学,可会如他一般?”圣上蓦然听笑了。
  他点点李沙棠面前的桌面,打趣道:“若朕没记错的话,朝阳当年的学业可不怎么理想。”
  何止是不怎么理想,李沙棠可以说是国子监最顽劣的学生了。
  她一介女子,本不该入国子监,奈何那些老东西觉着她那都尉之职名不正言不顺,要求圣上收回。可天子承诺哪有回收的道理?
  圣上一烦,就将李沙棠丢进国子监,美其名曰:“诸位大臣不是觉着朕的都尉粗俗无礼吗?朕这就将她送进天下礼仪最周到的国子监进学去。”
  国子监乃栋梁孕育之地,那群大臣吃了个哑巴亏,也不准备真教李沙棠些什么。
  他们故意纵容李沙棠逃学,也乐得她不学无术。
  圣上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
  却不料他今天却重提了旧事,这让李沙棠心底隐有不安。
  “多亏了陛下纵容。”李沙棠讪讪道。
  圣上摇摇头,“你呀......也是枉费先生教导了。”
  他刚说完,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这至情至性的性子挺难得的,这般保持下去,倒也不错。”
  李沙棠一怔,就听圣上笑道:“朕的精力大不如前,现今谁都可以在朕眼皮子底下动作了......朝阳既有这般善心,不若助朕一力?”
  *
  月明星稀,魏王府。
  往日繁华的王府,此刻一片死寂。那些奇花异树无人打理,被寒风吹蔫了皮,在暗夜里瑟瑟抖着。
  一袭袈裟在黑夜里闪现,带着噬人红光。
  “大师来了。”白衣飘然的清俊公子含笑转身,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色惨然的明阳。
  “崔三公子好有兴致。”明阳扯嘴笑着,视线扫过周遭院落的布置,眼神又冷了几分。
  “我若不叫大师前来,大师怕不是一辈子不踏入此间小院?”崔杜衡捻着手边的蝴蝶兰,抬眉笑言,“大师不踏入此间小院,便可装聋作哑一辈子。”
  明阳攥着佛珠,浅茶色的眼眸倒映着漆黑一片的小院,面上彻底没了笑意。
  这就是她大婚的地方。
  她大婚那夜,他念了一夜佛经为她祈祷,只求她得遇良人,再不颠簸流浪。
  只可惜,佛祖都是骗人的。
  善人从无善报。
  “大师考虑得怎么样了?若我没猜错的话,那佛骨还在国师手上。”崔杜衡折下那朵蝴蝶兰,在指尖把玩着。
  圣上这几日受惊了,浑噩间连佛骨都忘了。
  “崔三公子总算等到今日了吧?”明阳面无表情,沉沉看着崔杜衡,“如公子所愿,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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