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关山 第1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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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影照不到的暗处,萧挽风抱臂靠墙,平静地注视着她。
  “既然是密室,藏着的,都是不欲人知的东西。”
  第72章 (小修)他真的从头到底……
  砰砰,砰砰。
  心脏剧烈跳动,在静谧的地下密室里仿佛也激起回音。
  谢明裳本该害怕的。
  私入密室的下场,最常见的,便是灭口。
  但不知怎的,暗处那道颀长人影离开墙边,向龛笼方向缓步走近,萧挽风冷峻的眉眼轮廓逐渐展露在光下——她却并不觉得很害怕。
  她反倒低头去看他的腿。
  行走得步伐虽稳,但速度比前两天更加慢了。
  腿伤,至今没治么?
  片刻功夫,萧挽风已站在她面前,她背靠龛台;他向着光,低头望她。
  两边视线碰上一瞬,谢明裳问:“我不该下来?”
  她在灯下仰着头,目光眨也不眨。萧挽风惯常地拢着眉峰,不算愉快,但也谈不上发怒,轻易辨不出他的情绪:“怕了?”
  “但我已经下来了,怎么办?”
  “胆子太大,密室也敢闯。不怕被灭口?”
  其实还是有几分紧张的。但心里想的“灭口”两个字被他直接挂去嘴边,不知怎的,谢明裳心头绷住的那口气便消散了。
  足以扼杀野狼的有力的手抬起,落在她脸颊上。阴影也随之笼罩下来。
  带有厚茧的指腹触感温
  热而粗糙,擦过湿漉漉的脸颊,她飞快地眨了下眼。
  “雨水?”萧挽风捻了捻指腹。
  “不然呢,”谢明裳轻哼,“当我吓哭了?”
  其实还有点紧张的。密室里只有两人,交谈声嗡嗡回荡。这样的情景原本就引人不安。
  然而下一刻,她微微翘起的唇珠被不轻不重揉了一下。
  萧挽风牵起她的手,几步绕开龛台。
  等他再开口时,她心底最后那点紧绷情绪便消散了。
  “地下主阴,龛台灵位又是阴物,小娘子不要靠太近。”
  谢明裳被他带去密室另一侧,点起墙壁火把。
  室内灯火光芒大量,掩住了长明灯微弱的光芒。
  密室里藏的,都是不欲人知的东西。
  然而她视野所及,除去供奉父兄的两座灵牌,其他的物件看来都很普通。
  普通的桌椅,普通的文房四宝,洗漱用的几个水盆,几条半湿半干的布巾,角落里堆几个屯土的麻袋,几把寻常的长短刀剑挂在武器架上。
  没有想象中挂满墙壁的刑具,也没有任何其他活物。青砖地面被水洗过不久,干干净净的……
  她的脚步倏然一顿。
  被水彻底清洗过的地面,残余鼻尖的血腥气。这间密室不像表面看得那么干净。
  萧挽风握住她的手紧了紧,示意她绕开面前木椅。
  “你身边的木椅,蓝世子昨夜坐过。不干净。”
  谢明裳倒有些好奇,路过时额外打量几眼。
  “蓝孝成坐过的木椅,怎么就不干净了。”
  萧挽风嘲讽地弯了下唇。
  昨夜蓝孝成坐在那张木椅上,起先嘴硬得很。拣军里常用的的几道拷问刑罚,一道道给他加刑,熬不过两刻钟,他便浑身抽搐,失了体面。
  脏得很。
  “有些事,还是别追根究底的好。”
  谢明裳歪着头想了想。“我能问什么。”
  “你只管问。”萧挽风道:“我能答的,便告诉你。等出了密室,便不要再问了。”
  密室连通书房地面的甬道并不长,约莫七八丈距离。
  萧挽风牵起她的手,当先走在前方,走得并不快。走出三五步,甬道里回荡起第一个清脆的问题。
  “谢家可没有挖过密室。让我想想,从书房出去七八丈……书房侧边的跨院。似乎有个冬天储冰的地窖来着?”
  萧挽风并不否认:“确实是冰窖。稍微改一改,连通书房,不花多少功夫。”
  再走出几步,谢明裳问:“你的腿,不打算治了?”
  “不急,再过两天。”
  第三个问题要不要问,她不很确定。
  “书房有密室,虽说今天才撞见,有次顾淮深夜来晴风院寻你,我被吵醒,听到一点……什么活的重礼,放进书房密室里……刚才没见到活物?”
  “这个,能问么?”
  萧挽风依旧缓慢而稳健地领她往前走:“那活物是个突厥人。”
  “……”
  “潜入边境,递送情报的突厥探子。被唐彦真抓获,送到我这处来。逼问出口供,人已处置了。”
  谢明裳万万没想到,那活物居然是个异族俘虏。哑然走出几步,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追问。
  萧挽风却攥着她的手,一路说与她听。
  辽东王领溃军逃回关东老巢,不甘失败,秘密联络北面的突厥人,意图引突厥轻骑南下入关,把死局盘活。
  唐彦真抓捕的突厥奸细,正是奉突厥可汗之命,潜入中原探听战报消息的探子。具体两边商谈得如何,突厥人会不会发兵,还是未知数。
  谢明裳吃惊地听着。突厥战力可不容小视!
  多年之前,突厥曾有一次大举南下,一直打到了京城北五十里的渭水沿岸,险些攻陷了京城。
  “这事我爹知道么?”
  黑暗里,萧挽风握著她的手前行,反问:“你父亲在何处?”
  “……”
  战线拉得太长,谢崇山带领的追兵在辽东何处,无人说得准。
  “为什么不上报朝廷,却送到殿下这处来?”
  前方肩宽腿长的背影停顿片刻:“是个好问题。”继续攥着她的手往前走。
  谢明裳抿了下唇。他没有答。
  说话间,两人已停在甬道尽头,书房的日光下照密室,在地上投射一圈晕光。
  萧挽风站在第一级石阶上,日光映上他浓黑锋锐的眉眼。他不回头地问:“再没有旁的要问?我们要上去了。”
  身后的谢明裳站在石阶边。
  其实,她有个最想问的问题,在嘴边滚过几轮,始终没问出口。
  地下主阴,不大吉利。过世血亲的牌位,怎会供奉在地下?
  密室藏着的,都是不欲人知的东西……
  绝口不提的过世的父亲和兄长,也属于他“不欲旁人知晓”的一部分?
  她难得地踌躇了片刻。
  脚步停在原地不动,手指头勾了下对方温热的手掌。
  “你父兄的……算了,不问了。”
  她忽地改变主意,越过他身侧,当先拾级而上。
  两人前后上书房,萧挽风扳下铜灯台,青石板严丝合缝地关拢。这时他才开口道:“最想问的,怎么突然不问了。”
  谢明裳心想,问什么问。
  人家父兄血亲的家族阴私事,平日一个字都不提,灵牌秘密放在地下。被自己意外发现,居然没有被问罪,平平安安地送上地面来……还要戳人肺管子?
  自己以什么身份问,凭什么问?管那么多作甚?
  心里旋风般转过一大圈,嘴上只说:“突然不想问,就不问了。成不成?”
  萧挽风慢慢地走回木板床边坐下,看了她一眼。谢明裳心里一跳。她多久没被这种锋锐似刮骨刀的眼神盯过了?
  “刚才就与你说,你只管问你的。答不答,是我的事。你怕什么。”
  谢明裳怕什么?
  她当即也坐去床上,翘着鞋晃悠几下:“我怕什么?我没什么可怕的。”
  “没什么可怕的,你为何不敢问。”
  两人并肩坐在床边,萧挽风盯着身侧的小娘子,谢明裳扭头盯着窗外的落雨。
  隔片刻,不知他如何想的,转提起之前的话题:“突厥俘虏之事重大,我未答你,生气了?”
  谢明裳:“没有。”
  向着窗外的脸忽地被两根手指扣住,扳回内室方向,萧挽风垂眸打量她的神色,“当真没有?”
  “么有。真滴么有。”谢明裳推他的手,推不动;说又说不清,脸颊都捏得鼓起来了。
  一来二去地掰扯几回,她着恼起来:“你自家的事,你想说就自己说,不想说就咽回肚皮里,非引着我问作甚?我是你家什么人,非得追着问你家父兄的事?昨夜闹腾得不轻,好困,我要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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